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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宝铃的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煞白一片,倒在沙发上,双手用力捂住胸口,肩膀急促颤抖着。
我向话筒里“喂”了一声,对方焦虑地连声问:“是风先生吗?关小姐怎么样?不会有事吧?我是她的司机小叶——”
我简要地说了句:“她没事,不过目前需要冷静镇定,请十分钟后再打过来。”
挂了电话,关宝铃挣扎着坐起来,双掌合在胸前,半闭着眼睛喃喃祈祷着。我笑了,肯定是从司机的嘴里,她确信自己是消失了二十四小时,就在她以为不过是二三十分钟的时间段里。
“我真的是消失了……而且那么久……你知道吗?小叶已经开车回了片场,而且之前已经在别墅前的岔路上等了我四个小时。天哪……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过是出现了幻觉,时间怎么会……会过了那么久?”
现在可以肯定,她不但出现了幻觉,而且逃离了现实空间,自身进入了幻觉中,才会造成了“消失”的现状。且不管她的经历到底代表什么意思了,我想知道的是这个幻觉空间的入口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们重新回到洗手间里,她向洗手台指着:“就在这里,就在洗手台前面,打开水龙头,手放在镜子上,然后就能看到我说的——”她做过的动作,我也模仿着做过,根本毫无效果。
镜子里,映着两张焦急惶恐的脸。
“关小姐,很高兴你能信我说过的话,现在我朋友萧小姐也消失了,像你一样。如果你能帮忙把她找回来,别墅的产权交易咱们可以商谈……”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还得借助于她的帮助。
关宝铃向前走了几步,打开水龙头,双掌按在镜面上,慢慢向两边滑动,落在镜子的左右边框上,表情忐忑地向镜子里望着。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希望能看到神奇的事情发生,但此刻我们两个,谁都没有意识到,如果“消失”再度发生,即将出现的情况,我们根本无法应付。
幸好,她并没有再次消失,水声哗哗,持续了近五分钟,我们两个胸口的衣服差不多都溅湿了,也没有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发生。
关宝铃收回双手,连叹三声:“看来,上天也不想帮我买到别墅了……”
没有水泡声,也没有人神奇消失,目前看起来洗手间一切正常。
恰好在此刻,我听到前门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非常急促。
前门是上了暗锁的,我跑回客厅,开锁拉门,又是一次极大的震撼——萧可冷!是萧可冷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额头上的汗水在灯光映射下闪闪发亮。
她的右手里还拖着一个人,一个浑身血迹斑斑、死气沉沉的伤者。
“喂、你?你……没有消失,你还是消失又回来了……你到底去了哪里?”我语无伦次地兴奋大叫着,不管怎么样,萧可冷又出现了,简直让我高兴得要欢呼雀跃,想扑过去紧紧拥抱她。
从金手指离开到萧可冷出现,间隔时间大概为两个小时。这一段时间,让我觉得似乎像过了两个世纪那么长久。
“风先生……快帮帮忙把他……把鼠疫弄进去……我想……他没有几分钟可活了……”她弯腰提起伤者的两只胳膊,而我迅速抓住他的双腿,将他抬进客厅,放在壁炉边。
寒气不断地从门口涌进来,外面是无穷无尽的黑夜,寒风卷动白桦树的叶子,发出一阵阵哗啦哗啦的怪响。
我关上门,低头看到自己的双掌已经被鲜血染红。
伤者的确是鼠疫,不过是“奄奄一息、吸气少呼气多”的鼠疫,浑身的衣服被刺破了近百个血洞,头顶不知受了什么伤,所有的黑发白发都被鲜血染成了红发。他半闭着眼睛,脸上带着绝望的苦笑。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对自己受的伤是不是致命总会有自知之明。
萧可冷直起腰,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壶对着嘴灌了几口,挥着袖子擦汗,并没注意到关宝铃正慢慢从洗手间那边出来。
“风先生,是‘黑夜天使’的人干的,我至少看到了二百多人在集体围攻他……不知道鼠疫干了什么,帮派里出动的人手,保守估计会在四百多个,几乎把木碗舟山这一片地方全部安插遍了……他身上的伤,大的十五处,小的不计其数,就算有华陀在世,也救不了他的命了……”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古人说“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鼠疫是个身藏绝顶秘密的人。“黑夜天使”里面,几乎没有谦谦君子,都是黑道上浪迹多年的刀头舔血、富贵险中求的狠角色,怎么会手下留情?
