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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静默了,在互视了一眼后,都低头啜饮散发着豆子清香的豆浆,“这豆浆里,要放些花生会更好喝……”明珠首先转移了话题。
“嗯。”无极应了一句,两个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我还有事,先走了。”喝干碗中的最后一口豆浆,无极站起身,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金缕衣穿好。
“等等。我想回老家看看,顺便找找我两个哥哥的坟,找一天你陪我去吧。”
“老家?”无极浑身一震,他离开那里时,便发誓再也不要回去,即便那里已经是人事全非,他也一样不想再踏进那里半步,“等我们先搬完家再说吧。”
“搬家?我们为什么要搬家,这里不是挺不错的吗?”这里院子虽小,下人也少,但却很安静也很温馨,又什么都不缺,搬家做什么?
“我在京郊备下了一座庄院,已经修好很久了,明天是黄道吉日,我们搬过去。”他可以住在这里,可是乔明珠不行,她一定要住最好的。
“不搬,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搬到大宅子里,见你一面都要经过几道门,仆人们又人多手杂,不搬。”明珠嘟起了嘴。
“你不是住惯了那种大房子吗?这里你怎么可能住得惯?”
“住惯大房子的是十年前的乔明珠,不是现在的。”明珠皱眉看着他,两个人绕来绕去,终于绕到了问题的核心。
“……”无极看着她,几次张口,又几次合上,“那随你好了。”他整了整衣服,离开了这座小院。
“上次你坐在这里发愁,是因为乔明珠,这一次……又是为了谁?”乌木制成的轮椅被小童推动,戴看皮削面具的柳无心,来到坐在老位置发呆的无极身后。
“乔明珠。”无极低语。
“是的,也只有她能让你这样的为难,这样的方寸大乱。”这就是情关难过吧,柳无心笑道,“她不是已经认得你了吗?而且据说对你很好,我几乎以为要喝你的喜酒了。”
“她是对我很好,她对我太好了,好得……让我浑身不自在……还有……那两个人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他真的很害怕,得知一切真相的乔明珠,会弃他而去。
“那就别告诉她,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无心拍了拍无极的背,“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她对你好,你不自在什么?”
“我……”他也不知道他不自在些什么,就是浑身不对劲,总觉得怪怪的……
“看来你是真的很爱乔明珠。”柳无心叹道,平日里汲汲营营,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用最少的投入,将别人的钱弄到自己的腰包里藏起来的无极,几次三番为了一个女人坐困愁城,惟一的理由就是为了爱情。
“上次你也说我爱她,可是……”爱情是什么?他并没有像戏文里演的那样朝思暮想,也没有时常的借酒浇愁,拈酸吃醋,更没有弄两首诗送给乔明珠的想法与冲动,他对她是爱吗?
“我问你,如果我向你借十万两银子你会……”柳无心刚剐提到十万两银子,无极立刻进入戒备状态,“你要十万两银子干什么?几分利?多久还?有没有抵押物和担保人?”
“好,好……”无心拦住他接下来要说的不少于千字的借贷条款,他真是服了无极了,一遇到钱马上就来精神了,“那再问你,上次为了乔明珠的事,你被无情敲去了十万两的银子你心疼过吗?”
“没有。”无极毫不考虑地说道,他只是想过再花十万两银子,找人砍了无情曾经轻薄过明珠的手。
“你爱钱吧?”
“还好啦……”无极翻了翻白眼,不懂无心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干什么。
“是爱之如命。”无心直接下了结论,“可是在乔明珠身上花多少钱你都不心疼,也就是说,她比你的命还要重要,这不是爱是什么?”
“……”是什么?好吧,就算他承认他是爱乔明珠,可是这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无极,你和她分开了十年,你对现在的她不适应,她对现在的你也同样的不适应,回去和她好好地相处,慢慢地磨合,总会好的……”
“好吧,我回去试试……”无极抬头看看天,午餐时间到了,他要快点回去陪明珠吃饭,“我走了。”
“等等,午饭准备好了,你吃过了再走。”无心想要叫住他,但是无极却飞也似的跑远了。
“看来他真的是爱上了那个乔明珠了。”躲在旁边看了很久的秦茯苓摇着头走出躲藏的角落,
“过去他能在别人家里蹭一顿是一顿,现在喊他都不回来。”
“嗯,但愿他回去后,能和乔明珠好好地相处。”
“什么呀,他们两个人之间欠缺的根本不是磨合,是无极欠揍,他是贱皮子,别人对他好他就难过。”
“去,不要胡说。”无心斥道。
茯苓翻了翻白眼,“你不信?你看着,过两天我就让你看到我说的话有多么的正确。”
“下午我想回老家一趟。”午餐桌上,明珠对无极说道,她自从那一次进了销金窟,她还没有回家去看过一次,她倒不是担心那个吴财,只是担心婆婆……
“哪个老家?”无极停住了夹菜的动作,挑眉问道。
“吴家。”
“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你不是还有生意要忙吗?”
“生意放在那里跑不了。”
“谁说的,我就有笔大生意要和你做。”他的话音未落,从外面便走进一名弱不禁风的蓝衣少女,女孩五官平平,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
“你还干什么,我可没欠你的诊金。”南宫无极没好气地说道,小小的风寒就敲了他五十两银子,秦茯苓比他还会刮地皮,如果说别的事南宫无极可能转身就忘,关乎于钱的事,他决定记秦茯苓一辈子。
“无极……”乔明珠推了推他,“秦姑娘来了,快请坐,吃饭了没有?没吃我们一起吃。”她招呼道。
“她一身怪毛病,才不会吃别人家的饭。”南宫无极的脸色稍微好了点,但是也绝对称不上欢迎。
“咳,南宫无极,你最好烧香拜佛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否则下次我医死你。”秦茯苓冷冷地说道。
“一个女孩儿家,说话这么毒,当心日后没人要。”无极小声地嘟囔着,但是他还真是不敢得罪秦茯苓,他生病不要紧,万一日后明珠再生了病怎么办?
