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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捉鬼森然道:“我不是在吓唬你。”
夏小雨嫣然一笑,小手优美地拢了拢鬓角:“是吗?
我倒真想听听,我的黄龙大侠将怎么对付他的小雨妹妹。”
高大小姐脸都气绿了虽然她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是在吃醋。
顺便提一下,高大小姐在宋捉鬼的”建议”下,洗去了满脸厚粉。她已经好久没涂脂抹粉过了。
而她也开始习惯自己现在的形象了,而且她自己还十分满意。
现在的高大小姐,蛾眉淡扫,意态天然,居然很有点真正大美人的韵味了。
而这一切,却是一个“南阳村夫”教给她的。
这世上的事情,有许多的确说不明白。
但宋捉鬼接下来的一句话说得明白
“你莫忘了,我还不仅仅是宋捉鬼,也是‘钦封通玄显微真人’,也许皇帝已经不记得我了,而且也不把我当回事,但我如果上京说金陵城有座快活林,乃是反贼聚集之地,你猜皇帝会不会做出点什么事情呢?”
夏小雨愕然。
如果宋捉鬼真的这么做了,快活林将化为灰烬,她夏小雨也将成为天下通缉的“钦犯”。
夏小雨马上就笑了,笑弯了腰,笑出了泪,笑得直揉肚子。
她笑,宋捉鬼不笑。
高大小姐也不笑。
夏小雨好半天才止住笑,叹道:“你不会这么做的,这不符合江湖规矩,武林道义,你若真这么做了,就会为千万人诟骂,无疾而终。”
宋捉鬼冷冷道:“至少我也比你晚死几天。”
夏小雨想了想,苦笑道:“好啦,你赢了,我认输,你想问天下刺客的情况?”
“是”
“什么地方开始说呢?”
‘“组织。”
“从哪个组织开始说呢?”
“总共有几个组织?”
“三个。”
“哪三个?”
“江南、西北、西域。”
“按这个顺序说。”
“好吧!…·,·先说江南,实际上这个组织统管的,是玉门以东,黄河以南的地域,目前该组织有职业刺客七十二人,其中,在制客排名榜上列入前十名的有五人,在三大组织实力最雄厚。”
“就这些?”
“就这些。”
“再介绍西北组织。”
“西北的组织统辖刺客三十三人,经管黄河以北、玉门以东地区的暗杀生意,在三大组织中实力最弱,收入也最少,列入排名榜前十名的,只有一人。”
“西域呢?”
“西域组织的地盘在玉门以西,兼管大食、波斯等地的生意,因此收入不错,该组织仅有刺客二十一人,在前十名中,却占了三席。”
“下面再说说首脑。”
“西北组织首脑本人就是大刺客,他的绰号是‘小鬼”,据说他姓宣,是个侏儒;江南组织的首脑姓汪,叫汪通,明里是扬州勾栏凹凸馆的主人;西域组织的主人姓陶,陶质,现在住在扬州。”
‘’他为什么住在扬州?”
“他是汪通的拜弟。”
“好,我听你说了半天,知道前十名刺客中有九名属于这三个组织,那另外一名属于谁?”
“他是天杀,不属于谁。”
“为什么?”
“天杀的意思,就是绝杀,谁都可以杀。”
“郑愿是不是天杀?”
“听说是。”
“你也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实际上除了那三位首脑和天杀自己,也许没有旁人知道。”
宋捉鬼想了想,缓缓道:“我有一个想法,属于异想天开的那种想法,需要得到你的证实。”
夏小雨目光闪烁不定;“哦?”
宋捉鬼沉声道:“还有一个人。”
夏小雨吃了一惊:“还有一个人?一个什么人?”
宋捉鬼道:“这三个组织的主人。”
夏小雨惊呆,怔怔地瞪着他,张口结舌。
宋捉鬼道:“我说这话,并不是有什么确实的证据,我不过是想,既然存在一个天下刺客统一的排名榜,也就必然存在一个制定排名榜、并能使三个组织所有刺客心服口服的人。天杀列为第一,而又不属于任何组织,就只有这一种解释最合理。”
夏小雨道:“难道……你以为天杀就是你说的这个人?”
宋捉鬼道:“可能性不大。一个统领天下职业刺客的人,自己没必要冒险,除非他是个杀人狂。”
夏小雨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么…·那么你、你认为会是谁?”
宋捉鬼凝视着她的眼睛,淡淡地道;“我起先怀疑是令师祖。”
他站起身去扶高大小姐:“现在看来,我需要另外找个怀疑对象。”
走到门口,他又站住,顿了顿。沉声道;“我每次见到你,都会被你骗一次,这次也许又是如此,但我希望你记住,这也是最后一次。”
“你明知道她总是骗你,为什么还总是相信她?”
高大小姐过了江之后,才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宋捉鬼没有回答,而且干脆转过了脸。
高大小姐很乖觉地住了口。
她现在的确很乖,那场惨祸使她从里到外都改变了。
她以前只是个任性放荡“丑丫头”,现在却是个满目沧桑的“大美人”了。
岁月可以将贞女变成荡妇,也能将荡妇变成贞女,可以将君子变成小人,也能将小人变成君子。
只要岁月仍在流逝,世上的一切都可能改变。
包括忠诚、包括信义、包括纯真善良;
也包括无耻、包括仇恨、包括卑鄙邪恶。
宋捉鬼喃喃道:“世上有许多事情说不清,鬼都弄不明白。”
高大小姐柔声道:“也许弄明白就是不明白,说不清反倒比说得清好。”
宋捉鬼看了她一眼,淡然造:“你长大了。”
高大小姐幽幽道:“只可惜,每个长大了的人,虽未必有将来,却一定有过去。”
宋捉鬼讶然这”丑丫头”什么时候变成个哲人了?
