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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看见江天飒坐在几案前,案上一壶茶,江天飒正双手捧杯待饮……
“剑衣来得好,陪我喝茶!”
“我不是来喝茶的。”
“哦,”江天飒微微冷笑:“你一路打进清静门,所为何来?”
“来向大师兄求药。”
江天飒眼光森冷,气闷道:“既是来求药,为何如此张狂,敢伤我守卫?”
“救人如救火,他们不放人,不得不得罪!”
江天飒冷冷瞧他,把他从头瞧到脚,瞧罢,沉喝道:“既入我室,拿掉他的剑!”
守卫上来取剑,陆剑衣眉头皱也不皱一下,将剑递与他。
“你为谁求药?”
陆剑衣转身出去,抱进一个人来。
是个年轻的女子,五官轮廓秀丽极了,脸色却苍白如死。
江天飒大惊:“左丹丹?这是丹丹吗?”
“不错,正是丹丹。”
“为何如此?”
“昨日长毛破城入侵,丹丹闻讯赶回,当时左家老小未及逃出,丹丹为拖延时间,与家丁佯装成婚,长毛进门之际,闻得阵阵酒香,长毛总兵狡诈,要丹丹先饮,丹丹如数饮下,以致昏迷不醒。”
“酒中有毒吗?”
“有。”
江天飒似笑非笑睨他,问:“你是丹丹的未婚夫,丹丹饮下毒酒之际,你在哪里?”
“一叶小舟,将左家老小从后院送出,大师兄可知,一场兵灾,生灵涂炭,有几人能苟活?”
“这么说,长毛也饮下毒酒咯?”
“左家是首富,上门搜刮的长毛多达百人,若非丹丹先饮毒酒,怎可能将近百名长毛一起毒昏?”
“好个左丹丹!”
“我与大师兄往日有嫌隙,但请看在丹丹面上,施以解药。”
“丹丹面子的确够大,我愿意施以解药,只是……”江天飒狐疑道:“丹丹既用毒,怎会没有解药?”
“不知道,想是左家陷入忙乱中,一时找不着。”
“用的是什么药?”
“五日散。”
“这倒好办。”江天飒说:“我来救她,不过,也要你成全才是。”
“我成全?你的意思,有条件?”
“不错,有条件。我有两个条件,随你选择一个。”
“你说吧。”
江天飒神色自若道:“当年师父传你衣钵,你把衣钵给我,如何?”
陆剑衣冷冷瞅他一眼:“第二呢?”
“要丹丹嫁给我。”
陆剑衣理解点点头,昵喃:“两个条件择其一,我早已料到。”
“既已料到,这好办,剑衣,选择其一吧。”
陆剑衣稍一迟疑,沉沉道:“丹丹嫁不嫁你,我无权答应。”
“不错,丹丹嫁不嫁我,你无权答应,不过,你是丹丹的未婚夫,你可以不娶丹丹。”
“我向丹丹求婚在先,男子汉岂可轻诺寡信?”
“这么说,你是要把衣钵给我罗?”
陆剑衣冷冷看他,说:“好,衣钵给你。”
“既然如此,衣钵带来没有?”
“随后就到。”
“好,”江天飒笑眼睨他,扬声道:“助儿,第三格,最后方的药拿出来。”
胸腹翻腾,一阵紧似一阵,左丹丹只觉五脏六腑似要移形移位,痛得她翻身而起,呻吟不止。这瞬间一股腥气直朝口鼻乱窜,她再也经不住,只好大口大口吐着污秽!
污秽啊!污秽!
她终于浑身虚脱躺下来,胸口沉闷的感觉尽去,头脑清明,腹内饥肠辘辘……
眼睛一睁开,看见两个男人。
陆剑衣和江天飒。
左丹丹注视陆剑衣半晌,再转头看江天飒。
“是你替我解的毒?”
“不错,是我。”江天飒微笑说。
“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两个条件,两项择其一。第一,要清静门的衣钵;第二,要你嫁给我。”
左丹丹忽然瞪大眼,盯牢陆剑衣:“你许了他哪一件?”
