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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追下去?”
“当时我正要应酬周围的十多二十位少林高僧。”
悟空和尚忙白搭讪道:“不过那可以放心,我们已有十多人追下去。”
沈胜衣反而说道:“我倒不希望他们追上去。”
悟空和尚为之愕然。
沈胜衣一声叹息。“一追上势必难免有一场血战,我并非小觑少林僧夫,但以金丝燕手段的毒辣,再加上那个白衣人的武功,这一场血战下来,少林僧人即使高奏凯歌,只怕也得付出相当巨大的代价!”
悟空和尚闻言不禁心头一凛。
沈胜衣再声叹息。“我实在不希望因为我的事再赔上其他人的性命。”
“阿弥陀佛,沈施主侠胆仁心,老衲佩服,不过除魔卫道,我少林弟子亦责无旁贷。”
沈胜衣闭上嘴巴,他知道再说下去,悟空和尚不免有一番道理。
他并不喜欢和尚,对于和尚的有些道理更不感光趣。
悟空和尚又一声佛号,似乎真的就有一番道理要与沈胜衣细说,幸好朱凤及时开口,抢在悟空和尚之前,道:“沈大侠可认识那个白衣人?”
“他蒙着脸庞,看不到他的本来面目,很可能又是我的仇人。”沈胜衣倏的一笑,“是这样最好。”
朱凤不明白。
沈胜衣接道:“那迟早他总会找到我头上,那始终我总会知道他的本来面目。”
“现在你打算怎样?”
“反正要在这里料理公孙兄的身后事,那我就在这里等他们十天八天,看他们又准备对我采取什么行动!”
“那最好,就留在我家怎样?一来他们可能已这样想到,不久就会再找上我家,二来公孙大侠的身后事你也需要人手打点。”
“这不是不好,就只是麻烦你们……”
“才不是。”朱凤赶紧道:“我爹生前最是好客,至于我妈,一定也高兴你留下来。”
“是了,令堂……”
“我妈跟马大叔的坐骑都给我骑走了,所以,还要好一会他们才回到家中。”
“哦!”沈胜衣回头一瞟那边街口,道:“姑娘的好意我受下好了,现在我得先去找着那十位大师,公孙兄的遣体请姑娘暂时抬入院中如何?”
朱凤连忙挥手叫来站在那边的两个老家人,匆匆的吩咐了几句。
悟空和尚那会子已自趋前,合十道:“老衲与沈大侠走一趟。”
沈胜衣笑道:“有大师同去最好不过,否则不难又发生误会。”
朱凤在旁边马上接上口,道:“我也去,这里的地方我比较熟识。”
沈胜衣没有置疑,当先踩出了灯光,踏入了黑暗的长街之上。
夜更深。
月已斜过了西墙,两面高墙之间的街道离开了灯光所及的范围就陷入了黑暗的控制。
马车在黑暗中飞驰,冲过了一条横街又一条横街,滚动的车轮,飞踢的马足,踢碎了寂静的黑暗,辗破了黑暗的寂静。
车后面远远追着那十个少林和尚!
街左弯右折,车虽快,这一折一弯之中已耗去相当时间,所以和尚的两条腿尽管快不过双马的八只脚,仍旧得以紧紧追在车后。
车辚辚,马嘶嘶,和尚眼睛看不到的时候,耳朵却听得到。
不过和尚要追上那辆马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现在的距离更一下子拉远。
马车现在转入的这条横街两面数十道高墙,竟是直通到底!
一入了直中,马车就快了。
只可惜这条直路真的有底。
一到底就是一道高墙,横挡着去路,左右虽然也各有一条横街,却无宁说是横巷,最多也只能够跑得过一匹马!
对马车来说,这条简直就是死路!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马车上的人如果没有意思背墙一战,就只有弃车溜入横巷一个办法。
但什么办法也好,首先还是得停下马车,否则便要掸在墙壁之上。
马车却没有停下。
其实马是有意思停下来的,只可惜后面的车厢不单只没有人性,连马性也没有,车轮滚动,轰隆的撞在那面墙壁之上!
墙总算没有倒塌,车厢也结实的很,夹着车厢与墙壁之间两匹健马中的一匹却已散了。
车子当场倒下。
这不叫鸡飞蛋打,也不叫人仰马翻,因为只有马,没有人!
一个人也没有。
“人去了哪儿?”
那十个和尚非独气力充沛,轻功也算不错的了,马车倒下才不久,他们已纷纷赶到。
和尚一冲上,车厢就散了。
禅杖月牙方便铲都有好几十斤重的兵器,要砸碎一个车厢简直比吃白菜还容易。
车厢之内却没有人,甚至死人。
人去了哪儿?
“依我看,马车一转入这条横街,车上的人就已经发觉这条是绝路,就已经准备弃车而去,要非如此,没有理由马车一冲到底,直撞到墙壁之上!”悟空和尚闪烁的眼瞳之中闪着智慧的光辉。
沈胜衣并不反对悟空和尚这个意见,这个意见也正是他的意见。
朱凤旁边也是连连点头。
他们三个人寻到来的时候,分开两批穿过那左右两条横巷搜索开去的那十个和尚亦已先后回来了,却都是毫无所获。
其中的一个听说不由插口问道:“他们会不会躲入两面高墙之内?”
悟空和尚颔首道:“大有可能!”
“那我们就翻过高墙,彻底搜索一下!”
“万万不可!”悟空和尚慌忙阻止。“高墙之内都有人家,我们在这里吵嚷了大半天也没有出来理会,只不过人之常情,事不关己,己不劳心,但如果我们翻墙而入却是犯到他们头上,他们可就不会客气的了。”
“大不了一番厮杀!”
