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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四身躯震动了一下:“我懂了,但是这种事决定在皇上,不在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要令兄马上舍弃鳌拜,挺身护王,满朝文武都会追随。”
“他要是肯听我的,也就不会这样了,他听贾姑娘的,最听贾姑娘的,我求贾姑娘劝劝他。”
“希望他肯听贾姑娘的。”
“可是,贾姑娘要是愿意劝他,不就早劝他了么?”
“令尊肃王爷呢?”
“坏就坏在‘肃王府’没人管我哥哥啊!”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严四道:“肃王府是皇族亲贵,连先皇帝都叫肃王爷一声六叔,令兄又执掌京畿禁卫,可算已得人间之极荣华宝贵,格格的父兄还要怎么样。”
纪翠道:“世间有几个知足的啊!”
“难道将来鳌拜给的就能知足?其实,鳌拜又能给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
严四脸色忽一变:“难道,格格的父兄打算先投效鳌拜,然后再取而代之。”
纪翠也一震:“不会吧,既有此心,为什么不直接——”
“那是大罪名,永远会背个弑君篡位,可是取鳌拜而代之就不同了。”
“那还不是一样。”
应该是一样,史官的春秋之事是不会容情的。
当然,那还得不怕死的正直史官。
“奈何格格的父兄不这么想。”
“那就太可怕了。”
“恐怕也不是格格劝得醒的。”
纪翠泪流得更多了:“那就是自取灭亡了。”
“但愿我料错了。”
“这就够让我以生为‘肃五府’女儿为耻了,真是再那样,我……。”
她怎么样,纪翠没有说出口。
严四下意识的心头砰然:“格格——”
只听一声,传呼传了过来:“贝勒爷回府,贝勒爷回府……。”
严四道:“格格,令兄回来了,我走了。”
纪翠很平静:“你走吧,只管放心,我会应付的。”
严四还能说什么,除非他能留下来保护格格,他没再说什么,毅然穿窗而去。
严四不见了。
纪翠突然娇靥飞红,娇靥也泛起了轻颤!这是为什么?只有纪翠自己知道——。
双喜一脸惊慌的跑了上来:“格格,贝勒爷回府了。”
纪翠淡然道:“我听见了,你下去吧,没叫你不要上来。”
双喜还想说什么,可却是欲言又止,最后焦急而关切的看了纪翠一眼,恭应一声,头一低,退出房门又下楼去了。
纪翠坐在那儿没有动,她等着了,不管即将来临的是什么,她都等着了,她豁出去了,她已经做了该做的,心已经安了,不管即将来临的是什么,她都不在乎了,而且她已经从严四那儿得到了安慰,那怕是死在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下,她已心满意足了。
这时候,在后院门——玉贝勒大步冲进了后院后头紧跟着的,自然是贾姑娘,她一把拉住了玉贝勒:“贝勒爷,你听我的——”
玉贝勒霍地转回了身:“贾姑娘,您也听我的——”
“我不能听你的。”贾姑娘道:“我不能不为你着想——”
“您要是真为我着想,您就让我去找他,不然憋着这口气能把我憋死。”
这可是贾姑娘亲眼看见的,玉贝勒气得吐了血。
可是贾姑娘仍道:“我知道,可是贝勒爷你要多想想王爷那ㄦ——”
“您放心,我阿玛那儿自有我应付,而且我已经想好怎么应付了,包准我阿玛帮我不帮她。”
这话说完,玉贝勒没等贾姑娘再说什么,挣脱了贾姑娘的手,转身直往后闯。
听了玉贝勒的话,贾姑娘虽然放心了些,可却不能完全放心,嘴里叫着玉贝勒,脚下可就急急的跟在后。
到了后头,玉贝勒飞步奔上小楼,当然,纪翠正在房里坐着等他。
“你真把那匕首给他了。”玉贝勒一见纪翠就说。
“我本来就这么告诉你。”纪翠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可是你一直不信。”
“你还有了理了。”
玉贝勒双眉陡的一挑,扬手就要打。
紧跟着赶到的贾姑娘伸手挡住:“贝勒爷,有话可以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玉贝勒道:“是怎么回事,您不是不知道,您看看她——”
贾姑娘目光——凝,望纪翠:“格格,不是我说你,你也实在太不应该了——”
玉贝勒刚才要打她,现在贾姑娘又这么说她,纪翠表现得一点也不在乎,看来她是真不在乎了,这一连串的事,似乎也使她改变了很多,使她变得不再刚烈,使她变得很有韧性。
她抬眼望贾姑娘:“我不过是物归原主,这叫不应该?”
“格格既有现在,何必当初。”
“对,我正要说,要错我是当初错,当初我就不该用‘半日睡’迷到他,拿他那把先皇帝御赐的匕首——.”
玉贝勒道:“你怎么说?”
