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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橙脸上燥热,这还是头一次被同性夸得无地自容,连忙将话题岔开。
不过不管宁橙如何打哈哈,筱萌都能在三句话以内将话题转到“摄影技巧”、“摄影展”以及“摄影师们”上,宁橙极其佩服筱萌这一点,因为筱萌虽然看似随和却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她目标明确敢爱敢恨,想得到的什么就会努力去争取,不勉强自己,即便痛苦也是心甘情愿的。
当然这些“理解”并非出自筱萌的自白书,而是宁橙此时忽然而来的感悟。
看着眉飞色舞的筱萌,宁橙竟然在一瞬间读懂了眼前她的快乐,就如同昨晚读懂她的痛苦一样,这依旧是来自女人之间的某种默契,不需要演讲,只需要心有灵犀。
筱萌的口才引来了几位男士的围观,大家都带着愉悦的笑容看着她,包括曲烨。
宁橙看向曲烨,曲烨也仿佛察觉了似地礼貌回视,眼神陌生的好似他们刚刚认识,哪里还包含了十几年友情的半点成分。
宁橙心里一凉,但转瞬又松了口气。她凉的是自己竟然料不准曲烨下一步的行为,但按照以往经验的推断,曲烨古怪的开始就是灾难的开始。至于松口气,那是因为她相信对于自尊心大于一切的曲烨的来说,他暂时还不会做出让自己丢人也让现场任何一个看客丢人的举动。
而下一秒,宁橙对筱萌和曲烨的观察便嘎然停止,她来不及发表意见,就见筱萌看了看手机,然后与曲烨交谈,原来是参与这次投资的某位同行决定将曲烨介绍给一些大人物,两人匆匆离场。
宁橙微笑相送,心想,就算她看透了他们又如何,有些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既然不能,就要懂得适时发挥沉默是金的艺术,毕竟他们正身处一个只谈艺术与风月的场所。
邵承在这时也结束了电话,走过来时,正好替宁橙挡掉了一个陌生男人的骚扰——对方提出和宁橙合影的要求,并且要求交换电话号码以及在摄影展后去喝一杯。
宁橙正婉拒道:“对不起,我只是来捧朋友的场,并不打算在这里寻求任何艳遇。”
对方说:“别这么认真,只是认识、认识,我认识不少人是广告圈的,别说照片了,就是广告片也能拉来不少。”
这又是一个本着成全少女明星梦的款爷,宁橙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相貌莫非看上去真那么单纯易哄么,她按耐着脾气,不想因为一个陌生人无谓的一句话而触动自己的火儿,甭管是在什么场合。
宁橙客气的说:“不好意思,我……”声音却被突然揽住她腰部的那只手打断了。
“我想这位先生只是在对我的眼光表示赞美?”说话的这人简直老奸巨猾,宁橙不禁自问以前怎么从未发现。
没给她反抗的机会,邵承又说:“我的女朋友真这么上镜么?”接着又看向墙上那副巨型照片,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真是不错,不过以后这种照片还是不要展览了,就当是给我省省心?”
宁橙也学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一边去捏住他的手背,一边说:“看,我男朋友吃醋了,真是对不住。”
那人悻悻然走了,宁橙也很快脱离了魔掌,瞅着那个老神在在的家伙说:“你的‘女朋友’刚刚确实在这里,不过几分钟前她已经离开了,如果你想找她,我可以带你去。”
邵承作势左顾右盼一番,然后用疑惑不解的视线将她锁定:“我的女朋友离开了?那你又是谁。”
“我是……”忽然涌上的恶作剧的兴致让宁橙换上一副表情,看上去很接近狡猾,她说:“I'm just a stranger,sir。 (我只是个陌生人)”
邵承轻笑:“stranger?我还以为是sweetheart。(心上人)”
宁橙别开脸,却别不开脸上的燥热:“请你注意点场合,先生。”
邵承刚要反击,电话又响了,只好比划个手势,走到一旁。
宁橙趁机离开,漫无目的的转着。
说是漫无目的,其实也只是一种借口,宁橙走走停停,总会被被照片抓住的瞬间吸引住。就好比说她和明明,她从不知道明明可以笑的那样开怀,可能自从她死于肺水肿后,宁橙对她的记忆便只停留在爱情和被骗上了。又比方说筱萌,或是一些她不认识的女孩儿们,还有那些曾经和曲烨“在一起”过的女主角们,她也从不知道她们有这样美的瞬间。她们的美是多样的,而并非是顶着浓妆优雅的对着镜头便是美。她们或笑或闹,甚至有的面部扭曲,却都能在瞬间抓住看客的眼球,生动而具体。
宁橙不得不承认,曲烨很善于发现各种女性的优点,还懂得运用技巧把它们记录下来,他的确是个天才,还是广大女性的理解者和知音。
不知过了多久,邵承发来了一条短信:“你在哪儿?”
她说:“你猜?”
