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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9b韩湘子全传 作者:明.钱塘雉衡山人编次-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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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驻马听〕莺儿最多,百千之中难学我。我从南海飞来,劝你回心,你还贪着笑歌。怕只怕,无常来到,任你珠玑万解,难逃躲。不回头,要受磨。纵你是好汉英雄,也要学韩愈秦川受饥饿。

  窦氏道:“一片胡言,休要睬他。”叫手下取弓箭来,把莺哥射死了。湘子道:“婶娘不信也由你,只恐怕到那磨折时节,悔之晚矣!”窦氏道:“古云:‘官高必险,伴虎而眠’。你叔父在朝为官,所以遭逢险难。我女流之辈,并不出外生事,亏了朝廷月给俸米,荣享自在,有恁么折磨?说恁么懊悔?”湘子道:“禄尽马倒之时,连侄儿也不来了。”窦氏道:“你到那里去?”湘子道:“婶娘,你不醒得,侄儿依旧往终南山去。”窦氏道:“你既不肯在家,随你往那里去,莫在此间说长道短,煽惑人心。”湘子道:“侄儿再三劝婶娘,婶娘只是不回心,也枉费这许多心机,我且去休,又作理会。”说毕,扬长出门而去。正是:

  今朝不信神仙话,悔后思前见我难。

  韩清道:“明明是一个道人,变做哥哥模样,来搅这两日,如今又去了,不可不信,不可全信!”窦氏道:“休得多言,且由他自去。”芦英道:“婆婆主见极是,休和他分清理白。”当即各自归房。古诗为证:

  别郎容易见郎难,怨夫香闺指倦弹。

  十二楼台春寂寂,水晶帘箔怯春寒。

  不说窦氏、芦英归房去了。且说湘子转身去见洞宾,道:“师父,韩湘稽首。”洞宾道:“汝度得窦氏若何?”湘子道:“弟子去度婶娘,又不回心,如何区处?”洞宾道:“汝将恁么东西去点化他?”湘子道:“弟子在南海补陀山观音大士那里借白莺哥去点化他,他只是恋着荣华,不顾生死。”洞宾道:“窦氏与芦英明日在菊花亭上饮宴,我和汝邀蓝仙同去度他一遭,且看何如。”湘子道:“多谢师父。”

  当下,三位神仙收云揽雾,下降尘凡,现出阳身,来到长安市上。只见两个老人家在一所高楼上,靠着窗儿下象棋。因一着差下了,一个要悔,一个不肯悔,两个就争得面红脸胀,还不肯休歇。这两个老人家一个姓沃,是长安街上暴发财主沃对苍的老祖公;一个姓权,是长安街上有名头的权云峰的亲父。他两个在那楼上争这着棋子,湘子便对吕师道:“师父,那两个老人家为得一着棋子,两下都不服输,怎教那争名夺利的人肯说一句输棋的话,师父去与他和解了何如?”吕师举眼一观,便道:“那两个老儿倒有几分骨格,太清宫中尽用得他两个着,我且点化他,也不枉了下来一番。”

  当下三个道人齐齐到楼上,高叫道:“老施主,你们着的是恁么棋?”

  一个老儿答应道:“棋是没得布施的,你问我做恁?”洞宾道:“贫道不是来讨布施,贫道的弟子手谈极高,一向因出家撇下多时不敢着。今日看见两位老施主对局,不觉故态复萌,特地来请教一局。”一个老儿道:“我们为要悔一着棋,白筋都争胀了,师父若肯来与我下一盘,只不许悔一着。”洞宾道:“为那一着棋,两位老施主相争?”一个老儿道:“我起这着马吃他那着车,他不看见,另起了一着马,这着车被我吃了,只消再下一着,他稳定是输的,故此他要悔。”湘子道:“老施主便白吃了这着车,也只得一个和局,怎见得就是老施主赢?”这个老儿道:“你来着,你来着!若是着得做和局,我就输一钱银子与三位买斋吃。”湘子道:“着成和局,贫道也不要老施主银子买斋,只要老施主替我驮了这葫芦,掮了这花篮,跟贫道做一个徒弟何如?”一个老儿道:“你也不怕罪过,想小小年纪,倒要我老人家做徒弟,可不折杀了你?”湘子道:“彭祖寿年八百岁,还要让我坐了,他才敢坐。老施主不过七八十岁,那里便算得年纪高大?”一个老儿道:“年纪大小我也不与你争,你若果然着成和局,我情愿做徒弟伏侍你。”湘子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施主不要临期改变。”老儿道:“人口说人话,不是畜牲口吐人言,如何有改变?”湘子就让老儿吃了这个车,一着对一着,着了十数着,到底只是一个和局。老儿道:“你三位想是神仙,我情愿做徒弟跟随师父。”那老儿也说:“到你跟得神仙,难道我就跟不得神仙?如今你掮了花篮,我驮了葫芦,一齐出家去。”说罢,两个老儿跟了吕师、蓝仙、韩湘子,一径来到韩家门楼里面,坐着敲渔鼓,唱道情,哄动了街坊上许多人。

