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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陷入混乱,幸而刘徽臣奉父命全权掌管一切事物,手段高明的她最终让府中安静了下来,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娘娘,请用膳!”刘徽臣屏退一切仆婢,亲手将膳食送到房内。她知道房内的这个女子身份绝对非同寻常,否则父亲不会将她安置在梅园,之前父亲让她私下派人去查探她是如何被掳入,可惜还没来得及将结果报上,父亲就昏迷了。但是,刘徽臣牢牢记着父亲对她的称呼,“娘娘”,这世间能够让她父亲这样的王爷尊称一声“娘娘”的人,实在是不多。而从她得到的消息里,实在看不出,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娘娘。
“麻烦翁主了。”陈娇放下手中的书简,抬头说道。在梅园的日子,可以说过得十分平静,虽然其间江都王后曾经数度前来寻事。但是,梅园十几年都是王府禁地,所选用的守卫对刘非的忠心非他人可比,即使刘非已经陷入昏迷,只要新任江都王没有下令解除梅园禁令,他们是绝对不会退让一丝一毫的。
唯一出乎陈娇意料的事情却是,在梅园的书房中居然有着众多的书籍,其中很多还是当时难寻的珍贵典籍。经过秦始皇焚书坑儒和秦末大乱后,很多典籍遗失,纵然经过这几十年的休养生息,还是很少有人拥有像江都王府梅园这么多的书籍。曾经希望为辽东的那座学校建一座图书馆的陈娇,自然知道书籍的珍贵。
“没想到梅园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书籍呢!”陈娇看到难得前来陪自己用膳的刘徽臣说道。
“这要感谢董师。”刘徽臣微微一笑说道。
“董师?”陈娇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奇怪地问道。
“便是广川董仲舒先生,现官居中大夫的那位。”刘徽臣解释道,“董师两年前曾在江都国任相国,兴礼乐,致教化,使江都称治。这些书籍大都是那时他所搜集赠送于父王的。”
无论后世对董仲舒其人有着怎样的褒贬,在汉武之时,他确是个人人敬重的大学问家,当时士人都以师礼尊奉他,而他在先秦典籍的保存整理上也的确有重要贡献。
“原来如此。”陈娇点了点,方想起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董仲舒在她初来这个世界时,官职的确是江都国相,因为刘非上奏请击匈奴一事受到汉武帝责问,被认为没有尽到教化诸侯王的责任,因而被除去国相之职而前往京城任一个闲散的中大夫。当时张萃还曾经对她略略提及此事。
室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两人静静对坐着,继续着她们的午餐。陈娇微微抬眼看了看刘徽臣,今日的她看来特别的疲惫。想来也是,刘徽臣毕竟不是江都王府的正统继承人,虽然在刘非昏迷的初期,由于巨大的惯性力量,府中诸人会听从她这位历年来代王爷理事的翁主的吩咐,但是随着刘非昏迷时间的增长和太子王后的活动,刘徽臣迟早会失去对事态的控制能力,毕竟能够真正死忠的人还是少数。
刘徽臣则完全陷入了自己的苦恼之中。这几日王后已经不止一次来找她麻烦,虽然每次她都强硬地顶了回去,但是王后眼中越发深沉的痛恨却深深地印入了她的心中。也许,等到大哥继位之日,就是她毙命之时吧。刘徽臣无力地想着。
“翁主,你似乎有心事啊?”陈娇试探性地问道。如今的她,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下想要离开王府几乎是不可能,而且她还必须保证自己的身份不被泄露,要做到这一切,眼前的刘徽臣是关键的一个人物。经过这半月的观察,陈娇已经很确定,在这府中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只有一个半,刘非是一个,而眼前的刘徽臣只能算半个,否则她的眼中不会总是出现迷惑。而且,可以确定刘非绝对向这个女儿下达过禁口令,否则她不会在人前称呼她为姑娘,人后称呼她为娘娘。
必须,说动她,说动刘徽臣送我离开,在她完全失去权力之前。陈娇默默地想着。
“不,没什么。”刘徽臣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勉强笑道。
“王爷的病情如何?”陈娇看着刘徽臣逞强的样子,也不拆穿她,只将话题轻轻一转,到了刘非身上。
“大夫说,父王洪福,绝对会没事的。”刘徽臣说道。
当医生把病人的病情推到什么洪福之类的话上的时候,那么这个病人的未来就已经基本可以想见了。陈娇想刘徽臣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不肯去面对,无论她再怎么能干,终究只是一个十七的女孩儿。
“是吗?”陈娇并不反驳她,也不点醒她,这个时候,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句淡淡的“是吗”就足够这个女孩子消受了。
果然,刘徽臣在听到她这一句话后,立刻有些红了眼眶,咬了咬下唇强撑着说了句:“小女还要去伺候父王,告退。”匆匆退下。
陈娇看着刘徽臣的离去,忽然觉得有些难受。以亲人的死来刺激一个小女孩,只为了让她在惊慌中失去主张,最后为她所用罢了。原来,这种谋算人心的事情,她不是不会,原来这种察言观色的本领,她也不是没有,只是一直以来都不需要用罢了。
陈娇起身走到屋外,长长叹了口气,一脸郁闷地靠在柱子上,一袭长发如同瀑布般披在身后,嫩白的脸和黑发在阳光下相映成辉,让在暗处的庄昕也看得有点心动。没等陈娇从这股自我厌恶的情绪中出来,就听到从远远的地方传来的争吵。她不得不收拾起精神,走到屋外去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争吵是从梅园门口发出的,陈娇没来得及靠近就听到了刘徽臣的声音。
“大哥,你不要这样。梅园是父王设下的禁地,你是不可以随便进的。”
“你给我滚开。把里面那个女人交出来。”
“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父王说过,不许你追究的。”刘徽臣的声音渐渐清晰,陈娇将身子隐在梅园巧妙设置的园林景致后,悄悄观察着这对兄妹的对峙。梅园的侍卫们守护着刘徽臣,而刘建带来的一班人却已经几乎闯入正门,从梅园侍卫们束手束脚的反应来看,他们是害怕伤到刘建或害怕得罪未来的江都王,才会对刘建手下那些家丁节节退让。
“干什么?”刘建的左手仍然包着巨大的绑带,从他苍白的脸色上看,这半个月里伤势并没有转好。当然,没有将子弹及时取出的伤口,怎么可能愈合呢?