“四师兄,这次我是真的有生意和你谈,你出来一下。”哼,别以为她没听见他说什么,过两天就有他好看的了。
“你叫我师兄?”南宫无极感到身上凉嗖嗖的,她们这些女弟子,平日里狂得和什么似的,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尊卑长幼,会这么叫他,肯定没好事。
“南宫无极,你去不去?这可是笔大生意。”秦茯苓立时变了脸。
“去,我去。”南宫无极摇头着站起身,跟秦茯苓走了出去。
“真是的。”明珠摇了摇头,无敌门的人真有趣,乔离真是命好。
“乔姑娘,门外有一个人求见,据说是你的小叔……他说有急事要找您……”南宫家的管家禀道。
“嗯。”他来干什么?明珠心中一沉,根据她这么多年对吴财的了解,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来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就是天下首富的家?普普通通的两进四合院,最普通的桌椅,最普通的摆设,也是最普通的那种,刚才仆人送来香茶,是用最普通的粗瓷茶碗盛装,盛着最粗劣的茶叶,桌上的点心也是最普通的那种,而且看起来至少摆了三天。
吴财仔细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深觉银子放在南宫无极的手里简直是糟蹋,放在会花钱的人手中——比如他,会比较合适。
“嫂子。”看到了乔明珠的身影,吴财立刻站起身,涎着脸笑道。
“您这一声嫂子,我可当不起。”乔明珠冷冷地说道,自从她入门后,吴财叫她嫂子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大多数是在有求于她的情况下。
“您自然当得起,当得起。”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嫂子,除了比别人漂亮点、泼辣点之外,竟然是名门之后、富豪之女,早知道自己就该多多巴结她,拿到的好处肯定比现在多。
“说吧,你找我来什么事?”乔明珠懒得再和他寒暄。
“我来找嫂子,是因为有要事相告……只是此地……不宜谈话,我们换个地方怎么样?”吴财看了看周围,虽然没有仆人随侍在侧,可是也怕隔墙有耳。
“不用换了,这里挺好的。”
“这……”吴财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好吧,嫂子,昨日我遇见一个人,他是来找嫂子您的,说是乔家的一个老仆人……”
虽然他不明白,孙大牙既然是乔明珠的舅舅,为什么要假托他人来传信,但是银子既然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他叫他怎么传话,便怎么传话。
“老仆人?哪一个?”明珠皱了皱眉,乔府仆佣无数,但各怀鬼胎,有奶就是娘,忠心耿耿的,像乔离和春婶这样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加上事隔多年,怎么可能会有人找她这位早已经无钱无势出破落户呢?
“好像叫什么王伯的。”
“王伯?”他?他如果活着的话至少七十了,怎么可能会来找她?
“是,是王伯,他听说嫂子您在南宫无极的身边后,立刻晕了过去,醒来后说小姐忠奸不明,上了乔离的当了什么的……嫂子,乔离是谁?”吴财试探着问道。
“你继续说。”乔离?难道乔府当年的事和乔离有关?可是那个时候他明明应该不在……不对,以乔离的性情,他就算真的要离开乔府,当年不可能不见她一面……
乔明珠的心猛地揪紧,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她的头顶。她感觉她将要听到的,将是她这一辈子最不愿意听的话,也最不愿意面对的“真相”……
“那个老仆人说当年……当年乔离以男色诱惑乔家的大少和二少,使他们兄弟失合,更亲手杀死了乔成龙,又引来了强盗,杀了乔成风,将乔府洗劫一空!”
“胡说!”他是在胡说!吴财是势利小人,他的话怎么能信?乔明珠的手指不停地颤抖,但是他怎么可能对乔家当年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连她大哥喜爱男色的事都知道……
最让的害怕的不是他口中的所谓真相,而是乔离当年并没有离开乔府,甚至在她和母亲逃离后仍然在……
他经历了什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要让她偿一偿像猪狗一样被人绑着的滋味。”
“我要卖了她,我要她知道被人出卖的感觉。”
“乔明珠,我恨你,我恨你。”
之前他说的所有的话,他对她莫名其妙的恨,他对她的报复都有了解释……不,这不是真的,当年的乔离那么单纯善良,怎么可能会有人伤害他,怎么可能。
畜牲,乔成龙是畜牲,她不是早就知道乔成龙是畜牲了吗?她怎么可以将乔离一个人丢在乔家,她怎么会那么轻易地相信了娘和春婶的话,而不去查证一下乔离到底还在不在……
“胡说?我胡说?我连你家里之前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胡说……”吴财申辩到了一半就停了口,只见乔明珠脸色惨白地坐在那里,双唇不住地颤抖……她该不会是被气糊涂了吧?
“呵呵,我是被乔离气到了。王伯他还好吧?我记得他个子挺高的,江浙人好像挺有学问,不过就是腿受过伤,有点瘸,只是我忘了瘸的是哪一条腿……”乔明珠的脸色缓缓地恢复了正常。
“是呀,是呀,他好像比我还要高一点,说话总是文绉绉的,他现在左腿瘸得更厉害了。”吴财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