  那韩家管门的看见沃老儿驮着葫芦,便扯扯他说:“你老太公逐日着棋吃酒,无样的快活,今日为何替游方道人驮葫芦?莫不是作白想耍子。俗话说:‘少不颠狂老不板’,你老太公真会得快活?”旁边一个人扯住权老儿问道:“你是城中有名的财主翁,为何不放尊重些,掮了花篮跟着游方的道人走?想是子孙不孝顺,老人家气风了,故此装这个模样?”权老儿道:“我不疯,我跟着神仙走,有恁么不快活?”旁人笑道:“神仙,神仙,只是丢了黄金搿绿砖。”街上人听了这些话,打号子笑了一声。那沃老儿、权老儿由他自笑,只当不听见。

  韩家管门的去禀窦氏道:“外面有三个道人,年纪虽不多,到拐了这大街上沃对苍的老祖公,权云峰的爷老子做徒弟,替他驮了花篮、葫芦,在夫人门楼里面敲渔鼓、唱道情,哄得人挨挤不开,赶又赶他不去。”窦氏道:“唤那三个道人进来,待我问他唱的恁么道情。”管门的依命,叫三个道人道:“你们不要唱了,夫人请你进来说话。”三个起身,跟着管门的就走,沃老儿、权老儿也随了进来。恰好窦氏与芦英都坐在菊花亭上,三个道人近前稽首。窦氏还个礼,便问道:“三位从何处来?”洞宾道:“不瞒夫人说,从大罗天上八景宫中来。”窦氏对芦英道:“这道人说起又是神仙。”洞宾道:“贫道不是神仙,是云水道人。”窦氏道:“三位是同姓么?”洞宾道:“贫道是两口先生,这是蓝采和,那是韩湘子。”窦氏道:“我家有个韩湘子,被两个道人骗了去,至今还没下落。”洞宾道:“这个韩湘子就是夫人的侄儿。”窦氏道:“面庞一些也不象。前日有一个道人来说是我的侄儿,在我家混了两日才去,你怎么又说这个是韩湘子?就真是湘子,我也不认他了。”洞宾道:“既是夫人侄儿,为何不肯认他?”窦氏道:“你三人来此做恁么?”洞宾道:“来度夫人出家。”窦氏道:“度我出家?手中拿的是恁么东西?”洞宾道:“是一幅仙画。”窦氏叫当值的叉起来看,便道:“不过是幅山水,有什么奇处,说是仙画?我那前厅后堂许多名人画片,都懒得看他。”采和道:“夫人懒看山水,画上改换了青鸟、白鹤,请看一看。”窦氏道:“怪哉,怪哉!这画真变过了,只是青鸟、白鹤图我也不看他。”洞宾又把手一招,不见了青鸟、白鹤,却变做烂柯仙子,道:“老夫人,昔日王子去求仙,炼就丹成入九天,到得山中方七日,回来世上已千年。门前白石分金井,洞口青芝布玉田。可惜古今人易老,且随片月下长川。这个图难道不好?”窦氏道:“我只是不看。”洞宾道:“我唤那烂柯子下来劝夫人出家,夫人信也不信?”窦氏道:“烂柯子到如今已是几百年了,你从那里去叫得他来?”洞宾道:“从这画儿上叫他下来。”便大声叫道:“王质下来劝韩夫人出家。”叫声未已,只见那烂柯子婆婆娑娑从画儿上走将下来,唬得窦氏、芦英面如土色,哑口无言。洞宾叱道:“王质跪下,休得惊了圣母。”窦氏挣扎说道:“明明三个人弄障眼法儿,那里是恁么烂柯子?韩清,快赶他出去,不许他在此搅扰!”王质唱一阕〔山坡羊〕道:

  老夫人,不须焦躁,看看的无常来到。你纵有万贯家财,到临终没有下梢。谁似我无荣无辱也,散诞巡遥没烦恼。听告:不如弃了繁华好。苦恼!恋尘寰,怎得长生不老?