纪翠仍然脸无表情:“当初我该死,我愧对全家,忘恩负义,也对不起李豪,现在我已经心安理得了——”
“你——”玉贝勒勃然大怒,扬手就要打。
贾姑娘急急又挡住:“贝勒爷——”
纪翠道:“别说打了,我现在连死都不怕,也随时可以死。”
“好。”玉贝勒一咬牙.硬生生一巴掌掴下。
贾姑娘没挡住,但是玉贝勒这一巴掌也终因贾姑娘的一挡走偏了,只扫中了纪翠的乌云臻首,把头发打披散下来了。
纪翠没有动,一动都没有动。
玉贝勒—巴掌没打中,还要打。
贾姑娘这回没挡他,急得一步跨到纪翠之前,挡住了纪翠,脸色一沉,道:“贝勒爷—一”
玉贝勒叫道:“贾姑娘,您怎么还一一是她不仁,不能怪我不义——”
贾姑娘道:“就算格格再不仁不义,贝勒爷你也不能打她。”
“她不帮我帮别人,她要害死整座‘肃王府’,我还不能碰她。”
“不能。”贾姑娘道:“你是她哥哥,不是王爷。”
“长兄比父——”
贾姑娘急了,变色道:“我不管你怎么说,我说不能就是不能。”
“您是让我出不了这口气。”
“你还要怎么出气,她是你妹妹,又不是别人,难道你真杀了她才能出气,你可以禀知王爷,看王爷怎么处置。”
玉贝勒相当急怒,一张原本铁青的玉面都涨红了,他一声没再吭,猛跺一脚,转身走了,又像一阵疾风似的冲下了楼。
贾姑娘转身向纪翠:“格格,贝勒爷刚才在外头,气得都吐了血,我得去看看他去。”
她也走了,走得也像一阵风。
纪翠仍然坐着没动,也没说一句话,贾姑娘临走时的话,她好像没听见。
其实,这时候谁还能指望她怎么样,从小到大,她何等的娇贵,何等的宠惯,尤其是个自小没娘的女儿家,就是肃王也从没有碰过她一指头,现在她能任由玉贝勒打她,她对这个哥哥,已经是容忍很多了,也可见她改变了多少。
是什么让她改变的,恐怕是一个“情”字了。
玉贝勒跟贾姑娘都走了,在小楼外,北边,靠后院墙那株枝叶茂密的大树上,有一双一直隔窗盯着纪翠的目光,忽然变得不忍,变得怜惜,在投下最后一瞥后,一条像轻烟似的人影从枝叶中飘出,飞射不见,树上的枝叶连动都没动一动。
晚一点,肃王爷回府了,堂屋里坐下,衣掌还没换,茶也还没喝一口,玉贝勒就进来了。
这时候那是告状的时候,贾姑娘急得忙递眼色。
可是玉贝勒他偏装看不见:“您回来了?”
“嗯,你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早。”
“没事儿了,抓叛逆的人都撤了,怎么不回来早?”
贾姑娘递过茶来,肃王爷接过来才喝一口,闻言抬眼:“叛逆可拿了。”
“没叛逆可拿了。”
“怎么?让他跑了,这么多人拿一个叛逆——”
“叛逆没跑,只不是能动他了。”
“不能动他,为什么?”
“这就得问纪翠了。”
“问纪翠,怎么说?”
玉贝勒这才把前因后果禀知了肃王爷。一点都没瞒。
肃王爷一听脸色就变了:“有这种事?”
“贾姑娘都知道,您可以问她。”
肃王爷立即转望贾姑娘。
贾姑娘没等问就点了头:“贝勒爷说的是实情,王爷也可以问问格格。”
肃王爷突然拍了桌子,盖碗一跳,茶都洒了出来:“我谁都不用问,你妹妹再不对,你也不能打她。”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出了玉贝勒跟贾姑娘意料之外,两个人一怔,玉贝勒叫道:“阿玛——”
肃王爷一挥手:“不要再说了,你妹妹是不对,可是你打了她,你的不对就盖过了她的不对了。”
玉贝勒忍不住抗声道:“她做了这种事还不该打。”
肃王爷又拍了桌子,而且霍地站了起来:“该打也轮不到你打,她长这么大,我都舍不得碰她一指头,要你打。”
玉贝勒脸色都白了:“阿玛,您未免太护妹妹了——”
肃王爷指着他的鼻子暴叫:“你说什么?你还敢——。”
贾姑娘知道,这时候该她说话了,再不说话恐怕就要糟,她先拦玉贝勒:“贝勒爷不能跟你阿玛顶嘴,少说一句——”
然后她转过脸再劝另一位:“王爷——”
她拦玉贝勒,玉贝勒没说什么,她劝肃王爷,肃王爷可冲她瞪了眼:“难道你也认为他打纪翠打对了。”
纪翠是该打,可是贾姑娘知道,这时候绝不能承认,甚至最好永远都别这么说,她忙道:“不——”
“既然这样,你也在那儿,你就任由他动手打纪翠?”
这就只有贾姑娘懂,这很严重,更不能承认,她忙道:“我没有,我拦了,贝勒爷是想打而没打——”
真说起来,这也是实情。
可是听过肃王爷耳朵里,仍然不是味儿,他叫:“想都不能,想都不该,他凭什么?”
最后一句,他抬手指玉贝勒,手指头差点没碰着玉贝勒的鼻子。
也只有贾姑娘懂这句“他凭什么”的意思,她硬没敢吭声,只打算放低姿态再劝。
可是就在这时候,玉贝勒突然说了话:“我凭什么?就凭我是她哥哥,就凭我是您儿子,就凭我执掌京畿禁卫。”
贾姑娘吃了—惊,可是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心里大急。
果然,肃王爷暴跳如雷:“你还敢——你执掌京畿禁卫有什么了不得的——”
玉贝勒冰冷道:“我执掌京畿禁卫,我要是说句话,鳌拜他不敢这么嚣张,他成不了事,可是我选的是他,这也是您的意思,一旦他真成不了事,咱们这背叛皇家的,会落个什么样的罪,您知道不知道,想到没有?”
肃王爷道:“你胡说什么?鳌拜怎么会成不了事,这跟咱们家的事扯得上什么关系。”
“我看您是糊涂了,您的好女儿胳膊肘往外弯,帮别人的忙,把那把御赐护身匕首从我这儿盗走,又给了那个李豪,我还能奈何李豪么,李豪是个真对手,是个大障碍,有他从中作梗,鳌拜能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