他想了想,道;“过去的罪过是过去的,转个身就看不见了,走路的人不能总是回头看,那一定会摔跤。”
高大小姐轻叹:“用不着回头,只想一想过去就在身后瞪着你,路就走不稳了。”
宋捉鬼这回想的时间更长:“…·那就不去想,去想别的事。”
“比方说?”
“比方说……比方说…··想想前面那棵树还有多远,耍走多少步才能走到。”
宋捉鬼说完,自己先笑了。
这是许多天来他第一次笑。
高大小姐道:“只可惜有你在身边,我还怎么想别的事。”
宋捉鬼一下笑不出来了;“什么意思?”
高大小姐道:“还能是什么意思?一看见你,除了想‘这个男人,真丑’之外,我还能想其它事情吗?”
宋捉鬼苦笑。
高大小姐幽怨地剜了他一眼,转开了眼睛。
沉默。
良久,宋捉鬼才笑道:“你在想什么?”
高大小姐轻轻道:“想这个男人,……真丑。”
宋捉鬼还是没听出来,他只是笑,他很高兴这个“丑丫头”终于不再为过去而内疚了。
高大小姐咬着唇,咬得狠狠的,咬出了血。
宋捉鬼吃了一惊:“喂,喂喂,大小姐、丑丫头,你这是干什么?”
高大小姐扭过了睑,轻轻抽泣起来:“我……我……”
“你怎么了?”
“我想……我想……”
“你想什么?”
“我想……这个男人,
“真丑是不是?没关系,我是真丑。”
高大小姐摇摇头:“我想……这个男人,是我丑,真丑,丑死人了。”
宋捉鬼皱着眉头,半晌才回过神来,终于明白高大小姐的“意思”了。
他觉得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高大小姐拼命打马狂奔,好像迫不及待要躲开他。
宋捉鬼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热浪
她想他!
一个女孩子,真心诚意地想他!
宋捉鬼鼻子有点酸,他只有拚命追赶她,拦住她,告诉她他现在的感受。
他喜欢过许多女人,却没有一个女人真心诚意地喜欢过他。
现在有了;他怎么能不欣喜若狂,怎么能不感激万分呢?
“丑死人了,丑死人了……”
高大小姐躲进了一片茂密的柳林里,拼命揪自己的头发。
她简直恨不能自己没说过那句话,恨不能收回那句话不说。
可她确实是忍不住要说。
惨祸过后的许多日子里,她将罪孽归结为自己放荡无耻,贪恋肉欲,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干那种事了。
可最近几天,她一看见宋捉鬼,就想和他做那种事,她想得要命,怎么忍也忍不住。
她觉得羞耻。无地自容。
当她听见宋捉鬼走近时,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颤声道:“你走开,求求你,走开。…·,·”
宋捉鬼没有走开。
她无助地哭了,“别理我,走开呀!呜呜……”
宋捉鬼从她背后伸出手,温柔地拥住了她,悄声道:
“别扯头发了。”
谁能想到,我们的宋捉鬼宋大侠,说出来的居然会是这句话?
高大小姐的心,一下就全融化了。
她的身子,好像也随她的心一同融化了,融进了他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时令是炎夏,她本该很热才是,可她为什么“冷”得直哆嗦呢?
她很少害羞过,除了刚开始“享受”男人时曾有过几次张皇外,她对男女之间的事已看得很透。
可现在她害羞得要命,他的大手抚摸她时,她简直无地自容。
“别……别碰我,我……就因为……就因为我,我家里…·家里…·,求求你,让我走,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
宋捉鬼柔声道:“那不是你的过错,就算是,错也错过了,如果让你一个人自生自灭,你的头发用不了三天,就会被你全部扯光。”
“那就……那就让我去··,…去当姑子,去…··,去……当宋捉鬼用浑厚深沉的语气说;“你不能。你不能任那些为非作歹的人逍遥自在,你应该报仇,把那些鬼揪出来。”
他抬起她下颚,逼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遁世之人,是为求心安、你如果遁入空门,你会心安吗?”
高大小姐只是哭。
宋捉鬼又道:“至于过失,谁没有过失?谁在年轻时没做过坏事、错事、傻事?难道每个人都该遁入空门才对?”
高大小姐拚命想低下头去,可他的手指非常坚定。
宋捉鬼说:“上天造人,不是让人自甘堕落,只有每个人都奋发向上,自强不息,世间才会富裕繁荣,我说的对不对?”
高大小姐还是不吭声。
宋捉鬼的声音又温柔了:“至于你,你已经长大了,成熟了,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而已。你的身体或许成熟得很早,但你的心灵直到现在才成熟。如果有人拿着一只熟透了的桃子,不去吃它,反倒说这桃子原先是青的,是生的,因此不能吃,你会怎么想?”
高大小姐睁开泪眼,敬慕害羞地微笑着。
宋捉鬼的声音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嘎住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