  窦氏道:“半句虚言,折尽平生之福,少说些倒好。”洞宾道:“王质且回洞府,待我唤金童、玉女下来,劝夫人出家。”王质依旧上画儿去了,只见金童、玉女立在窦氏面前。洞宾道:“仙弟、仙妹,取出仙果、仙酒,唱一个小词儿,劝老夫人。”那金童、玉女齐声唱《醉翁子》道:

  劝夫人,得休便好休,荣华水上沤。虽然月享千钟粟,何不抽身早转头?早转头,免心忧。若是不知进退,直等待洪水漂流,母子南北实堪愁。路逢猛虎难行走。劝你修时你不修,那时懊悔,空把神仙叩。

  唱罢,洞宾道:“仙弟、仙妹,且回洞府。”窦氏道:“你三人苦苦劝我出家,我是一个妇人,难道没个熟事的引路,就跟了你这面生道人走不成?”洞宾道:“老夫人说得极是,若果然肯出家,我叫湘子来引路。”窦氏道:“湘子在那里?”洞宾道:“只在眼前。”窦氏道:“你叫得他来,我情愿出家。”洞宾用手一指道:“仙弟,为何还不现出原身来?”只这一指,那道人就是湘子模样,一毫儿也不差。窦氏道:“你这障眼法儿如何哄得我动?”湘子道:“我再度一个人跟婶娘出家何如?”窦氏道:“度那一个?”湘子便在自己腋胳肢底下擦出一堆黑泥垢,把些涕唾和一和,搓成弹子大一丸,擎在掌中,叫道:“有缘的来吃我这丸仙药,我就度他成仙。”那沃老儿赶上前拿了,一口吞下肚子,就有云捧着沃老儿的脚跟,起在半空。那权老儿道:“师父,我两人一同跟师父来,怎的不把一丸药儿度我?”洞宾也向自己腋胳肢底下擦出泥垢来,搓成一丸,递与权老儿。权老儿接过手吃了,也有云捧着他的脚下。蓝采和又擦一丸黑泥,叫道:“有缘的早来,不要错过了。”只见勒罗里钻出一个小丫头,叫做金莲,原在芦英房中伏侍的,也是他的造化到了,抢着这丸药便吃,刚刚咽得下去。就有祥云簇拥着他,与沃老儿、权老儿一般样,离地丈许,金莲高叫道:“奶奶、小姐勿罪,奴家幸遇仙师,离脱火坑,不得再伏侍了。”说罢,一阵风把他三人都送入云眼里不见了。

  芦英上前道:“婆婆,这道人若不是神仙,金莲和两个老儿如何得白日升天?”窦氏道:“这都是妖邪法术,不要信他。我记得你公公在日,常说一个山中有个云台观,观中有百十员道士,每每有五色彩云弥漫山谷,就是天上来迎仙人了。那观中道士有不愿住世者,便沐浴更衣,步入五色云头,那云气霎时消散,道士便不见了。如此数年,一人传两,两人传三,凡要登仙者,预先斋沐,来到云台观中等候云起,以图飞升。一日,有一个游方道人从山下经过,见大众俱向空中顶礼,不顾尊卑上下,问知其故,乃说道:‘若成仙如此容易,天下也没许多所在安放这许多仙人了。’当下即驻足观中,用心着意体察起云的时日。过得数日,正坐在大殿上与姓王的法师谈玄,忽见值殿的香公报道:‘山上彩云起了。’王法师即刻归房,烧汤沐浴,更换新衣,那一股云气就遮满了他的房门外头,王法师冉冉踏上云头,云气便渐渐消散。游方道人看见此等景象,便道:‘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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