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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心说这边上门打人的事是不用郭振出面了。
让周广成着手准备去找王金凯麻烦的同时,我又马不停蹄给周世昌打了电话。周世昌很惊讶,我半夜打电话给他是从未有过的事。
这时鲁薇受伤的事还没几个人知道,只有于春荣和徐军两个人在榆林县的知道,我在电话里直接问周世昌:“大禹房地产你熟么?”
周世昌愣了一下,不明白我什么意思:“还行。”
我又问:“今年他们竞标的几块地咱们参家竞争了么?”
周世昌想了一下,答道:“都参加了。”
“那好。”我说,“把这些标都让给他们,我们一个也不要。鲁薇最近有点事,周先生帮操一下心。”
周世昌没问为什么,他知道我做事一般都有充足的理由:“好,没问题。”
尽管还在气头上,我依然对周世昌十分客气:“辛苦周先生了。”
周世昌大笑:“哪里,份内的事,你放心,一定办好。”
我回到鲁薇公寓的时候,鲁薇已经说服那两个让她继续住院观察的厂长们,回到家里了。开门就看见鲁薇依然缠着一头纱布,在那里对着电脑忙忙碌碌,张小桐坐在她身边,两人满嘴的数字和符号,显然说的不是中文。旁边鲁倩老老实实拿着课本在看,显然经过这次事之后收敛了不少。客厅了有些东西位置变了,我估计是王金凯带人过来时砸的。
三人看我回来了,目光一齐集中在我身上。
我先对张小桐笑了笑:“头好沉,能不能借姐姐肩膀一靠?”
又对鲁薇道:“鲁姐,虽然我军优待伤员,这几天还是要辛苦你一些事……”
鲁薇脸上的淤痕又淡了一点,看起来不是那么让人心疼了。对我嫣然一笑:“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我靠在张小桐身边,歪头道:“要不要加班费?现在可是病假期间。”
鲁薇笑道:“看周总给不给了,反正我不缺钱花。”
我看了一眼对鲁倩,小丫头正看气鼓鼓地看着我,估计是因为我进来之后一直没搭理她的缘故。我问鲁薇:“鲁姐,我倒是能做到让姓王的那小子以后再也没什么脾气,不过这种兵来将挡的事儿咱不能每天都做,劝劝你妹妹吧,没事玩火烧着自己真不好办呀……”
鲁倩脸色变了,委屈地朝鲁薇努嘴:“姐……”
我坐直身子,啪一掌拍在桌子上:“闭嘴。妈的,你真当自己能为自己所做的事儿负责了么?什么祸惹完了还不是别人给你擦屁股?你有本事你保护你姐啊,你有本事你耍完人别让人找上门啊,我他妈最看不起自己什么都不是还天天觉得别人欠她什么的傻逼孩子!”
张小桐听我说得过分,推了我一把:“行文……”
鲁薇皱起眉,不解地看我,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话。我知道,她是不会责备我的,因为她总相信我每做一件事都有足够的理由。
我对两人摆手示意别说话,眼睛直盯着被我说哭的鲁倩。自从知道我是她姐的老板之后,鲁倩最多也就敢对我撅嘴瞪眼睛,从来不直接跟我发生冲突,哪想到我居然找她的碴,被我这么一说,又忍不住哭了。
我在心里直摇头,就这心理素质还出来混?有时间该给她好好看看《杀手里昂》,或者张小桐小时候的一些文字报道,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早熟。
我对又开始抽抽嗒嗒哭的鲁倩说:“我跟你说实话,就你现在惹的这种事,在我看来连事都算不上,王金凯那种档次的,叫我用小手指头捏死他我都嫌麻烦。但我现在说的不是这个,我就想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错了?你还真以为抽两根烟喝点酒磕两片摇头丸自己就能长大了?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手里的钱是哪来的你靠什么养自己这些事呢?你看你姐风光,换车像换衣服似的,你怎么不问问你姐有多辛苦?你就知道穷乐,妈的,真想成熟想长大,来,我带你去转转。”
鲁薇看我拽鲁倩走,有点急了:“行文你带她去哪?”
我掏出电话拨号码,拨张小桐几个女保镖的号码:“带你去看看别人的日子,妈的……你不是想成熟么?我给你机会!”
张小桐明白我的意思了,拉拉我的手:“是不是有点激烈了?”
我冷冷地看向鲁倩:“我最反感一种人,什么罪没遭过在那大发感慨。谁也不欠你什么,你用自己的眼睛多看一点再下结论。”
鲁薇的宝马在夜色中甩出一道亮银,我带鲁倩到了郭振以前和三哥一起住的地方,这里有一片巨大的危房区。三哥找来给张小桐护驾的这几个姑娘对这里熟悉无比,一边走一边给鲁薇和鲁倩介绍周围的情况。譬如某某学校的女学生都去做一种服务性行业,某某区域特别多的抢劫案,还有一些地方有扎针的,整日徘徊在医院门口……她们说起这些的时候口气很稀松平常,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别的不相干的人和事。我听着心里很酸,这得麻木成什么样?
