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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探险家-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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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万富翁们付钱给我,要我远征时带上他们的儿子,好把他们塑造成才。

  我被指定为这次南极远征队的副指挥官。

  远征南极,朝南极圈而不是北极圈进发,这似乎是浪费时间,因为从前我去过那儿多次了,对那儿了解得够多了。

  我想去的是北极用皮尔里曾说过的话,是〃地球之巅,而非地球之脚〃。

  但我必须努力做到专心致志。

  我可以从这次远征中学到许多可用于北极探险的经验。

  北极可达,但永不可占。

  我相信,在自己尚未垂老得无法率队远征之前,将会有人抵达北极,而且我相信,没有哪个活着的人更有可能比我最先抵达那里。

  当光线还充足的时候,我便阅读莪默·伽亚谟的《鲁拜集》 ,我的那本诗集是拿外科医生用的胶布粘在一起的。

  《鲁拜集》,算不上是对南极昏天黑地的一种排遣吧!〃在春天的暖火中,扔掉你冬日厚袄般沉重的懊悔!〃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念着这诗句。

  它在诗中有何意义已不再重要了。

  我被冬日厚袄般沉重的懊悔重压着在寒冰上跋涉,此时,我是多么地企盼能扔掉这层层外套,感受源自身体以外的温暖。

  夜晚,空气中,水中,冰上,地上,有种东西吸引着我的注意力,让我没法入睡。

  为了看到夜空,我已经习惯了钻进睡袋,躺在离帐篷不远的冰上。

  开始,我的牙齿打颤,全身肌肉发抖。

  我想让体温快些散发出来,快些温暖睡袋里的空气。

  我把睡袋拉紧,只留一个类似吹气的小口,透过小口我能呼吸,看到星星。

  其他人说,从帐篷里往外看,月光下能看见我的气息不时地冒出来。

  他们觉得我奇怪,心想我何以能忍受这严寒,既然给自己留的睡觉的地方最宽,又为何要这样,露营时每晚睡在外面,像个孩子?如若我不是头儿,他们是不会容忍我这古怪的行为的。

  没有风,没有声响,唯有我挪动时身下的雪发出的嘎吱嘎吱声。

  我很高兴自己无法入睡,更喜欢这宁静,而不是我那些嘈杂的梦。

  我最亲爱的德夫林,我不知道你何时再会接到我的信,极地探险就是这样。

  希望你会想着我,在你的祈祷中记住我。

  就此暂别。

  你的  F。A。库克医生  1898年4月17日  摩西·普劳迪曾告诉我,而且达夫妮叔母也证实过,我父亲的船间或在圣约翰斯停靠,可虽然近在咫尺,他却不肯联系我们。

  我心想,自从北格陵兰远征开始,自从库克医生发现他是我父亲之后,他是不是也到过圣约翰斯?通过翻阅图书馆里的过期报纸,我可以断定,自格陵兰远征以来,他没有来过,没有往北来过。

  也许原因很多,还不只是〃那些资助者们〃的异想天开。

  一旦他把注意力转回到北极,他的船队或许会在圣约翰斯停靠。

  他会愿意见我吗?安排某种形式的相会?或者像我父亲以前那样躲避我?如今我已长大成人,只要他的船靠岸,我就能找到他,找个机会我们相见,不过在信中他只字未提。

  既然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在给我写信,那么他肯定不愿与我公开相会。

  但我发誓,假如他真的停靠圣约翰斯,我一定要找个途径把我自己介绍给他,或者至少不声不响地看看他。

  我决定尽其所能了解库克医生,从他写的书中,从杂志和报纸上有关他远征的报道中把他的人生故事拼凑起来。

  但我不可能做到。

  关于别人率领的远征,他是不准写的,也不得接受采访,因此有关他早期的探险经历没多少东西可以读到。

  按照他跟像罗伯特·皮尔里上尉这样的远征队指挥官达成的协议,他只在学术刊物上发表过文章,没有稿费,没有读者,除了那帮相信极地探险能促进医学事业发展的为数不多的医生。

  他的文章包括:〃居住地球北极的部落〃(《纽约医学考察》1893年);〃关于北极爱斯基摩人患病、死亡和悲伤的奇特风俗〃(《今日》1894年6月);〃爱斯基摩人的妇保与助产〃(《布鲁克林医学杂志》1894年);〃北极寒冷、黑暗与光线的某些物理作用〃(《美国医学会杂志》1897年);〃从风筝号上观察到的北极光〃。

  最后一篇文章共12页,对极光进行了非常客观的描写。

  这些文章我全读了,但大部分都没法读懂,我寻找着他无意中流露出的那些少有的,简短的轶事和感想,却无法找到他写给我信中的那个库克医生的丝毫痕迹。

《纽约的探险家》第9章

  〃比尔及亚号〃晚了6个月。

  此前我老早就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如今我更有理由。

  报纸推测说这艘船太往南冒进了,它还没来得及折回,冰便把退路给封死了。

  除非它的木制船体能够承受冰块的挤压,否则船会被挤碎,船上所有人都会没命。

  毁灭的噩梦在半夜里把我惊醒。

  我再一次读起库克医生那段关于在北格陵兰远征途中弗朗西斯·斯特德神秘失踪的报告。

  他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也许现在正卡在某座冰川的缝隙里,模样看上去与那天晚上坠落时没多大差别。

