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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著]钢琴教师-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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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然而他还抓住最后的一刻,但是他自己已经不是完全自知的了。还有思念的谛听,对失去珍贵东西的哀悼:他的自我。在这个时期,在完全放弃之前,人尚能知道,他自己失去了什么。 
  埃里卡以轻柔如歌的声音讲述,她父亲在完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死在施泰因霍夫。因此埃里卡特别受照顾,因为她已经吃了苦。对所有这些过分炫耀的健康,埃里卡不想再说什么,不过她有些暗示。埃里卡要在克雷默尔身上榨出一些情感来,毫不留情地用上了凿子。为了她的痛苦,这个女人值得赚取男人每一克可以得到的好感。年轻男人的兴趣来得又快又鲜明。 
  休息结束了。请您回到座位上去。接下来是勃拉姆斯的歌曲,由一位年轻的女高音新秀演唱。一会儿音乐会即将结束,没有比科胡特/哈伯考尔的二重奏更棒的了,它会赢得比休息前更热烈的喝彩,因为可算完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叫好声更多,这次不仅有埃里卡的母亲,而且还有埃里卡最好的学生。母亲和最好的学生互相用眼角打量对方,两个人的喊声都很大,很有力,同时又都渐起疑心。一个想得到些什么,而另一个不愿意付出。灯光全亮了,连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也大放光明,在这美好的瞬间什么也不必节省。男主人热泪盈眶。埃里卡加奏了一首肖邦乐曲,男主人在这个夜晚想起了他的祖籍波兰。女歌唱家和她迷人的伴奏者埃里卡手里捧着巨大的花束。两个母亲和一个父亲在远处出现,他们也同样是来献花的,献给教育他们孩子的女教授。天才的年轻女歌唱家只得到唯一的一束花。埃里卡的母亲和气地帮忙用丝纸处理一下,以便于运输。我们只需要带着这美丽的花走到车站,然后有轨电车可以把我们差不多一直拉到家门口。从乘出租开始节约,到一所房子为止。有一些不可缺少的朋友和帮忙的人愿意用自己的轿车安排接送,但是母亲认为这一切都没有必要。多谢了,我们不能接受您的帮助,确实也没必要。 
  瓦尔特·克雷默尔大步走过来,帮助他的钢琴教授穿上狐皮领的大衣。这件冬大衣他在课堂上已经认识了,它在腰间有束带,当然还有这条厚实的毛皮领子。他给母亲穿上她那件黑色波斯产羔羊皮大衣。他想把中断了的谈话继续下去。科胡特小姐现在为音乐耗尽心力,可以凯旋而归了,他马上谈起有关艺术和文学之类的适合这个场合的话题。他紧紧地吸吮她,给埃里卡嵌入一圈牙印。他帮助她伸进胳膊,甚至敢从后面把她半长的头发从毛皮领子中拿出来,整好摆平。他提出陪两位女士去车站。 
  母亲觉察到了什么,是现在根本说不出口的东西。埃里卡对洒落在她身上的关怀的雨露怀着复杂的喜悦之情,但愿这关怀不是鸡蛋大的冰雹,把她砸出洞来。她还得到一大盒巧克力糖,现在由瓦尔特·克雷默尔拿着,这是他从她手里抢过去的。他还负担着一束橙色的百合或类似的什么花。被这些各式各样的负担(音乐不是其中最小的)压着,这三人在与主人热情道别后,悄悄向车站走去。年轻人先走一步,妈妈跟不上前面年轻人的步伐,没法很快追上。不过在后面妈妈看得更清楚,也更利于偷听。埃里卡有些犹豫,从这个开始阶段就犹豫,因为可怜的妈妈在后面不得不一路小跑,而且独自一人。