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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车队终于抵达离京城只有半天路程的南县时,那副叶子牌也已经破烂不堪了。
南县是京城四座卫城之一,在京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个卫城,分别扼守着通向京城的四个交通要道,拱卫京城的安全,从全国各地前往京城的人,都必须得通过这四座卫城才能看到京城的城门。
南县得名自然是因为这座卫城位于京城南边,是北上的商旅必由之地,同时也供应京城百姓的日常所需生活物资,所以这四座卫城的经济都很繁荣,楼馆林立。
已经到了南县就不用着急了,姑娘们得到了几天休整的时间,因为等到进了京之后就不能再上街了,她们将封闭起来进行筛选,通过的人直接进宫,被淘汰的则返回原籍。
不论是通过还是不通过,经过了一个月的行程,大家都要采购一些个人用品,所以给姑娘们的这几天修整时间倒是蛮有人性的。
在南县的地界上当然就不用住驿站了,而是住设施更好的客栈,官府包下了南县大概一半的客栈专门提供给北上的采选人员食宿,直接导致这段时间里南县的客栈住宿价格直线上涨。
不过由于每年都是这样,所以商旅和百姓们早就习以为常,客栈老板当然是笑得最开心的。
由于一个客栈最少要住进两只采选的队伍,规模大一点的客栈入住的人数更多,而这些队伍多少都会有官差护送,所以也使得南县的官差密度大为提高,宵小遁迹,社会治安好了不少。
余元县的队伍由于人数少,最好分配,直接就给送到了一座在整个南县都算得上的大客栈里,客栈老板问了一下人数,叫来一个伙计把姑娘们给引到了后面一个僻静的院子里,一个姑娘一间房间,全部都住进去,刚刚好。
如熙问了一下伙计才知道,这个客栈还住了一只从荣州来的队伍,几十号人占去了客栈大半的房间,亏得她们这支队伍人数少,而且来得还算早,要是等到明后天,北上的队伍陆续到齐,那时候说不定人数比较多的队伍只能分成好几批分散到不同的客栈里。
如熙又问了一下南县的市场和商店街的位置,打赏了伙计几枚铜钱,然后让他送一桶热水来她要洗澡。
这一个月她洗澡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人数多时间紧,不可能所有人每天都能洗澡,只能大家轮流来,几天才能洗一次,她已经快要抓狂了。
伙计得了赏钱,动作自然快,如熙才刚刚收拾好她的换洗衣服,伙计就提着热水在外面敲门。
浴桶就在房间一角,外面有一块木屏风遮挡,与房门和窗户形成一个死角,大可不必担心洗得正舒服的时候春光外泄。
舒舒服服洗去一路风尘,如熙抱着一盆这一路换下来的脏衣服去客栈后面打水洗衣,到了那里才发现姑娘们都在那里忙着呢。
“如熙,你才来呢,我们都快洗完了。”刘兰看到如熙,向旁边挪了挪,空出了井边的位置给她。
“那不正好,我一个人慢慢洗。”如熙笑着放下怀里的木盆,甩了甩手,衣服再多也没这个盆子重。
“哎,你头发怎么湿的?沐浴过了?”