陆剑衣低头,默不作声。
“莫非你许了他衣钵?”
“不错。”江天飒说:“是许了我衣钵,剑衣,你的衣钵呢?”
忽听外面有人朗声道:“衣钵送到!”进来一人,正是陆剑衣的随从冯立。
左丹丹对冯立叫:“衣钵给我!”
冯立忙奉上,左丹丹捧衣钵在手,对剑衣道:“师父当年传你衣钵,何等慎重,岂可随意传与他人?”
陆剑衣面红耳赤,沉吟一下,嗫嚅道:“为救你一命,不得不如此!”
“你的意思,为救我命才如此?我左丹丹不能做清静门的罪人!”
江天飒面上一僵,随即自我解嘲哈哈大笑:“师妹不必说得如此严重,原本说好两项择其一,师妹若肯嫁我,衣钵自然由陆师弟保管。”
“好!”左丹丹决然道:“我嫁与你!”
江天飒呆了呆,瞬间眉开眼笑,频频呢喃:“太好了,太好了!”
陆剑衣脸色发白,颓然道:“你我有婚约,你岂可……”
“我宁愿悔婚,也不要你做出师父难以瞑目之事。”
“好了,好了,衣钵也不过是个信物,我拿或不拿也都无妨,今天丹丹肯嫁我,比十件衣钵要值得,来人,摆开宴席,咱们好好庆贺一番。”
陆剑衣脸如死灰,脚步蹒跚往外行。
“剑衣师弟哪里去?”
陆剑衣惨然一笑,闷闷道:“还能哪里去?回家罢了!”
“师弟是真胡涂还是假胡涂?长毛进城,你不要自找麻烦。”
陆剑衣冷冷看他一眼,说:“长毛进城,我看大师兄还是挺安稳,什么都不怕。”
江天飒微微一笑:“我这里荒郊野外,长毛哪会光顾,据说方圆数十里的商家还在做买卖呢?”
陆剑衣摇摇手:“那就好。”依恋凝望丹丹半晌,柔声说:“你身体尚未复原,就在此地调养吧。”
说罢,转身欲走,江天飒重重拍他肩:“剑衣,记不记得当年龙虎山的往事?当年师父教你阴阳五行,教我用毒用药,我们学的不一样,两个都学得很认真。后来,丹丹来了,我们同时学剑法,你的剑法最好,我以前常羡慕你。自从师父死后,你和丹丹离开龙虎山,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要好好练剑,练了这多时,也不知长进多少?找一天,你我好好切磋,可好?”
陆剑衣淡然道:“大师兄何必如此客气,你用药如神,人称神药,想必你的剑法也可称为神剑。”
“好说,来人,将陆师弟的剑奉还。”
陆剑衣接剑一揖,转身大步走了。
“师兄!”左丹丹的声音。
陆剑衣迟疑一下,回头瞧她一眼,幽幽道:“龙虎山十分安全,我会尽快护送令尊令堂过来!”
头也不回,他走了。
江天飒没说错,方圆数十里的商家,还做着买卖。
这家“迎宾客栈”孤立郊野夕阳下,炊烟袅袅从笔直烟囱冒出来。
有炊烟,就有吃食,陆剑衣等人饥饿难忍、口舌焦燥,决定填好肚子,再行前进。
一伙人将牲口拴在马椿上,陆剑衣的座骑马哥忽然呜呜低鸣,陆剑衣心念一动,拍拍马尾,抚摸马头,无限爱怜凝视马眼,轻轻道:“莫非你我缘薄,后会无期?”
冯立惊异道:“大当家莫非卜算出什么?”
陆剑衣苦笑:“我与马哥,只怕一场死别。”
“大当家担心有人要害马哥?大当家别担心,我找人盯住马哥。”随即吩咐:“小金,看好牲口。”
“是。”小金站出来,这厮小鼻小眼、矮个子,瘦削脸上几颗麻子,年约廿五、六岁。“师父吩咐,徒儿自然看紧牲口。”
“大当家的马哥,你要更盯牢些!”
“是。”
陆剑衣深深看冯立:“这小金跟了你多久?”
