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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为要脸,就不好意思退回去。
因为没有退回去,就碰上了老虎。就打死了老虎,就成就了他一世的英名。
可见,好面子,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往往逼着自己做一些有难度的事。
做成了,自然就有了成功。
很多大事,都是一步一步做出来的,都是逼着做出来的,都是自己逼着自己勉为其难做出来的。
人有时要逼自己,逼出自己的潜能。
不逼,你哪里知道你能做多大的事呢?
正如武松,他并不知道自己可以打死一只老虎。
因为好面子,他把自己逼着面对老虎,然后逼出了自己的潜能,逼出了自己的神勇,打死了老虎,成了万人仰慕的英雄。
所以,武松成为打虎英雄,第一是自信、自负、骄傲的个性;第二,就是他的好面子。
当然,光这两点还不行,还要有实力,以及正确的战术。
第三章 正确战术之一:重视敌人
如果说,此前武松的自信、自大、自负,开口闭口都是“不怕”,是战略上藐视敌人;那么,当那只害了三二十条大汉性命的吊睛白额模样极其恐怖的大虫随着一阵狂风猛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表现的,就是对对手的极度重视。
孔子曾经和子路讨论过什么是真正的勇敢。有趣的是,孔子就用一个人面对老虎时的行为来说明。有一次,子路提醒孔子:“您老人家不要总是夸奖颜回这样的文弱书生。要是上战场打仗,还得靠像我子路这样勇敢的人。”
孔子说:“赤手空拳打老虎,没有船只趟河,死了都不知后悔的莽撞人,我不和他在一起。我需要的是遇事知道害怕而且谨慎小心,善于谋划并且最终能把事情做成的人。”
在孔子看来,临事而惧,不但不会损害英雄形象,恰恰是真正勇者的行为和心理。前文一再说武松“怕”,不是要说武松胆怯,武松窝囊,武松不够英勇,恰恰是说,这才是真实的英雄,而且是真正的英雄。
真正的英雄,往往需要真正的对手,面对真正的有实力的对手,心存敬畏,心存戒惧,小心应对,恰恰是英雄的必备素质。
此时,景阳冈上,日薄西山之时,武松面对的,就是一个真正的有实力的对手。一个让三二十个大汉丧命的对手。
武松会如何对待呢?
首先,正如孔子所说的,临事而惧。
当那个大虫又饥又渴,把两只爪在地下略按一按,和身望上一扑,从半空里撺将下来时,武松被那一惊,酒都做冷汗出了。
一身冷汗,证明武松真的很怕,没有一点轻视对手,粗心大意。
有了这份临事而惧的心态,接下来就是:好谋而成。
面对又饥又渴、来势汹汹的恶虎,武松既没有落荒而逃,手足无措,也没有贸然出击,仓猝以对。
他的战术是:先退避三舍。
第一退:当大虫扑过来时,武松一闪,闪在大虫背后。
第二退:当大虫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掀将起来时,武松又一闪,躲在一边。
第三退:当大虫把铁棒似的虎尾倒竖起来,猛然一扫时,武松又闪在一边。
这是武松打虎的第一阶段:躲闪。
大虫拿人,只是一扑,一掀,一剪。三般都没抓住人时,气性先自没了一半。
此时,武松知道,面对强大的来犯之敌,先行退让,待其疲惫,寻其破绽,再行进攻,是兵法的重要原则之一。
面对老虎的一扑,一掀,一剪,武松只用了一招:躲闪。
却非常管用,不仅化解了老虎的汹汹攻势,而且,消耗了老虎的气力,更重要的是,长了自己的志气,灭了老虎的威风。
现在,轮到武松出手了。
那大虫再吼了一声,又转过身来,武松双手轮起哨棒,尽平生气力,从半空劈将下来。
听听得一声响——不是打在老虎身上的响,而是打得树枝折断响和簌簌的树叶响。
原来他太慌了,打在树枝上。
不仅没打着老虎,反而把那条哨棒折做两截,只拿得一半在手里。
这根哨棒,武松从柴进庄上出来,就一直带在身边,作者时时提到它,我们以为最后定当靠它打虎。我们以为作者如此郑重其事、时时提醒我们注意的这个道具,这次终于闪亮出棒,一击致命,没想到却是这个结局,令我们的期待大受挫折。这也是作者制造悬念和曲折的文学手法之一。
这是一个意外,平添波澜,这是小说家的家数,故意惊吓读者。
而且,让我们看得出,武松直到现在,还是十分紧张,动作虽然勇猛,却有些变形。
更重要的是,武松经此一个挫折,有没有慌神?