“嗯,再不洗我都要臭掉了,上一次洗澡还是四天前的事。”
“哎呀,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就是比我们爱干净。”旁边有别的姑娘插嘴,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调侃。
“爱干净才好呢,爱干净才能少生病,我们出门在外,没有长辈们在身边提醒,只能自己多注意着点。”说着,如熙撸起袖子,开始打水泡湿衣服。
“这话说得到是在理,如熙终究是照顾自己生病的母亲好几年的人,在这方面咱们这么多人还真就比不上她。”
姑娘们一阵嘻嘻哈哈,这一个月同吃同住,对同伴的家庭情况也都有了一些了解,对于如熙她们既是同情也是佩服,照顾一个重病的病人并不是件容易轻松的事。
别的姑娘陆续洗完衣物就回房了,如熙下来的晚,要是等她洗完她那一大盆衣物天都黑了,于是刘兰和那几个这一路与如熙同车的女孩就一起来帮忙,这才赶在天黑之前回了房间。
在房里一角拉根绳,把湿衣服挂在上面滴水,出门在外就是不是如在家里方便。
一切收拾好,如熙觉得身上冷,于是打开包袱想加件衣服然后下去吃晚饭,在把翻乱的衣服重新整理好准备打上包袱的时候,从一件棉袄里掉出来一个鼓鼓的大钱袋,拿在手上掂了掂,分量还不轻。
如熙觉得奇怪,她对这个绣着福字的黄色钱袋没有印象,她身上的钱除了大娘给她的那一千两银票,就只有一些散碎银钱,那是给她路上用的零花钱。
如熙打开钱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除了一堆碎银之外,还有一块祥云锁样式的青白玉颈饰。
如熙认得那玉饰,是三娘一直贴身戴着的,在玉的背面还刻有三娘的闺名:宛秋。
那么……
如熙又检查手中的钱袋,在袋口内侧的褶皱里找到了一个黑色的“欧阳”。
果然,这袋银钱和那玉饰是三娘放进来的。三娘舍不得女儿离她远行,将这玉佩偷偷的藏在如熙的包袱里,也是希望那玉佩能够代替自己长伴在女儿的身边。
而这些碎银……
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大娘虽然把三房的例银标准提高到与大房一样,但如熙每月都要拿一大半用来购买药材和医书,所以每月剩不到多少钱,这四十多两碎银看着不多,可其实已经是三娘所有的积蓄了。
三娘把手上所余的钱全部悄悄的塞进了如熙的包袱里时肯定想着反正自己也活不长了,留着钱没用,不如让女儿带在身上傍身。
这个衣物包袱里大部分的新衣服是大娘给收拾的,少部分是如熙自己的旧衣,冬衣放在最下层,如果不是如熙觉得冷想加件衣服,还根本发现不了这衣服里面有银子和玉佩的事。
如熙手里抓着钱袋趴在枕头上痛哭,既是为三娘,也是为如熙,更是为了她的真身许愿和许愿的亲生父母。
不论时空怎么转变,父母对孩子的爱永恒不变。
“如熙,收拾好了没?下去吃晚饭吧。”外面刘兰在敲门。
“马上就好,我加件衣服,你先去帮我占个座儿。”如熙抬起头,抹着眼泪。她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敢开门让别人看到。
“好,你快点,这天冷,饭菜凉得快。”
“行了,一会儿就下去。”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得远了,如熙赶紧就着房里脸盆里的冷水洗了把脸,梳了头,重新上了脂粉,然后迅速的换上衣服,把床上的碎银重新装回钱袋塞回棉袄里,把包袱包好放到床里。
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觉得不会让人发现她略显红的眼睛才放心的开门下楼。
“你终于下来了,我们都开始吃了,你动作可真慢呐。”
这客栈已经让官家给包下了,不会有外人进来,所以姑娘们放心大胆的在大厅里吃饭,除了从余元县来的姑娘,荣州来的姑娘也在这里一起进餐。
刘兰她们看到如熙下来纷纷向她招手,如熙赶紧走过去坐下。
“昨天还不觉得呢,今天才发现这北方之地还真不是咱们温暖的裕州所能比的,天一黑就觉得冷了。”
刘兰摸了摸如熙的手,冰冷。“哟,你的手真凉,可得注意着点,先喝碗热汤暖和一下吧。”