“阿弥陀佛!口孽口孽!”悟空和尚长叹道:“出家人岂能随意滋生事端,妄动干戈?再讲他们也不会楞到现在,只怕早就离开。”
“那怎办?”
“我们暂时回去,且过了今夜,明天再出动,四面去打听调查。”
那些和尚无奈退下。
“沈施主。”悟空和尚转望沈胜衣。“你意下如何?”
“看来只好那样了。”沈胜衣也是同意。
朱风却问道:“你猜他们现在走到什么地方?”沈胜衣苦笑。
左边是小路,右边是小河。
路上积雪,河面封冰,两个人走在路边,白衣人在前,金丝燕在后。
这里已是西城之外,西城之郊。
风凄月冷。
白衣人蒙面的白巾已经途中取下,一张脸映着月光,雪一样苍白,冰一样森冷。
金丝燕并不认识这个人,也根本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不惜得罪少林派,冒险来救她。
这个人路上却除了叫她跳车,叫她跟他走之外,还没有其他任何说话。
金丝燕也就跟着来到这里。
这个人虽然素未谋面,最低限度不会是敌人。
不是敌人,就是朋友。
所以她放心。
白衣人似乎漫无目的。
这样走下去实在不是滋味,金丝燕实在忍耐不住,正想问,前面的白衣人倏的停下。
“这里已在城外,少林派的和尚总不致追到这里!”白衣人说话出口,人亦缓缓回过来,望着金丝燕。
金丝燕即时打了一个寒噤。
白衣人的一双眼简直就不像是人眼,也不像是兽眼。
人眼兽眼都是会有变化,有感情,那怕是悲哀、是快乐,是憎恨、是喜悦,抑或是冷酷、是温柔,多多少少总可以看得出来、
白衣人的—双眼却完全没有感情,根本没有变化。
“嗯!”金丝燕好容易才应出这一声。“为什么你要救我?”
白衣人—牵唇,笑。
只是嘴唇在牵笑,白衣人死冷的眼瞳之中一丝笑意也没有。
“因为你是沈胜衣的仇人。”白衣人的语声同样没有感情,没有变化。
金丝燕一颗心这才放下,喜问道:“你也是沈胜衣的仇人?”
“是!”白衣人这一声就像是响尾蛇抖动中的尾巴所发出来的声音。
金丝燕听说又是心悸又是心欢,追问道:“你是那一位?”
白衣人右手如挥巨弦,衣襟上一拨,外罩的白衣陡分,露出了内里一身淡青密扣紧身衣衫,交搭斜挂在胸前的十口剑。
剑未出鞘,锋芒还在鞘内,金丝燕已感到了一股森冷杀气,她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道:“你可是无肠门下?”
白衣人颔首作应。
“无肠君是你何人?”
“是我父亲。”
“无肠公子!”金丝燕总算清楚白衣人的身份。
“江湖中人的确如此称呼我!”白衣人嘴角微唰,又牵出一丝笑意。
金丝燕恍然大悟,道:“据我所知,沈胜衣挑战十三杀手之际,错认无肠也是十三杀手之一,登门挑战,追杀无肠。”
无肠公子那一丝笑意即时唇边凝结,冷冷道:“江湖传言,并非事实,家父是因为败在沈胜衣剑下,饮恨自刎!”
金丝燕并不怀疑,她知道武林中老一辈的名人大抵都是这种脾气,都会采取这个办法。
“胜则荣,败则辱,无肠门中人宁死不辱!”无肠公子冷冷地一哼,接道:“这是我无肠门的信条。”
金丝燕只有点头,道:“江湖传言虽则并非事实,令尊毕竟因沈胜衣方至饮恨自刎!”
“是以我无肠门中人与他誓不两立!”
“应该如此,应该如此!”金丝燕当然大表赞成!
“无肠门中人记恩,记仇,有恩必报,有仇必报!”
“对!”金丝燕大有同仇敌气之意,转问道:“未知这仇,你们无肠门准备如何报?”
“找出沈胜衣剑上的弱点所在之处,我将指名挑战,以祈败他于剑下,杀他于剑下!”
“哦?”金丝燕这一次木无表情,对于无肠公子的壮举好像完全不感光趣。
无肠公子接又道:“这其实才是我要救你的主要原因。”
金丝燕不禁一怔,道:“你是打算从我的口中知道沈胜衣的弱点所在?”
“你倒是一个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最好,不必多作解释。”
“只可惜我根本不能告诉你什么。”金丝燕叹了一口气,“如果我知道他的弱点所在,他早已死在我剑下。”
“天下间没有一样东西可以说是完整,剑法也是一样,你跟他交手,你看他出手,相信已不只一次,以你的见识,大概总可以看出他剑法中最强最弱的地方!”
金丝燕又是—怔,苦笑道:“如果在他也有所谓剑法,的确是不难看得出来,问题是他虽然用的是剑,但使的根本不成剑法!”
无肠公子的眼瞳终于露出—丝诧异之色,道:“这是什么意思?”
“五年前,我败在他剑下的时候,他的剑虽然厉害,还有剑路可寻,但以这半年我暗中窥伺所见,就—如方才清风阁中他格杀十二连环坞邯两个杀手—样,忽而剑,忽而手的,根本就不是正宗剑路子,还有什么法则可言?”
“方才我也在清风阁,不过在一面牌匾之后,没有给你们察觉,我看到你借机越窗脱出。之后又转回伏身窗外窥伺,也看到沈胜衣格杀那两个十二连环坞的杀手,当时我还以为他只不过偶然这样,现在听你这样说,原来并非今如是,早已如此,这看来,他的剑术,已不着形式,到了心剑合一,剑在意先的地步。”
金丝燕苦笑。“只是剑倒还罢了,他的人简直就成了一头刺猬,还得防备他的脚,他的手,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