否则这两个科胡特总是手挽着手,谈论埃里卡的成绩并不害羞地大加赞赏。今天,跑到这儿来的这个年轻人取代了已显老态的母亲的位置,她皱皱巴巴,被人忽视,像在掩护后撤似的。母亲的纽带绷紧了,在十字路口把埃里卡往后拉。母亲一个人跟在后面已经让人很不自在了,要是她是自告奋勇的,那就更糟了。要不是克雷默尔先生这么假装热心,埃里卡可以随意地走在母亲旁边。她们可以共同回味刚才的经历,也许还可以从糖盒里掏点吃的,预先体味她们随即将在起居室里得到的舒适的暖意与温馨。没有人会放过这种温暖。也许她们还能赶上看电视里的夜场电影,这大概是这喧闹的一天最好的尾声。而这个学生与她越贴越近。他就不能保持距离?感受一个蒸发着年轻热量的躯体在身边真痛苦。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令人难以忍受地一切如常,无忧无虑,倒使埃里卡陷入惊慌失措的境地。他这不是把他的健康强加给她吗?看来有成双成对地在家里的危险,这可是谁也不许有份儿的事。谁又能比母亲更能在自家的四壁之间保证宁静、有序、安全呢?埃里卡只想蜷进她柔软的看电视的沙发里,把门闩死。她有自己固定的座位,母亲也有她自己的位子,她可以把经常肿胀的脚放到一个波斯软垫上。家庭的和睦现在出现偏差,因为这个克雷默尔还不走。他是不是打算侵入她们家来?埃里卡特别想重新爬回到母亲肚子里,在温暖的羊水里轻轻飘荡。外面和身体内部一样又暖又湿。如果克雷默尔挨她太近,她在母亲面前就很别扭。 
  克雷默尔还是说个没完。埃里卡沉默无语。她为数不多的与异性的冒险尝试在脑海里闪现,然而回忆并不美好。当时的感觉也不怎么样。那次是和代理人,他在咖啡馆里对她甜言蜜语,直到她屈服,以使他闭嘴。再加上一个年轻的法学家和一个年轻的文理中学教授,他们是一对肤色苍白、成天蹲在家里不爱出门的人。这期间几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两个书呆子在一次音乐会后非常突兀地把埃里卡的大衣袖子抓过来,就像抓过来冲锋枪的枪筒。他们就这样把埃里卡缴了械,不过他们用的是更危险的工具。埃里卡每次都只希望尽快回到母亲身边。母亲对此毫无察觉。他们用这种方法勘查了两三座配有厨房和浴盆的单身公寓,对艺术的女美食家来说,这些只是酸败的草地。  
钢琴教师 3(6)  
  开始她认为自己作为女钢琴家,在职业之外能自吹自擂,这是一种享受。从来还没有一个女钢琴家在这些男士家里做过客,一旦有之,他们便会立即殷勤有礼;女人享受着对男人居高临下的特权,俯视一切。然而在爱情档案里没有一个女人能长期保持至高无上的地位。很快年轻的男士们选择了迷人的自由,这些自由即使在婚姻中也一直存在着。没有一扇汽车门是大开的,不灵活会被横加嘲讽。女人从此被糊弄、被欺骗、被痛苦烦恼折磨并且很少有电话。女人被故意置于闹不清意图的境地。一封、两封信都没回音。女人等待又等待,当然 是徒劳的。她也不想问她为什么等待,因为她对答案的恐惧更甚于对等待本身。而此时,男人正坚决地以另一种生活对待另外的女人。  
  年轻的男士们鼓动起埃里卡的兴致,然后又刹住这股兴致。他们关闭埃里卡的闸门。她只闻到一点气味。埃里卡试图用热情和兴致把他们吸引住。她用拳头使劲地捶打在她上面摇动的死秤砣,兴奋地不能自制地喊叫。她故意用指甲抓那个对着玩儿的人的后背。她没有任何感觉。她暗示极大的兴致,使这个男人终于又停下来。这个男士虽然停下来了,可他接着又来一次。埃里卡毫无感觉并且从来没感觉到什么。她就像雨中屋顶的一块油毡一样毫无知觉。 
  每个男士都没多久就离开埃里卡,现在她也不再想要男士压在她上面了。不太努力的男人只能产生微弱的刺激。他们不会为了像埃里卡这样特殊的女人做爱。在这方面他们绝不会再认识这样的女人了。因为这个女人是绝无仅有的。尽管他们将会后悔,但总是还会这么做。他们看到埃里卡就掉头离去。他们不去努力探究这个女人的确独一无二的艺术才能,而情愿利用自己平庸的知识和机会。这个女人在他们看来是一块太大的食饵,他们的钝小刀无法对付。他们接受这个女人很快枯萎、凋谢的事实,这不会使他们有一分钟失眠。埃里卡干缩成了一具木乃伊,当一朵特异的花不要求浇灌,他们则忙于自己无聊的营生。 