刘兰说着,就拿起如熙的碗给她盛了一汤热腾腾的肉汤。
“谢谢。”如熙双手捧着碗,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着。热汤通过食道进入胃里,一股暖流向着四肢百骸散去直达心头,驱散了弥漫在她心头的悲伤,重新回到人世间。
正文 第一卷 重生 第13章 吵架
“喂,你们是从哪个州来的?”坐在旁边桌的荣州的姑娘有人问道。
“我们是裕州来的。”跟对方挨着桌子的裕州姑娘回答。
“原来是裕州的,难怪人少呢,这些年从裕州来采选的姑娘被淘汰的屈指可数。啧啧,裕州那里可真是出美人的地方啊。”
“你们也不差啊,荣州的历史上曾出过贵妃呢,我们裕州算什么,最好的也就是一个普通妃子。”
“那到是,我们荣州在历史上还不止出过一次贵妃呢,据说先帝在世时最宠爱的一个妃子也是咱们荣州的。”
荣州的姑娘们一片笑声,这是她们很引以为豪的一件事。
“裕州的姑娘素质好、淘汰率低又怎样,还不就是做丫头的命,谁知道等过个几年,咱们今天坐在这里的荣州姑娘里是不是又出一个贵妃呢。”
“呵呵呵,说的也是哦。”荣州的姑娘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荣州的又怎样,那些贵妃没几个善终的。”裕州的当然不干了,哪能让别人怎么羞辱自己。
“你说什么?!”荣州那边的立刻拍桌横眉。
“怎样,不服气啊,你倒是说说你们的那几个贵妃有哪个是善终的啊。”裕州的也不甘示弱,抓着对方的痛处使劲掐。
“不得善终又怎样,至少还风光过,你们裕州的知道什么是风光嘛?乡巴佬!”
“什么,竟然说我们是乡巴佬?你们荣州的好富裕?年年都吃救济粮的地方还敢说我们是乡巴佬?”
“什么叫年年吃救济粮?不就是几年前遭了一次水灾,我们什么时候还吃过救济粮?”
“谁不知道你们荣州的官仓都是空的,那个把粮食都私自卖了的府台大人现在过得还好吧?”
荣州的姑娘顿时哑了口,那个私卖官粮的府台大人早就在案发当年就给斩了脑袋,尸体埋在哪都不知道。这件事是荣州百姓心中的大痛,他们每年缴纳的官粮就这样喂了那只巨大的硕鼠。
如熙呆坐着看着双方你来我往互揭伤疤,顿时觉得自己这几年是白活了,竟然孤陋寡闻到了如此地步,除了温家、药铺和书斋,对于其他的消息她都是一无所知。
“吵吵吵,吵什么吵,也不嫌丢人,还有外人在边上看着呢。”“啪”的一声响,有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双方都安静下来,看着坐在荣州那边桌子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长得很漂亮,如熙觉得她比如芸长得好,而且气质也好,眉毛上挑、下巴微微扬起,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不像是个会安分做宫女的人,反倒是个只要有机会就会向上爬的人。
不过……
“她说的对,实在没什么好吵的,将来都是要一起服侍主子的下人,吵得僵了,也不利于以后的相处。”如熙也赶紧出来打圆场。
“是啊是啊,各位姑娘,饭菜都快凉了,赶紧吃了回房早点歇息吧,明天你们不是还要上街采买物品的嘛。”客栈老板看到双方气氛都有所降温,也赶紧搬了台阶出来。
“下人?嘁,裕州果然是全国有名的下人之乡。”那个有气质的女孩斜睨了一眼如熙一眼,转身优雅的坐下,继续吃饭。
荣州的那些姑娘们也一个个的懒散坐下,各端各的碗,好像刚才的争吵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余元县的那三位富家小姐不干了,吵架她们没那本事,可也容不得别人说她们裕州是下人之乡。
“别说了。”如熙一抬手制止她们说话,然后把她们按坐在凳子上,把碗放到她们手上,“女院的嬷嬷们是怎么教的?食不言。”
如熙这话说的声音并不大,而且听上去也是在劝解那三位小姐,可是这时候大厅里都很安静,所以荣州的姑娘们也都听得很清楚,然后她们的脸上刚刚才有的一丝得意也挂不住了。
谁不知道裕州余元女院的名号,那可是全国都有名的淑女学堂,学费贵得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