“徽臣,你没看到本太子的伤吗?我要那个妖女为此偿命!”刘建在刘徽臣的苦苦哀求下终于不再步步紧逼,只是定在原地如是说道。
“不行!”刘徽臣立刻出声大喊,虽然陈娇的身份仍然是未明的状态,可是从刘非的称呼中,她也猜得出这人身份尊贵绝对不在他们父亲之下,联想到之前刘非特意提到过的朝廷削藩一事,刘徽臣心中的恐慌更深。在父王醒来做出决定之前,绝对不能让她出事。刘徽臣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在咬牙坚持着,否则早已经将王府大权拱手相让了。
刘建听到她的回答,大皱眉头。
“你退还是不退?”这时一个家丁狞笑着威胁道,他许是为了讨好刘建在说完这句话后,还上前去狠狠推了刘徽臣一把。在每一次的权力斗争中,总是会有类似这样的人,为了讨好新主人,对旧主耍狠,以示忠心。
刘徽臣身边的护卫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如此大胆的,一时不防,害得刘徽臣狼狈地跌倒在地上。这时,刘建却脸色大变,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刘徽臣身边将她扶起,脸上是明显的关心的神情。
“大哥,”刘徽臣眼中含泪,她对刘建说道,“你就听我一次,别这样。对那位姑娘的处置等父王醒来再说好吗?”
“……”刘建面色一僵,最后看到刘徽臣哀求的目光,狠狠咬了咬牙,说道,“你现在阻止我也没用。总有一天,这府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想做的事情再也没人敢反对。”说完,带着自己的一班手下呼啸而去。
陈娇隐身在花木之后,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在刘徽臣摔倒在地的那一刻,陈娇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在刘建的眼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心痛。刘建看刘徽臣的眼神,不是一个哥哥看妹妹的眼神,而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看着自己所爱的女人。
陈娇知道自己终于抓住了,从她被刘徽臣救离刘建身边时便感到的那一丝不对劲。即使在她被送入梅园后,刘建的骚扰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可见刘非的命令对刘建来说并不那么具有权威性,那么为什么当初刘建会因为自己妹妹一句父王有令而放人?不是因为刘非,而是因为刘徽臣,因为不想在刘徽臣面前上演那过于丑恶荒淫的一幕。
想通了一切之后,陈娇并未现身,她知道这不是劝说刘徽臣的最好时机,再过一段日子,她就可以劝说这位翁主离开了,离开这个养育她的王府,也远离一段有可能置她于死地的畸恋。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张萃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希,“你明知道妹妹现在的情况,你居然不去救她?只是准备全家迁徙。”
“我派庄昕去保护她了。”李希微微撇过脸,说道。
“这样就算了吗?她的身份随时可能被拆穿,如果被拆穿了,你要她怎么办?我们又怎么救回她?”张萃知道李希这是在有意躲避自己,上前一步靠近李希,正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夫君,你到底怎么了?”
“萃萃,娇娇的事情,你别管,好吗?”李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能逃掉。
“你觉得我能不管吗?”张萃有些难过地摇了摇头,“妹妹的身份……她身上的任何事都有可能影响到我们全家的。夫君,不要这样冒险。我们全家人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萃萃!”李希看着妻子近乎恳求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
“夫君,我们认识有多少年了?”张萃低下头,握住李希的手,“二十年了,这些年来,我亲眼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到现在。难道你以为你从辽东回来后心中所想的一切,我会看不出来吗?”
“萃萃,我保证,我一定保护好你们的。我保证。”李希说道,“可是,这一次,放手让我去吧。”
“夫君,”张萃听着李希用略带萧索的语气说完这些话后,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不可能阻止一颗被压抑了十多年的想飞翔的心。她抬头看着李希,说道:“夫君,我相信你,你保证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可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保证?”
“你说。”李希忙道,虽然他不打算为任何人停住自己的脚步,但是能够得到结发妻子的谅解,还是令他十分高兴。
“我要你保证,绝对不能伤害到妹妹。”张萃说道。
“萃萃。”李希十分惊讶,没有想到妻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毕竟她虽然和陈娇感情不错,但毕竟相处日短。
“夫君,我知道,如果不能一展抱负,你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开心的日子了。”张萃说道,“可是,人是会变的,而人世间最容易使人改变的东西就是权力。我要你保证不伤害妹妹,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你,我不要在十年二十年后,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枕边人。所以,请你谨记,她是你的妹妹,是你曾经不忍心下手伤害的妹妹。”
“……”李希放开手,轻轻搂住张萃,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