“站住别动,等我找到你。”
“你觉得可能么?”宁橙又换了一个地方,站在一面墙后,紧张的左右观望。
“那好吧,你可以移动,看我怎么找到你。”
“除非你在我身上安了定位系统。”
“我就是定位系统。”
宁橙没再回复,她不信自己会被找到,于是换位的速度更加快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邵承并没有找到她,而是她找到了邵承,或者说是她主动送上了门。
她必须得承认,当时她是难以离开的,因为邵承正站在右边展馆的巨幅照片前,照片里是似笑非笑的筱萌,妩媚多姿,好似只是为了诱惑着摄影师的感官而笑,却令所有看客都怦然心动,是很容易就会引发爱情的那种骚动。
那幅照片面前,占了很多人,都是男人,这足以说明一切。
当然,今天来的大多数都是男人,还有一些对曲烨感兴趣的女人,和照片里德女主角们。这就像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大型晚会,各种的人,各种的面貌,五花八门,云集于此,有抱着看新锐摄影师笑话的,有来以美会美的,还有希望和曲烨旧情复炽的,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筱萌才是这场摄影展的女主人,而且毫无疑问她名花有主,因为她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曲烨,或者是不放过任何机会的将曲烨介绍给各型各色的人物,所以在外人的眼中,筱萌和邵承可能是不相识的。
不过这些都不关宁橙的事,除了邵承的言行。
邵承和那些男人一样,驻足在筱萌的照片前,她也不得不凑过去,哪怕用“好奇心”当借口。
“她真美,不是么?”宁橙小声说,幸好邵承离那些人还有几步距离,他们的声音还不至于盖过其他人的。
“她一直都很美。”
宁橙牵强的笑笑:“和这样的美女分手,不可惜么?”
话音一落,宁橙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种吃醋拈酸的口吻真是要不得,最起码不该以她现在的身份去诠释,她开始贪心了。
邵承拉住她的手,她象征式的挣了两下没挣开,于是被他拉着向左走了两步,腰部又被他轻轻托起,令她可以轻松的踮着脚尖,透过前面几个人的肩膀交错的缝隙里,看清庐山真面目。
在筱萌的巨幅照片下竟然还有一张尺寸迷你的作品,那上面有个正在专心哭泣的女孩儿,她紧紧抿着嘴,脖子上的筋也绷得很紧,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她正处于极度伤心的心境里,她没有看向镜头,却很轻易的牵引住看客的情绪。
这个女孩儿就是几年前的宁橙。
邵承搂着几年后的她离开了左边的展馆,向中间错落分割的一个个小展馆走去,边走边问那张照片的由来。
宁橙说,那天是接到明明死讯的日子,在曲烨偷拍之后她曾要求过删除照片,但是却在看到成品后打消了念头,为了纪念明明,也为了纪念她失去了明明。
然而曲烨却说:“这张照片不能叫‘失去’,要叫‘得到’。”
宁橙不解,曲烨又解释:“因为明明,你得到了‘心痛’。能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心痛的人很难,你比很多人都幸运。”
听到这里,邵承说:“要是每个人都能时刻想着自己得到了什么,而不是失去了什么,那么会快乐很多。”
“知足常乐。你做得到么?”宁橙反问。
“做不到,我做不到。”
邵承停下脚步,侧首对她微笑,视线却不巧略过她身后不远处的角落,愣住。
宁橙也下意识回过头去,和他一样,顿在当下。
角落里有一对男女正在激烈的拥吻,还是他们的熟人,摄影展的男、女主角——他们成功的成为摄影展上最妖艳的一道风景,虽然隐秘,却变相的彰显了高调。
邵承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宁橙退开,他们成功的画下配角戏的终场。
然而宁橙回身的前一秒,却分明看到早已入情的曲烨半挑开了眼,望着他们的方向。
我不在乎你的不在乎 05
一吻即罢,筱萌两手捧着脸平复心情,躲在曲烨身后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了照,又简单补了妆,这才推了推曲烨的腰。
“没人看见吧?”
就算曲烨说没有,估计她也会半信半疑的以为,可能有人看见了,只是曲烨也不知道,她只是自欺欺人地想求一个口头上的安抚。
曲烨说:“没有,这边是死角。”然后回身瞅她,笑了:“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筱萌微愣,脑子还处于半罢工状态:“啊?”
“我什么时候可以改朝换代?”曲烨更直白道。
筱萌皱着眉,陷入苦恼。
她苦恼的原因和邵承苦恼的方向基本一致,解除他们之间关系最大的障碍不是爱情,而在亲情。她自小就是出了名的乖乖牌,按时上学,到点下学,从不逃课,功课从不马虎糊弄,按照父母的安排和规划,按部就班的一路上到重点大学。曲烨之于她,就像是个异类份子,却恰到好处的挑起她所有按耐多年的疯狂,筱萌从没有这样对一个人牵肠挂肚,她想就算是婚姻生活也不过是关上门一家人过日子,吃喝玩乐,养家生育,每个人都要经历,没有特别的存在,就像呼吸一样是自然规律罢了,直到曲烨的出现翻了她的乖乖牌。
在积极筹备摄影展的日子里,筱萌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若是和曲烨结婚会如何,若是曲烨也能因她而疯狂又会如何,那一定是令人着迷并为之上瘾的快感,那是征服和被征服的过程,也正是因为不可预料,所以就算来临的是痛苦,那也是鲜活的,而非死气沉沉的人生计划。
也许,能激发出女人另一面的男人,都是毒品,也是蜜糖,就像一个从不谈爱的男人可以突然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一样,能将爱情带来的那个人,自然是最独特的存在。
筱萌的苦恼反而成为了邵承的解脱,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和上次一样跟着音乐哼着歌。
宁橙看了他三次,终于忍不住了,将车载收音机转台:“我从来没听说过女朋友出轨了,当男朋友的居然像中了头彩。”
邵承说:“我也没想到我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么多年来这是头一次。”
宁橙没好气道:“你当她是什么,包袱还是累赘?”
“不是包袱也不是累赘,是报恩。”邵承匆匆看她一眼:“咱们又要吵架了么?”
“是我想吵架么?是你的态度!”
宁橙深呼一口气,又说:“那我呢,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你只是见过我的照片,却能记住这么多年,你的一见钟情来得太容易了。”
邵承不语,缓缓减速,在路边找了一个收费停车的空位。
宁橙还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太容易来的东西也会太容易的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