从金手指的“追杀叛徒、清理门户”那些话里,我已经预料到了鼠疫的下场。
鼠疫蠕动了一下,腿脚一阵抽搐,试探支撑着把头抬起来,但嘴里马上吐出大口的血块,剧烈呛咳着。
我不由自主地皱着眉:“小萧,带他回来,只怕会留下‘黑夜天使’生事的把柄!”
看这样子,鼠疫活不过半个小时,何苦为了这点小事得罪韩国人?他的伤势如此之重,话都说不出来,对我们有什么用处?
萧可冷俯下身子,轻轻挽起鼠疫的左袖。他的左小臂上,刻着一朵青色的莲花,花朵已经盛放,瓣瓣清晰丰满,又用青色的颜料仔细涂抹过,工艺极其精湛传神。
我早说过,韩国人的美容、化妆、瘦身、纹刺这四项技术,全球一流,在人体上纹这样的莲花,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莲花有点眼熟,但我不明白萧可冷的意思:“一朵花?什么意思?别打哑谜了!”
她卷起鼠疫的另一只袖子,在相同的地方,纹着一支粉红的莲花,形状、大小跟左腕是一模一样。等她把鼠疫的两手摆放在一起,我能清晰地看到,这是两朵一模一样的莲花,唯有颜色不同。
“他要死了,他是谁?”关宝铃仍旧满脸困惑,她现在想必会感到无比后怕——任何人知道自己曾从现实空间里消失了一整天后,都会后怕,如果不能重新回来,那就在另外的空间里沉浮等死好了,特别是在她描述的那种地下深井里。换了是我,也会后怕到满身冷汗淋漓。
萧可冷看到关宝铃的时候,比我表现得要镇定的多。她只礼貌地对着关宝铃点点头,再次俯身,把注意力放在垂死的鼠疫身上,用力咬着嘴唇,露出尖利的虎牙:“他不能死!至少不能就这么死!”突然俯身抓住鼠疫的肩膀,飞快地拖向洗手间,在地上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粗大血痕。
“莲花?是座钟里的……”我叫起来,脑子里灵光一闪,倏地联想到座钟的上弦钥匙跟鼠疫腕子上的纹身样式一模一样。
“小萧,你早想到了?早想到了?”我向洗手间追过去,把关宝铃一个人丢在客厅里。
青铜座钟的上弦钥匙形式非常古怪,至少此前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形状的钥匙。鼠疫手上纹着莲花,莫非表示它们之间会存在某种特殊联系?
