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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庄稼伸伸手拦住了他,道:“我不愿意再摇一回。”
王大麻子皱眉苦笑,道:“朋友,你这……这不是一样么?”
庄稼汉道:“既是一样,你何必再摇?”
王大麻子道:“可是我不摇,就没别人下注!”
庄稼汉道:“有我这么一大注还不够么?别人请他等下一局好了。”
王大麻子溜了适才发话那人一眼,强笑说道:“朋友,这,这恐怕不大好吧?我开这赌局就是为大伙儿一起赌的……”
“说得是!”适才那人突然说道:“他凭什么独揽这一局?”
王大麻子忙道:“听见了么?朋友,有人说话了……”
庄稼汉淡然说道:“我又不聋,当然听见了,我就凭这只玉如意独揽这一局,谁要不服气,请出来跟我赌赌。”
“娘的,你说话好横。”几声嗳呀,围观的人踉跄退闪,人丛里出来了个身穿黑衣的大汉,他瞪着眼道:“就是老子不服,你怎么样?”
庄稼汉笑了笑,道:“不怎么样,你我赌一局。”
“娘的。”黑大汉浓眉一挑,模样儿好凶,手指着庄稼汉,那毛茸茸的大巴掌看着吓人,道:“药王庙前你也不打听打听,凭着这只琉璃玩艺儿气大?老子就不吃你这一套,非摇摇宝盒不可!”
大巴掌一转,向着长桌上的宝盒抓了过去。
“别动,朋友。”庄稼汉及时伸手,按住了黑大汉那只已抓上了宝盒的手,笑吟吟地道:
“要摇也行,那得等下一局。”
话落,他把黑大汉的手拉了回来,别看黑大汉人像半截铁塔,劲头十足模样儿吓人,他却乖乖地任庄稼汉把那只蒲扇般大巴掌拉了回来。
庄稼汉像个没事人儿一般,目注王大麻子含笑说道:“王大麻子,开宝吧!”
王大麻子直了眼,脸上变了色,愣在了那儿。
庄稼汉微微一笑,又道:“王大麻子,开宝。”
王大麻子如大梦初醒,定了定神,还投有答应,一柄明晃晃的尖刀由人丛里递出,直扎庄稼汉后背。
众人有看见的,一声惊呼还没有出口,庄稼汉背后像长了眼,哈哈一笑,道:“朋友,地近京畿,这是个有王法的地方,怎好背后动刀子暗箭伤人?你想见血也容易……”
手腕一振,带得那黑大汉一个踉跄直向那犀利的刀尖撞去,惊呼倏起,刀锋猛地一偏,可是仍嫌收势过慢,黑大汉一声怪叫,膀子上挨了一刀,立即衣破肉翻血染红了半只袖子。
“杀人了。”王大麻子大叫一声,踢开板凳便要跑,庄稼汉另一只手一探,隔长桌抓住了他的后领,道:“王大麻子,开过宝再走不迟!”
王大麻子猛然翻过身来便要掀桌子,岂料,庄稼汉比他快,一抛黑大汉,腾出手按在了桌子上。
王大麻子一掀没能动长桌分毫,他日中凶光一闪,桌底下出腿,凝足了劲儿跺向庄稼汉膝盖。
庄稼汉笑了:“你还真有两手,可惜我不是那没有还手之力的半大孩子。”左腿一偏,抬脚横里扫出。
王大麻子吃足了苦头,小腿上挨了一下,大叫一声蹲了下去,两手抱住了那只小腿。
庄稼汉笑道:“敢情你也禁不起打,王大麻子,开宝!”
王大麻子不敢不听,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道:“朋友,我王大麻子开了这么多年赌局,今天是头一次走眼砸锅栽跟头,不用开了,是七点!”
庄稼汉“哦!”地一声,笑道:“是么!那我的运气不错,下半辈子就不愁吃穿了,哈哈!”
伸手拿起了玉如意,接道:“一千两,赔吧!”
王大麻子哭丧着脸道:“朋友,吃这碗饭不容易,你高抬贵手……”
庄稼汉道:“吃这碗饭是不容易,到处也都有苦哈哈的朋友,有道是:‘君子不挡人财路’,为生活,这本无可厚非,我也可以不管,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老实的半大孩子被打个半死,这话你懂么?”
王大麻子一怔,惊声说道:“原来朋友是为昨天那……”
“不错。”庄稼汉道:“你明白就好,我开出两条路:除了赔我一千两银子之外,我当众揭穿你的骗局,多年来赢的你得吐出来,再不就是把昨天打那孩子的几个人交出来,这两条路,任你选一条。”
王大麻子忙道:“朋友,你误会了,昨天打人的那几个,都是过路的人。”
庄稼汉淡然笑道:“别跟我来这一套,过路的人犯不着替你护场,玩假赌局的这一套我懂,而且也很在行。”
王大麻子道:“朋友,我是句句……”
庄稼汉道:“那么你是选头一条路了?”
王大麻子一惊,旋即整了脸色,道:“朋友,彼此都是光棍,也都是明眼人,大家都是江湖上混的,一句话,你朋友高抬贵手,被打伤的那位兄弟,我王大麻子负责疗伤赔不是……”
庄稼汉道:“我这个人由来好说话,你话说得那么漂亮,本来我该点头认可了,可是怪就怪在你们不该仗武围殴一个丝毫不懂武技的半大孩子。还有适才那一刀,若非是我,换个人怕不早躺在这儿了?”
王大麻子道:“朋友,有道是:‘能放手时便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又道是:‘路须退一步,味要减三分’……”
庄稼汉笑道:“你也懂这些?要是那孩子伤重不活,我今天被扎躺下了,你又会怎么说呢?”