“大当家放心,整整跟了我四年。”
陆剑衣欲言又止。
毕竟饿了,酒香肉香格外诱人,众人跨进大厅,所有疲劳瞬间飞至九霄云外。
大厅已有二十来个食客,每个人专心吃喝。氤氲的香气,给人温暖感觉。
这里,嗅不到战火。
仿佛等了好久好久,肠胃都饿得快打结,才见常柜和店小二端着大托盘过来。
盘中,有酒、有菜、有饭。
陆剑衣头也没抬,问:“酒是自己酿的?”
“是的。老朽自家种的葡萄,自家酿成美酒,窖藏多年,客倌到了小店,若不喝酒,未免可惜。”
“菜也是你自己做的?”
“回客倌话,是贱内做的。贱内手艺一等一的好,客倌尝尝便知。”
“好。”陆剑衣说:“冯立,斟一碗酒,夹一碗菜。”
冯立依言倒酒夹菜。
“搁他面前。”
冯立将酒菜往掌柜面前一放。
常柜脸色微变,不解问:“客倌这是……”
“你!喝酒吃菜!”
掌柜陪着笑脸,为难道:“客倌是我衣食父母,酒菜自然客倌先食,老朽岂敢僭越?”
“掌柜的!”冯立沉声道:“你别扯东扯西,叫你喝酒吃菜,你为何不肯?莫非酒菜里有毒?”
掌柜脸色大变,惊惶道:“客倌冤枉老朽!客倌冤枉老朽!”
冯立从发髻上拔下一根银簪,冷峻望掌柜一眼,呢喃道:“要试出有毒,你与老婆都甭想活。”
掌柜汗出如雨,双膝啪的跪下,磕头如捣蒜:“老朽说实话,这酒菜有毒,只是不与贱内相干,是老朽一人所为,老朽情愿一死,请勿为难贱内!”
陆剑衣沉沉低喝:“是江天飒指使你,对不对?”
“老朽……”
突然一声惨叫,掌柜已中镖倒地。
其他客人纷纷起身。
冯立等人正觉莫名其妙,陆剑衣突大喝一声:“快走!有人要丢霹雳弹,房子要塌了!”
冯立等人如梦初醒,急往外窜。
头顶忽然一声巨响,陆剑衣说:“留神,他们刀剑相迎!”
火光冲天中,房子轰然塌陷,众人奔至门口,果然刀剑相迎,一阵格杀,陆剑衣告诉冯立:“不必恋战,趁早走脱!”
冯立说:“我给大当家的牵马去!”
“不必!就算牵到马,这马也没用了!”
冯立愣了一下,一边迎敌,一边向栓马椿挪身,近前一看,几匹牲口皆倒在地上,那马哥嘴角吐着白沫,身上不停抽搐,小金却已不见身影。
冯立喃喃道:“神算陆剑衣果然料事如神!”
“大当家知道掌柜下毒,知道有人要扔霹雳弹,还知道牲口会遭暗算,大当家真是料事如神!”
陆剑衣气闷道:“料事如神何用?我那马哥跟随我多年,想不到被毒死,莫非这是天意?”
“可恶!”冯立咬牙切齿道:“那小金哪里去?分明叫他盯牢马哥,他哪里去了?”
陆剑衣只是苦笑。
冯立说:“大当家打算怎么办?”
陆剑衣掐指算算:“你我,灾难未去,江天飒不会善罢甘休,迟早要现身。”
“大当家认为江天飒会现身?”
“他自以为暗算成功,自然要现身。”
“莫非他还想要衣钵?”
“不错,他想要衣钵!”
听得后面有人叫喊:“大当家!师父!等等我!”
小金那厮,灰头灰脸、衣衫褴褛,喘吁吁赶上众人。
末及站定,小金已朝陆剑衣跪下去,说:“大当家!恕罪!”
陆剑衣深深看他,未发一言。
冯立斥道:“好家伙,叫你盯紧牲口,你竟任牲口给毒死,你死哪里去?”
“师父恕罪,徒儿原本牢牢盯紧牲口,谁知一阵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