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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小玉叹口气道:“所以你喜欢输几个,这样,赢你银子的人就高兴了。”
君不畏道:“如果有人想愚弄我,就不一样了。”
苗小玉道:“你本来没银子的,可是你现在有许多,听说你赢得不少,那么,输的人一定不痛快了。”
君不畏一笑,道:“我本来是不会赢这些银子的,可是当我昨日输光五千两银子之后,那些赢我银子的大老板并不快乐,他们只是淡淡一笑,于是我有疑心了。”
苗小玉道:“所以你今天就赢他们的……”
君不畏道:“我今天只赢石小开的……哈……”
苗小道:“你招惹上石小开了,姓石的父子不好惹,他们是不会白白认输的。”
君不畏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他顿了一下,又道:“苗小姐,我不懂石家的镖为甚么要走海上,他们有骡马,石不全在江湖一上也有影响力,他们为甚么不走陆地而改走海上?”
苗小道:“自从天王在南京定了都,几个王爷都在暗中闹内讧,银子是往北王的军中押送的,这万一中途遇上别的军,谁能出马抵挡?”
君不畏道:“海上也不太平呀。”
苗小玉道:“比陆上的风险小多了。”
君不畏道:“太平军有的是粮饷,为甚么还要从黑道人物手上弄这些银子?”
苗小玉道:“太平军本来是有规定的,我听说过,太平军上至天王下至士兵,都是不领俸给的,他们不发俸钱,只有吃肉有区别,天王每日十斤肉,直到总制才半斤肉,以下的便无肉可食,只有聚餐才供猪鸡肉,所有费用均由公家支付。”
君不畏怔怔地道:“你知道的真不少。”
苗小玉道:“如今各王闹内讧,其中的杨韦两人最明显,听传言天王也拿他们没办法。”
君不畏道:“不图进取,只图享乐,须知安乐日子过久了会出毛病的,太平天国气数不长了。”
苗小玉叹口气道:“尽说些不关咱们的事,如今船行大海,好像比近岸航行还平静。”
君不畏笑笑,苗小玉却仍然接道:“我猜这些银子必是他们暗中散发给士兵们的犒赏,有了这些犒赏,方能抓紧士兵们的向心力。”
君不畏道:“历来领兵者不外恩威并施。”他指指西沉月,又道:“苗小姐,那面好像有乌云自月下起来了。”
苗小玉抬头看着天道:“希望不是一场大风暴。”
君不畏道:“会有大风暴?”
苗小玉道:“是的,海上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在两人正闲话的时候,黑妞儿过来了。
黑妞儿手上端着两碗吃的,她低声道:“小姐、君先生,吃些点心呀!”
“谢谢……”
“别谢我,只要你对我们小姐好,我还有更好吃的呢。”
苗小玉却缓缓低下头,她默认黑妞儿的话。
君不畏道:“黑丫头,我告诉你,如果有人想欺侮你家小姐,那得先把我打倒。”
黑妞儿拍手道:“好,这是你说的,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话。”
苗小玉道:“去吧,你先去歇着了。”
黑妞儿跟苗小玉扮个俏皮脸,扭动粗腰回舱了……
君不畏伸出一手,苗小玉便也送上一手,两人互牵着手往船头走着,哎,掌舵的小刘掩着嘴巴笑了。
掩嘴是怕笑出声,出了声会惊散一对鸳鸯的。
君不畏拉着苗小玉,两人坐在船头上,海面上真静,除了船头破浪声,几乎别的声音一点也没有。
如今有了谈话声,苗小玉的声音很细。
“君兄,你把我送你的小小荷包带在身上吗?”
君不畏道:“我差一点儿把你送我的小荷包输掉。”
苗小玉道:“如果真的输了也就算了。”
君不畏道:“如果真输了,你一定会相信我是个赌徒中的赌徒。”
苗小玉道:“君兄,你真的不打算成个家?”
君不畏道:“至少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
苗小玉深深叹口气,道:“为甚么?”
君不畏当然明白苗小玉的心情……
太明显了,苗小玉的确是看中他了,但君不畏却不能,君不畏到底是甚么样的人,这一点只怕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当然,苗小玉更弄不清了。
两人沉默着,苗小玉渐渐地把身子倚靠在君不畏肩头,含情脉脉的。
但君不畏不为所动。
君不畏并非鲁男子,如果论野性,君不畏只对另一种女人才会来者不拒。
他对沈娟娟就来者不拒,当沈娟娟同船去上海,就知道沈娟娟是大世界的姑娘,也是开放的女子,似这样的女子,男女之间的关系看得似白开水一般平淡,当他与沈娟娟在床上开始接触之后,他就知道沈娟娟是个中老手了。
当然,还有那位在赌场房中侍候过他的翡翠姑娘,她们这样的姑娘,为甚么要拒绝?
君不畏好像也有分寸的,他对苗小玉就有分寸,只是轻轻地搂住苗小玉,当快船一闪一晃的时候,两人的身体便也会一紧一松地互蹭着。
“君先生。”
“嗯。”
“你在想甚么?”
“我在想怎么才能找到田九旺。”
“那个大海盗?”
“不错。”
“大海盗田九旺是个又阴又狠的人物,官家也拿他没办法向。”
“所以我来了。”
“就为了那千两赏银?”
“我找他很久了。”
苗小玉道:“难道你与他有仇?”
君不畏道:“他不配。”
苗小玉道:“那又为了甚么?”