王大麻子还待再说。
庄稼汉脸色微沉,道:“废话少说,只答我一句话,你选哪条路?”
王大麻子脸上变了色,没立即回答,目光远眺,在远处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中来回扫。
倏地,他神情一喜,收回了目光,望着庄稼汉道:“朋友,你何必逼人太甚?”
庄稼汉仰天笑道:“没想到到头来我落个逼人太甚,这儿还有王法么?世上还有公理么?
好吧!既然这样……”
只听步履声响自背后,随听背后有人说道:“老王,什么事在药王庙前闹得这样儿?”
庄稼汉没回头,王大麻子“哦!”地一声道:“是焦爷。”
绕过长桌急步走了过来,一拐一拐地,腿还有点不方便,他满脸堆笑地拱起了手道:
“焦爷,没什么,小事,小事,一点小误会。”
那人道:“小事,小误会也闹成这样儿,你也真是,这是什么地方?往后还想做生意?
低个头给客人赔个不是不就算了!”
王大麻子忙道:“是,是是,焦爷,您说得对,您说得对,吃这口饭不容易,我哪敢得罪客人,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砸自己的饭碗么?只是,焦爷,我已低了头,赔了不是,无奈这位朋友仍是不依不饶的。”
那人“哦!”地一声道:“我不信,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说看?”
王大麻子干咳了一声,窘迫而不安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听毕,那人声音微沉地道:
“老王,不是我说你,大伙儿都是一个城里的,也是常见面的熟人,换个人人家未必愿意说你,难怪这位朋友不依不饶,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玩假,哪儿都有,也说得过去,可是大伙儿打人家一个半大孩子打个半死,这就未免太过了些……”
王大麻人忙赔笑说道:“是,是,焦爷,我也知道,我也知道,所以我愿意负责疗伤,低头赔罪……”
那人“嗯”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只要低头认个不是,负责为人家疗伤,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干咳了两声,转向了庄稼汉,道:“这位朋友……”
庄稼汉缓缓转过了身,眼前,站着个身材粗短的中年汉子,长眉细目白净脸,衣着挺讲究,也挺气派,满脸堆着笑,双手正拱在那儿:“请教贵姓?”
“不敢。”庄稼汉道:“我姓严。”
那汉子笑道:“原来是严朋友,严朋友住在……”
庄稼汉道:“城外,太行山下长沟峪。”
那汉子笑道:“原来严朋友是城外长沟峪人。”
顿了顿,接道:“我姓焦,叫焦天冲,是城里金善人家的护院……”
庄稼汉道:“原来是金大善人府里的焦师父,失敬。”
“好说。”焦天冲嘿嘿笑道:“倒是焦天冲在金家供职这多年,竟不知近在咫尺的长沟峪隐有严朋友这样的高人,那才是……”
“不敢当。”庄稼汉淡淡说道:“种田浇菜干粗活的庄稼汉!”
焦天冲眯着细目笑道:“严朋友过谦了,这才叫隐居……”
顿了顿,干咳一声,接道:“我说严朋友,眼前这件事,可否看我个薄面……”
庄稼汉淡淡说道:“既然焦师父说了话,这一千两银子我可以不要……”
焦天冲拇指一挑,道:“严朋友不愧是位高人哪!”
“不过……”庄稼汉接着说道:“这打人半死的事,我却不能就此松手,还要请焦师父谅宥!”
焦天冲一怔,脸上大失光采,道:“严朋友,老王他已经低了头嘛!”
“可以。”庄稼汉道:“把打人的人一个不少地交出来,我马上就走!”
焦天冲强笑说道:“严朋友,我刚才说过,杀人不过头点地!”
庄稼汉道:“焦师父该知道,这儿地近京畿,是个有王法的地方,该不容地痞无赖那么横行霸道,无法无天。再说,这件事若不找回来,他们会以为乡下人永远好欺负。”
焦天冲一拍胸部,道:“严朋友,我姓焦的担保,绝不会再有下次。”
庄稼权道:“焦师父,事关人命,一次也就够了!”
焦天冲脸色为之一变,鲁仲连未做成,他碰上了这位倔直的庄稼汉,不买他的账,不看他的面子,好不窘迫尴尬。
王大麻子突然干咳一声,道:“焦爷,这件事您别管了,人家不买您的账……”
焦天冲双眉一竖,道:“谁说的?这件事我是非管不可,宛平县有的是官府衙门,也有能说话的人,老王,只管走你的,我倒要看看谁能把你怎么样?”
王大麻子迟疑了一下,道:“那么,焦爷,我……”
庄稼汉突然说道:“王麻子,你要是腿上不痛了,请尽管走!”
王大麻子一惊,还真没敢动。
焦天冲怒喝说道:“老王,走你的,我看看谁敢碰你!”
王大麻子溜了庄稼汉一眼,庄稼汉淡淡说道:“我这个人向来说一句是一句,你可别怪我没打招呼。”
王大麻子没说话,双肩一晃,要跑。
庄稼汉身手好快,跨步而至,飞起一腿踢了出去。
王大麻子惨嚎倒地,抱着左腿满地乱滚。
这庄稼汉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焦天冲勃然色变,怒笑说道:“姓严的,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不买焦某账的,宛平一带你是第一人,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气候。”
抖手一掌猛地劈了出去。
庄稼汉一闪躲过,没还手。
焦天冲道:“姓严的,你要是个汉子,你就碰碰。”
手臂一圈,忽地又是一掌击出。
庄稼汉往左微滑一步,再度躲过没还手。
焦天冲叫道:“姓严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稼汉淡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