  克雷默尔先生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像一束鲜活的花在小科胡特旁边摇曳,老科胡特女士在他船后的水波里。他是这么年轻。他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年轻。他用崇拜者、阴谋者的侧视细想他的女老师。他与她分享艺术认识的秘密。在他旁边的这个女人肯定也像他一样在考虑,眼下用什么方法能使母亲不受伤害。他怎么才能请埃里卡喝杯葡萄酒,使这一天节日般地结束。女老师对他来说是纯洁的。把母亲打发走,带埃里卡出去。埃里卡!他这样叫她的名字。而她假装没听懂,加快步子,这样我们就可以走到前面去,不让这个年轻人想出什么怪主意。他也该走了!这儿有这么多条路,可以让他消失。等他起身离开,她就和母亲详细议论他,说这个学生无比尊重她。您今天还看福瑞德·阿斯泰尔阿斯泰尔(1899— 1987),美国著名舞台和电影舞蹈家。的电影吗?我看!我肯定不会错过的。现在克雷默尔先生该知道,他等的是什么了,他什么也等不到。 
  在黑暗的城市铁路过街桥上,克雷默尔胆大妄为起来,因为他飞快地抓住女教授的手。给我您的手,埃里卡。这只手能弹这么美妙的钢琴。现在手冷冷地滑过他的眼,立即继续往前。出现了一个小通风口,然后又恢复平静。她做得好像对这接近没有察觉。这是第一次失败的尝试。这手是在冒险,因为妈妈就走在旁边不远处。妈妈向拖车走去,从那里监视这对年轻人的正面。这时候没有汽车的危险了,这个地方的站台又很窄。女儿觉得危险,带着她胆大的母亲立即走人行道下去了。克雷默尔的手停留在这段路上。 
  紧接着克雷默尔的嘴热情地开讲了。这张嘴周围没有老年人的细微皱纹,它在那里一开一合,毫无怨言。他想和埃里卡交流一本书的内容。诺曼·梅勒梅勒(1923— ),美国小说家。,作为男人和艺术家,克雷默尔非常欣赏他。他在书里看到了这些、那些,也许埃里卡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埃里卡没看过这本书,交流渗漏了。以这种方式永远无法交易和转变。埃里卡想换回逝去的青春,而克雷默尔随意改变。年轻人的年轻脸庞在灯光和闪亮的橱窗的辉映下闪着柔软的光,在他旁边女钢琴家萎缩了,如在兴致的炉子里燃烧着的一张纸。她不敢看这个男人。必要的话,母亲无疑敢把这一对全面隔离。埃里卡少言寡语,毫无兴趣,而且越接近汽车站她越这样。母亲大谈一种感冒并随即把症状一一画在墙上,以此阻止她面前年轻人之间的交易。女儿赞同她。必须现在就防止传染,明天可能就晚了。克雷默尔做最后一次绝望的努力,他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地大叫,他知道一个防治的好方法——及时锻炼。他推荐洗桑拿。他推荐在游泳池里真正地游一定长度。他推荐一般的体育活动并特别推荐他最令人兴奋的体育项目——划艇漂流。现在是冬天,有冰不能进行,只能暂时转到其他体育项目。不过很快到春天就行了,那是最美的,因为河流注入融化的冰水并把一切扔进的东西带走。克雷默尔又推荐一种新的桑拿。他推荐通常的跑步项目,连续跑、森林跑、竞技跑。埃里卡没注意听,但她的眼睛瞟向他,马上又困惑地滑开。她好像从正在衰老的身体的牢狱里无意地向外张望。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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