君不畏道:“一时间也说不清,只不过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苗小玉又把头抵在君不畏胸前,少女的那股子清纯香味,令君不畏有些神摇。
君不畏难以自制地伸手摸着她的秀发。
他甚至举起一撮秀发放在鼻子下闻。
苗小玉道:“如果永远这样多好呀。”
君不畏道:“世间没有永远的事情,世间只有不如意的交错。”
苗小玉道:“白云苍天,世道无常啊。”
君不畏笑笑,道:“苗小姐,我本来是要把你送我的小荷包送还你的。”
苗小玉道:“就不怕我伤心欲绝?”
君不畏道:“是我不配。”
苗小玉道:“应该说我高攀。”
君不畏道:“我留在身上,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也许……”
苗小玉道:“你不打算在小风城住下来?”
君不畏道:“苗小姐,认真地说,我这个人已经不是属于自己的,我的生命也早就是别人的了。”
苗小玉道:“谁?”
君不畏摇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是谁……”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们的话太多了,苗小姐,回舱早点歇着吧,也许咱们在海上会遇到大海盗田九旺。”
苗小玉道:“如果遇上田九旺,我帮你杀了他。”
君不畏道:“不,你绝不可以出手。”
苗小玉道:“为甚么,我应该出手,因为田九旺的出现是为了劫我的镖船。”
君不畏一瞪眼,道:“不,他是我的。”
苗小玉还真吃一惊,她打了个哆嗦。
但她十分明白,君不畏必定跟田九旺有深恶痛绝的大仇大恨。
她叹口气,道:“好吧,这件事我不插手。”
君不畏淡淡一笑,又伸手拉住苗小玉,道:“对不起;我吼过你。”
苗小玉一笑,道:“还没有人吼过我,你算是第一位,我反而高兴。”
君不畏道:“你应该生气的。”
苗小玉道:“你不是喜欢输银子吗?我这是和你一样地反常呀,嘻……”
“哈……”君不畏大笑着。
苗小玉道:“你也早些睡吧,包老爷子只怕早就睡了。”
苗小玉扭着柳腰往后舱门走回去了。
君不畏却木然地站在舱门口不动。
如果这时候能看清他的面,必定吓一跳,因为君不畏的双目中充满了血红的恨芒——
厉鬼才有他的那种眼神,怪吓人的。
这一夜海面上平静得异乎寻常,连一个涟漪也不起,快船就事像行驶在一片巨大的镜子上似的。
天快亮的时候,君不畏正抱头大睡,突然间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滚起来了。
君不畏是被安放在舱中的矮桌子震醒的。
他撑臂而起,只见包震天吃惊地双手抓牢矮桌不放手。
“怎么了?”
包震天道:“怕是天气要变了。”
君不畏道:“外面好像是晴天呀。”
包震天道:“大海与陆上不一样,大海上出现大浪,天就快变坏了。”
君不畏道:“大浪来了,这船……”
包震天以手示意,君不畏立刻住口不言。
君不畏也知道,行船人忌讳多,船上不许乱说话。
他这才露出个笑意,却不料快船突然一个大倾斜,君不畏几乎又要滚动了,所幸他抓得快,抓住矮桌不放手。
便在这时候,舱外面传来小刘的呼叫声:“快出来几个人啊,落帆一半啦!”
不旋踵间,前舱奔出来七八个汉子,打着赤脚去落帆,有人还大声叫:“看哪,乌云从南边过来了!”
这时候才发现附近另外两条快船也落了半帆,快船立刻缓慢下来。
小刘在船尾掌舵,他忽然指着苗刚那条快船大叫:“有信旗挂上了,是叫咱们多加小心。”
苗小玉从后舱出来了,她小心地来到君不畏那舱门口,道:“君先生!包老爷子!”
包震天道:“苗姑娘,遇上这种天气,咱们大伙多小心,你就不用为我们费神了。”
君不畏道:“苗小姐,快回去吧,浪起了,舱面上很危险的。”
苗小玉道:“你们也不要随便走动,需要甚么,只要呼叫就可以了。”
君不畏道:“苗小姐,我们知道,你快回舱去吧。”
苗小玉急匆匆地又折回后舱,立刻把舱门紧紧地关了起来。
小刘在船上大声地吼叫扎帆、捆索、系桅杆,还叫两个汉子把吃的先分送到后舱去。
就在一阵折腾之后,当头便是一阵黑风刮过来,那快船不听使唤地直往大浪里撞。
“啊!”
这时候舵也不管用了,一个大浪,船面上的人全都成了落汤鸡。
当海水自船面又滑入海中的时候,快船就好像上了天,人们抬头看,天啊!另外两条快船就好像在山谷里一般。
于是又一巨浪掀过来,小刘这条快船一落千丈到山谷,再看另外两条船,我的乖!两条船被托上了半天空。
这时候船舱中的人就惨了。
船上升,人们的心就像塞了个石头般不舒服,船下沉,又好像往十八层地狱落,那份痛苦就甭提了。
君不畏双手抓牢矮桌子,双膝盘起来,双目一闭运起功来了。
包震天就不一样,横躺在那儿抱紧桌腿随它摇吧。
雨越下越大了,中间还夹着雷电,这时候任谁也难吃进东西。
“跨海镖局”的三条快船就在这旋风大浪中像三个被拨弄的不倒翁似的东倒西歪,有几次几乎撞在一起。
那苗刚单臂抱住后桅,大声吼叫着指挥快船往开驶,太近了会撞船,万一撞中就惨了。
副总镖头罗世人带伤指挥,已是精疲力尽了。
君不畏发觉舱内进水,却不知水从甚么地方进来,他一惊之下睁开眼睛四下看,包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