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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慕飞意不在吃喝,随便点了两样。
伙计答应着走了,严慕飞抬眼打量了众酒客,摆在眼前的,是一幅众生像,什么样的人都有。
他在打量人家,可没留意有一双犀利的目光,从他进酒肆门起,便一直在盯视着他。
这双犀利的目光来自柜台内,柜台里有一个圆胖脸的中年人,十个胖子九个气色好。这圆胖脸汉子那张圆胖脸 上,白里透红,肉嫩得像个大姑娘,想必,他阁下深谙养生之道,一向保养得好。
他,长眉细目,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看上去总令人觉得他跟常人有点不同,可又让人一时说不出那不同之处在那里。
有道是:“心广体胖”,十个胖子有九个是整天笑哈哈的乐天派,逢人总是堆着一脸笑意。
那么,心既然广,人既然乐天,再加上懂得养生之道,保养得好,脸上的气色岂有不红润,不好的道理。
而这胖子不同,他脒着一双细目,那犀利的目光一直盯着严慕飞,脸上始终就没见有笑意。
可巧的是,严慕飞竟始终没发觉。
须臾,洒菜送上,伙计一边执壶倒酒,一边殷勤而小心地陪笑问道:“这位爷,还要点啥?”
严慕飞微一摇头,道:“谢谢你,不要什么了,假如待会儿酒少菜不够,我自会招呼你。”
伙计倒满了一杯酒,闻言答应一声,放下酒壶就要走。
严慕飞及时说道:“小二哥,贵宝地人人有饭吃,真不错啊!”
伙计闻言一怔停步,陪笑说道:“这位爷,你这话……”
严慕飞含笑说道:“我走过不少地方,每个地方都有不少逢人便伸手的要饭花子,可是在贵宝地我就没瞧见一个。”
伙计“哦!”地一声,道:“这位爷,你是说这呀……”
严慕飞点头说道:“不错,难道不对吗?”
伙计未答,目光一凝,反问道:“这位爷,你打听要饭花子呀?”
严慕飞道:“不,我只是见贵宝地没有逢人便伸手的要饭花子,认为贵宝地人人有饭吃,挺不错的,”
伙计深深看了他一眼,微一摇头,道:“这位爷,我大胆说一句,你说错了。这年头儿哪个地方都有没饭吃的人,小地方哪能例外?”
严慕飞“哦!”地一声道“这么说,贵宝地也有要饭花子?”
伙计道:“那当然。不但有,而且还不少!”
严慕飞诧声说道:“我到贵宝地来有一会儿了,而且几乎走了半个县城,怎么一个要饭花子也没瞧见呢?”
伙计想了想,抬眼说道:“这位爷,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严慕飞道:“我倒真想听听!”
伙计反手一指柜台内,低低说道:“这位爷,你问咱们掌柜的去,他知道。”
严慕飞“哦!”地一声,目光投向柜台。柜台内,那圆胖脸中年汉子正在低头拨着算盘珠子。
其实,是在伙计反手一指的时候,圆胖脸汉子才挺机伶地收回了盯在严慕飞身上的犀利目光。
严慕飞微微皱眉,道:“他知道?”
伙计点了点头,道:“嗯,我们掌柜的他知道。”
严慕飞沉吟了一下,抬眼说道:“小二哥,可不可以请他到我桌上来坐坐?”
伙计一点头,道:“当然行,你等等,我去跟他说去。”
转身走向柜台,到了柜台前,他向那圆胖脸中年汉子低低说了几句,圆胖脸中年汉子停了手,转头望向严慕飞,那犀利的目光,已经收敛得跟常人一样。
严慕飞含笑向他点了点头。
圆胖脸中年汉子似乎有心事,也像永远那么冷漠,板着脸,没有一点表情,连个头都没点,一推算盘站起来走出了柜台。
严慕飞目光突然一凝,而且放射出讶异的光采。
他凝注处,是圆胖脸中年汉子脚下稳健而矫捷的步履,但那只不过一瞬间,随即他就把目光移开了。
这时圆胖脸中年汉子已到近前,严慕飞含笑抬手,道:“掌柜的请坐。”
圆胖脸中年汉子脸上挤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欠了欠身,谢了一声,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坐定,他注目问道:“客人找我?”