  我一遍遍地给自己朗读库克医生的书信。

  要是没有那些我誊写的可以拿出来看的信,我可能就不再相信他曾写过信给我。

  有时候,我仿佛觉得站在他和毁灭之间的其实就是我,仿佛只要我脑子里想着他读着他的信,时不时地努力唤起他可能的真实的形象他或许至少还有一次从另一世界回返的机会。

  但是,要是我不保持觉醒,要是我让自己长时间地连想他一下都不想,他便会死去。

  我不知道,也真不忍心知道那种等待是什么滋味。

  我从图书馆借来理查德·哈克卢特 的《航海大事记》,书中探险者被称作〃航海家〃;我读以利沙·肯特·凯恩博士 的《极地探险》,这书讲述的是在北极的史密斯海峡一连数月船被冰冻住后的生活。

  那艘船当时被认为是船毁人亡了,可很久以后它居然回来了。

  我寻找其他类似的书籍,寻找有关早被人认为是船毁人亡却又回返人世的故事。

  我偶尔读到一段关于格里利 率领的远征队的故事,这队人在萨宾角遭遇海难,传说为了不至于饿死,他们吃自己同伴的死尸。

  虽然格里利给予否认,但如今大家都相信那些传说是真的。

  我读关于富兰克林远征队的图书,这支队伍消失得无影无踪,本身成了其他注定要失败的远征队搜寻的目标。

  无疑,我和库克医生还没有相互彻底地了解,因此他不会这么快就消失的。

  每天早晨,我急切地等着爱德华叔父下楼来,希望看到那张从他背心口袋里伸出的红手帕,情不自禁地希望我会第一个得知库克医生返回的消息,不过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知道那消息会先出现在报纸上,而不是在他给我的信中。

  我想知道爱德华在想什么,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在浏览报纸,寻找有关南极探险的消息。

  他是否知道〃比尔及亚号〃已经迟返很久了?或许我所害怕的正是他所希冀的:但愿再也不要接到库克医生的书信了。

  最后,〃比尔及亚号〃仍迟迟不返,甚至连最乐观的人也断定它肯定遭遇了什么不幸。

  我几乎相信库克医生在企图抵达南极的途中已经罹难了。

  报纸上有关那艘船本该何时返回,何时停靠巴塔哥尼亚的故事和补充报道越来越少了。

  可是有天早晨,等爱德华翻完报纸后,我翻开报纸首页,一条标题吸引了我的眼球:〃比尔及亚号平安返回〃,还有一条副标题:〃除一人外全体队员生还〃。

  除一人外。

  我扫视着这段报道,寻找库克医生的名字。

  由于没找到,于是又放慢速度又看了一遍。

  在南极冰海上被困了13个月之后,〃比尔及亚号〃于1899年3月28日出现在蓬塔阿雷纳斯。

  死去的那个队员叫埃米尔·丹柯海军上尉。

  库克医生的名字没有提到。

  现在,比起那船杳无音讯的当时,我不那么为他的安危担忧了,但我依然不敢肯定,依然不愿冒险妄信他平安无事。

  有关远征归来的最先报道常常是不准确的。

  终于,在报纸刊登第一条消息一个月以后,爱德华下楼来吃早饭,惹人注目地佩戴上了那张如今有些褪色的红手帕。

  从爱德华的表情看,我接到库克医生最后的那封信似乎只是头一天的事。

  从他的脸上我什么也没发现,既没有失望,也没有宽慰,更没有丝毫迹象表示这一天有任何非同寻常之处。

  爱德华完全可以走下楼来大声宣告:〃库克医生没死,还活得很好。

  〃可他甚至都没瞥我一眼。

  我看着那张手帕,一直看着,眼睛不敢移开,生怕一移开,那手帕就会不见了。

  一时间,我敢肯定自己会叫出声来,可这冲动却被一阵狂喜所代替,使我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爱德华假装没注意。

  〃有啥好笑的,德夫?〃达夫妮问。

  〃没啥。

  〃我说。

  显然,看见我兴致这么好,她也就没再追问了。

  我最亲爱的德夫林:自从我上次写信给你,你已经快长大成人了。

  毫无疑问,你从报纸上早已读到很多有关我远征的消息了。

  一方面,希望你不要为我的安全过分担忧;另一方面,我又不愿去想你会因长久没有我的音讯而对我的命运失去兴趣。

  我担心,这个世界早已接受了我的消失,重新融入它也许会不可能。

  除了抵达地球的最南端,我们这次远征真的一无所获。

  我们究竟登没登上南极大陆,好像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

  我本该早些给你写信,可是在蒙得维的亚,我发现有封信在等着我,信上说在我离家的时候,我深爱的安娜去世了。

  我被告知,在我出发去南极之后有一阵子,她的病好像有所好转,可当报纸开始猜测说〃比尔及亚号〃和全船队员遇难之后,她旧病复发,慢慢地死于一种更凶险的疾病,比我离开纽约前那些专家让我相信的那种病更致命。

  自从听到她去世的消息后,我一直挣扎在内疚和悔恨的双重重压之下。

  等这些痛苦稍有缓解之后,我再给你写信。

  你的  F。A。库克医生  1899年4月15日  〃我深爱的安娜。

  〃前几封信中他都这样称呼他的未婚妻,可我却没想过她,这个和我同样的人在千里迢迢之外跟我遭受着同样的煎熬,而且至死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她香消玉殒的过程我最能想象。

  在我收到他下一封信之前,他在《纽约先驱报》上发表了一篇关于〃比尔及亚号〃远征的报道。

  我兴趣盎然地看了这篇文章,但更感染我的是他刊登在《世纪》杂志上系列文章中的那些照片。

  每个月我都从公共图书馆借来杂志,藏在外衣里面偷偷带回家。

  不知道爱德华和达夫妮发现后会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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