鲁倩家里甚有钱,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尽管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街头巷尾依然有很多穿着朴素的人在街头晃荡。汪老板的台球厅门口堆了两个破沙发,一些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瘫在上面,→文·冇·人·冇·书·冇·屋←有几个正在抽烟头,剩下几个有气无力地互相聊天。
在这条街上,有几处垃圾箱,每天早晚都有一些老得不能再老的人在这里拣破烂,老人们之间是很和睦的,不似后来那些没见过捡破烂生活的孩子们所说的你争我抢。鲁倩瞪大眼睛看我下车,跟那些老头老太太们打招呼,帮他们把易拉罐、废纸等东西从脏得不能再脏的垃圾箱里掏出来。
我很小的时候就做过这种事,并不觉得有什么别扭的。
回头看了一眼车上,张小桐在车上对我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我朝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下来。
十分钟后,我满手污渍回到车上,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鲁倩下意识地耸起鼻子。
张小桐看着她笑了笑,把一条手帕递给我:“擦擦吧,我记得你以前也喜欢在垃圾堆附近玩。”
我用张小桐的手帕擦手,头也不抬道:“因为我这个人比较垃圾嘛……”
大家都笑了。
接下来我带着她们在可以说是北关市最穷最贫困的区域转了一圈,我什么都没说,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我对她说什么都没用,我只是要让她看见这些东西,剩下的事是她自己的事,我不管,管了也没用。
一晚上转下来,鲁倩果然沉默了许多,不用眼睛瞪我了,也不哭了。我心说姑奶奶您老人家的思想改造工程比我们太阳集团的所有工程加起来都有难度啊……不过这种事儿我能做的确实不多,平时捐钱太阳集团总打头阵,这些事估计鲁薇也不会一样一样说给小女孩听吧?
我估计这种举动没什么用,不过聊胜于无,只要能让小姑娘下次走在街上看见乞丐能停下脚步丢几个零钱我就算胜利。我可不认为每天都纠缠在跟父母斗气这种鸡毛蒜皮小事上的孩子将来能有所成就。
人在可以懂得道理的时候就应该尽早敞开心胸——假如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成熟,不妨这样。不过我更倾向于享受童年,大概是因为我早就没得享受,所以才想要。
人其实大多数时候只是想要自己没有或得不到的东西罢了。
次日,周广成带人气势汹汹去了二高中,人没打成,反倒让二高中的几个混混给打了。打到最后,才有人认出这是北关市的著名大少王鹄志和周广成。不过梁子已经结下,没得挽回了。周广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气急败坏:“妈的,奇耻大辱,老子跟他没完。”
这变化在我意料之外,控制之内。我完全没想到周广成有准备地去找碴居然还被人打了,而且打得头破血流,王鹄志他们也没好哪去,于是这个事就上升到这帮少爷们的家长那里去了。周广成不好再找人打王金凯,这个事儿算是悬在这里了。
第六十四章
悬在那里不等于就这么算了,我这个人很真诚很自私也很坦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屁话我是不信的。十年?别扯了,人的志气不用十年早就磨没了。一个人需要释放情绪的时候就赶快释放,好像年轻时不恋爱以后连婚姻也无味一样,很多东西就要及时把握,过了这村肯定没这店。所以我要抓紧时间,赶紧收拾王金凯这小子。
无论如何,鲁薇接受了我的建议,身边安排了护驾的专业人士。我说鲁姐您可是我们公司的巨大财富,比我这傻小子值钱多了。鲁薇听了吃吃笑,这两年她变化不小,较以前的沉静内敛更开朗一些,我觉得这才好嘛,她和蔡青就应该是互补的两个人,每人在主要性格上匀给对方一些。
一个人在什么样的环境就会受什么样的影响,目前这个团队不正经的人比正经的人多,鲁薇自然也成了近墨者,黑得一塌糊涂。以前我都从来没见过这人跟别人发脾气,现在倒是懂得学张小桐掐我了,这难道不是进步吗?这实在就是进步呀!
周世昌按照我的吩咐,在年末的新一年房地产开发竞标里全都给大禹让了路,大禹老总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干了什么,得意洋洋在电视采访里表示自己公司是靠真正实力取得这些项目,那嘴脸看起来就只有那么欠了。我在家对鲁薇说:“看见没有,什么人生什么种,这他妈绝对是遗传。”
鲁薇无奈地笑笑:“行文,给人留一点余地。”
她大概已经知道了我打算怎么办,所以才这么说。
我大笑:“姐姐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父子在街头乞讨就是了。”
张小桐用她赤着的可爱小脚丫踹我:“你笑得太像电影反派了,打死。”
我反手抄住她的小腿,入手即是细腻光滑的温软:“嘿嘿,知道德国纳粹怎么拷问战俘吗?”
张小桐怎会不知道山羊舔脚底的故事?当下惊呼一声:“啊!鲁姐救我……”
话还没说完,笑声已经把一切都挡住了,鲁薇看我们姐弟在这里闹,也不说话,笑嘻嘻在旁边作壁上观。我一向很宝贝张小桐,象征性挠几下也就放手了,可怜张小桐的敏感体质,脚缩回去半天还在那里笑得像哭一样,连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鲁倩看了都脸带笑意。
闹够了,我又开始向笑出眼泪张小姐献殷勤,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张小姐拿我没办法,只能轻哼一声了事。
鲁倩看着我和张小桐笑闹,脸上泛起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站起来对我道:“周行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把端在手里的玻璃杯放下,在张小桐身边坐好:“你说吧。”
鲁薇也停了手上的活,把文件夹一合,看自己妹妹能问出什么问题来。
鲁倩显然还在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没想到她居然问的会是这种问题,看来那一晚的经历效果比我预想的要好。
“既然你知道有那么多穷人,有那么多生活悲惨的人,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不为他们做点什么?”
刚开始还以为她想问学习生活爱情方面的问题,此刻我听了心里觉得一阵高兴,这孩子大有希望啊。转头对鲁薇道:“鲁姐,你妹妹境界比我还高哦……”
鲁薇笑了一下:“行文,你来答还是我来答?”
“我说吧。”我慢悠悠拿起杯子,对着橙黄色的果汁说,“鲁倩,说实话,我不是没有钱,也不是没有能力让很多人过得更好。但你想过没有,我如果直接地去救济很多人,对另外的人是不是公平?比如现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