应该说,前面他三次躲闪,就是在寻找出手的机会,机会来了,尽平生气力,试图给对方致命一击,却失手了,不但没有打着老虎,自己反而没有了哨棒,真的变成了孔子所批评的暴虎——赤手空拳打虎了。
这是一次严重的心理考验。这样严重的挫折会极大地打击人的信心。
这是武松打虎的第二阶段:棒打。
那大虫咆哮,性发起来,翻身又是一扑,扑将过来。
武松猛然一跳,却退了十步远。
一跳,就是十步远,这是吓坏了的表现,是刚刚出手又失手之后,一时之间的仓惶应对。
但是,武松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扑过来的大虫恰好把两只前爪搭在武松面前。武松迅即将半截棒丢在一边,两只手就势把大虫顶花皮揪住,一按按将下来。那只大虫急要挣扎,早没了气力。被武松尽气力纳定,那里肯放半点儿松宽。
腾不出手来的武松只好用脚,他把脚望大虫面门上、眼睛里只顾乱踢。
这是武松打虎的第三阶段:脚踢。
那大虫咆哮起来,把身底下扒起两堆黄泥,做了一个土坑。这倒恰恰帮了武松的忙,武松把那大虫嘴直按下黄泥坑里去。那大虫被武松折腾得没了气力。
武松把左手紧紧地揪住顶花皮,偷出右手来,提起铁锤般大小拳头,尽平生之力,只顾打。打得五七十拳,那大虫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鲜血来。
这是武松打虎的第四阶段:拳打。
武松放了手,来松树边寻那打折的棒橛,拿在手里,只怕大虫不死,用棒橛又打了一回。
上面我们说到,这根哨棒,武松动静不离身。可是在我们期待它大打出手时,它却折断了,此时,我们已经忘了它时,作者偏偏又让它出来,让它终于有所用场。
这是武松打虎的第五阶段:打死。
经过躲闪,棒打,脚踢,拳打,最后,终于打死。
我们前面说,武松对虎,不想打,不敢打,也不会打。只因为他好面子,好自负,好逞能,逼得自己没了退路,只好打了。
打了,也就真的打死了。
逞英雄,也就真的成了英雄。
世界上的好多事,往往也就是这样。
武松打死老虎之后,受到了阳谷县知县的抬举,做了阳谷县都头。上官见爱,乡里闻名。一个逃犯,摇身一变,成了县刑警队的大队长。武松心中好不得意,连本要回清河县去看望哥哥的事都暂时抛在脑后了。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子也说,福兮,祸之所伏。刚刚杀了一只虎的武松,不久又要大开杀戒,这回他杀的,却是人了。杀虎让他从逃犯变成都头,而接下来的杀人,又让他从都头变成了囚犯。
这是怎么回事呢?
第十七卷 赖汉娇妻
第一章 好汉无好妻,赖汉娶娇娘
婚姻与爱情的美满,未必能造就人生的美满,但婚姻与爱情的不美满,则必定使其人生不美满。武大,牛粪一坨;潘金莲,鲜花一支,极不和谐。要她潘金莲安分守己,难得很。
上回我们讲了武松打虎之后,被阳谷县知县看重,抬举他做了步兵都头。武松觉得人生如同做梦,本来以为打死了人,逃亡在外,后来听说他所打之人并没死,又救活了。既然没打死人,也就不必再逃,准备回家看望哥哥,却又在路途之上,打死了老虎,被当地县令抬举为县刑警大队长,一时不能去看哥哥了。
武松这一段人生转折太快,他有些迷糊。正在迷糊呢,一件更让他迷糊的事又来了:他竟然在这阳谷县大街上碰到了他要找的哥哥!
兄弟离别一年有余,哥哥为何不在老家清河县,却跑到阳谷县来了呢?
原来武大与武松,是一母所生。可是,这两个兄弟的差别却太大了:武松身长八尺,相貌堂堂,浑身上下,有千百斤气力。而这武大郎卖炊饼为生,身不满五尺,面目生得狰狞,头脑可笑。清河县人见他生得短矮,起他一个诨名,叫做“三寸丁谷树皮”。
《水浒》的一大特色,就是各色人物,往往都有一个绰号。而我以为武大郎的这个绰号最为神品。为什么呢?因为,这个绰号,令你百思不得其解,但却又觉得无比神似。根据程穆衡《水浒传注略》解释,丁是指18岁以上成年男子;三寸丁,极言其短小。谷树皮,极言其皮色斑麻粗恶。可见,这是一个复合型的绰号,而其他人全是单一性的绰号,这是《水浒》作者给武大郎的特别待遇。
丑陋矮小不是罪,但是,这样丑陋矮小的人,偏偏得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就会让很多人心理不平衡,这也是一种常见的心理现象。
自从武大娶得那妇人之后,清河县里有几个奸诈的浮浪子弟们,都来他家里骚扰。这一班人不时间在门前叫道:“好一块羊肉!倒落在狗口里。”
武大是个懦弱本分的人,却一下子干了一件极不本分的事:依本分他哪里能娶上这么漂亮的老婆呢?现在,面对着这些流氓地痞的骚扰,他心中不自安,在清河县住不牢,就搬来这阳谷县了。在县城紫石街租房居住。还操旧业,继续每日上街卖他的炊饼。
此日正在县前做买卖,竟然碰见了武松。
兄弟见面,格外亲热,武大也就不做买卖,带武松回家去。
武松和嫂子的关系,就此拉开了序幕。
但是,我们不明白的是,武松兄弟离别才一年,武大怎么就娶了一个美貌的妻子呢?
原来,清河县里有一个大户人家,有个使女,小名唤做潘金莲,年方二十余岁,颇有些颜色。因为那个大户要缠他,这使女不肯依从,还去告诉主人婆。这个大户大概也是一个怕老婆的,被老婆收拾后,记恨在心,宁愿倒赔些嫁奁,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这是大户对潘金莲的惩罚。
这当然是武大的运气,但却是潘金莲的晦气。哪个女人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愿意嫁给武大这样的人呢?
潘金莲见武大身材短矮,人物猥琐,不会风流,心中自然极不平衡,红杏出墙也就势在难免。
这个大户,不但好色,而且恶毒。他用这个办法报复不肯向他就范的潘金莲,潘金莲后来的被杀,可以说,罪魁祸首,就是他。从这个角度看,武大也是晦气:如此不般配的婚姻,享过分之福,对他而言,是多么巨大的人生拖累?
他后来被毒死,罪魁祸首,也是这个大户。
第二章 花痴心动,春意萌生
那么,随着武大回家的武松,看到这样的嫂子,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武松见了嫂子,当下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那妇人向前扶住武松道:“叔叔,折杀奴家。”武松道:“嫂嫂受礼!”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叔嫂相见的场景。
但是,各人的心中却都在犯嘀咕。
小叔子一定在想:平庸的哥哥怎么娶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