还没进洗手间,已经听到哗哗的水声,转过门口,惊讶地发现萧可冷已经把鼠疫的大半个身子丢在洗手台上,水龙头里激射的水珠,直喷在他的头顶正中。
突如其来的冷水刺激,让鼠疫的身子终于扭动起来,脑袋拚命挣扎,要逃开冷水的冲洗。非常时期,萧可冷用这些非常手段,也是在情理之中。再说,别墅里根本没有强心剂之类的注射药物,要短时间内令他清醒,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目光一扫,大步跨向浴缸,同时扭开了前后两个水龙头。如果能把鼠疫丢进放满水的浴缸,想必可以更加延长他的生命。
萧可冷向我伸了伸大拇指,对我的无间配合表示激赏。
“啊——啊……”鼠疫叫起来,吐出一大口血水,洗手池里的水立刻被染红了,但随即被越来越多的冷水冲淡。
“想活命的话,就告诉我们更多秘密——关于海底神墓、亡灵之塔、炼狱之书……只要我们去打电话,半小时内,医院的紧急救援人员就能赶到……”
萧可冷用力摇晃着鼠疫的肩膀,后者在这种剧烈摇晃下,不断地吐出血水,嘴唇蠕动着,的确有话要说。可是,他受的伤太重了,并且有十几处是正中脖颈、胸口、小腹这条最脆弱的“生命直线”,每次吸气准备说话时,这三个地方的十几个口子,就会立刻血流如注,将所有说话的力气分散掉了。
浴缸里的水已经放满,我向萧可冷打了个手势,她咬着牙,单手拖着鼠疫,血水淋漓地走过来,扬手扔进浴缸。
鼠疫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此时只有大幅度的摔跌动作,才能彻底触动他身体的活力。
浴缸里的水冰冷,当他的身体落下去时,浑身都在咕噜噜地向上冒着紫红色的水泡。我的心凉了,因为只有身体的胸腔、腹腔被利刃对穿刺过,才会出现水泡现象。
“‘黑夜天使’的人什么都没搜到,已经撤离。我亲耳听到他们在大声谈论着关于失窃的‘炼狱之书’的话题,内情大致是鼠疫偷走了宝书,三年内一直在秘密联系买家,结果这次被组织发现击杀,那本书却不知下落……”
萧可冷沉着脸凝视着越来越微弱的水泡,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鼠疫的头枕在浴缸边上,像只刚刚被击中的濒死的鱼,不甘心地缓缓吐着气,嘴角不停地冒出带血的气泡,忽然吐出几个语音模糊的字,虽然并不连贯,但我已经听清了这八个字,应该是“羿射八日、坠落东方”。
萧可冷突然伸出左手,重重地摁在鼠疫的小腹丹田位置,嘴里发出“嘿”的一声,发力运功,将自身的内力慢慢注入鼠疫的体内。
“雷霆翻江、山为之摧……万丈之下、神人降世……谁得长生?永恒不死……这些话……地球马上就会爆炸……如果……摧毁……”这些断断续续的话,他又换了韩语,是萧可冷一边运功帮他提神,一边不停地翻译出来的。
浴缸里的水不停地翻滚着,水面上渐渐升起了氤氲热气,那是萧可冷全力发功时,内力作用于冷水,使整缸的水温不停上升造成的。她的内力之强盛,非常出乎我的预料,这才发现她是个非常内敛、低调的人。
这些话没什么头绪,就算连缀起来,也不能表达出什么意思。
鼠疫的眼睛突然睁开,射出神采奕奕的光芒,这是标准的“回光返照”,按照医学常识推断,他剩余的生命可能连一分钟都支持不到。
“钥匙、钥匙、钥匙……放在‘海底神墓’里,去拿吧……让什么古怪的火星人去见鬼!让他们见鬼去吧!那些丑恶的家伙,就藏在‘海底神墓’里,快去干掉他们!免得有一天,他们的羽翼丰满,一定会杀上来,把地球人杀得血流成河、一个不剩……”
他用力盯着我,抬起左手指向我的脸。此刻,他身体里的血已经快流干了,手臂伤口里滴下来的,只有颜色黯淡的水,而不是鲜红的血。
这样的话,让我惊骇之余,免不了觉得好笑:“什么火星人?哪里来的火星人?真不知道这家伙在搞什么鬼、说什么胡话?”
“火星人在哪里?怎么才能进入‘海底神墓’?”萧可冷冷静地问了一句。
“梯子……梯子进入……数不清的梯子尽头……去看那些书、那些书……”他的手改向屋顶指着,陡然间向后一仰,后脑勺撞在浴缸边缘,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萧可冷收回了自己的手,任鼠疫的身子缓缓滑进水里,冒出最后一串咕噜噜的水泡。回光返照之后,毫无例外地彻底死亡,这是人类医学上无法更改的规律。
我迅速向外走,不顾萧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