严慕飞点头说道:“有件事想烦请掌柜的。”
圆胖脸中年汉子不知是没听见严慕飞的话,抑或是他听见了却会错了意,当即截口说道:
“是菜做的不好?”
严慕飞忙一摇头,道:“不。”
圆胖脸中年汉子紧跟着又道:“是酒不够纯?”
严慕飞又摇头说道:“不,掌柜的,你误会了,都不是。”
圆胖脸中年汉子目光一凝,道:“那么是……”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难道小二哥刚才没对掌柜的说?”
圆胖脸中年汉子微一摇头,道:“没有,他只说客人找我。”
严慕飞笑了笑,道:“那么,我自己说好了。刚才我跟那位小二哥闲聊,我说我不见贵宝地有要饭花子,认为贵宝地人人有饭吃,小二哥却说我弄错了,他说贵宝地有花子,而且不少,要想知道为什么看不见花子,那就得问掌柜的。”
圆胖脸汉子“哦!”地一声,圆胖脸上又挤出一丝难得的笑意,道:“原来客人是问这个呀!”
严慕飞点头说道:“是的,掌柜的。”
圆胖脸汉子目光忽又一凝,道:“客人贵姓大名?”
严慕飞道:“有劳掌柜的动问,我姓严,草字慕飞!”
圆胖脸汉子神色微微一动,点头说道:“原来是严先生,严先生在要饭花子中,有认识的人吗?”
“不。”严慕飞摇头说道:“我只是好奇而随便问问。”
圆胖脸汉子道:“那么,严先生只消听听,不需要再破费了……”
“破费?”严慕飞微愕说道:“掌柜的,破费何解?”
胖脸汉子摇了摇头,道:“先生请听我说,这儿城北十五里处,有殷太师墓,客人可知道?”
严慕飞微一点头道:“我听说过,可是指比干墓?”
“正是。”胖脸汉子点头说道:“殷太师的忠义,是流传千古、妇孺皆知的,只不知道为什么,小地方的那些要饭花子在前两天排成了队,一个一个地进入了太师墓里,从那时候起,就没再见他们出来。这就是小地方为什么不见一个要饭花子的原因。”
严慕飞一怔,道:“怎么说?掌柜的,他们一个个地进入了太师墓里,从那时起,就没再见他们出来?”
胖脸汉子一点头,道:“是的,先生,正是这样。”
严慕飞诧声说道:“他们进太师墓里去干什么?”
胖脸汉子摇头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恐怕只有去问他们。”
严慕飞暗暗诧异之余,想了想抬眼说道:“掌柜的,那殷太师墓很大吗?”
圆胖脸汉子道:“当然很大,占地方圆好几十丈,要不然怎么装得下那么多要饭花子呢?”
严慕飞一点头,道:“说得是,掌柜的,那殷太师墓进得去?”
圆胖脸汉子道:“先生这一问真是,要是进不去,那些要饭花子是怎么进去的?”
严慕飞点了点头,道:“是我糊涂,敢情殷太师墓里面是空的?”
圆胖脸汉子道:“客人请想,比干贵为殷商太师,他的埋骨处当然是很大很大,墓里还能装什么?除了一具棺材跟些陪葬外,其它的地方当然是空的!”
严慕飞沉吟了一下,道:“掌柜的,你怎么知道那些要饭花子都进了比干墓?”
圆胖脸汉子截口说道:“不瞒客人说,我亲眼看见的!”
严慕飞“哦!”地一声道:“原来是掌柜的亲眼看见的!掌柜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圆胖脸汉子道:“前两天。”
严慕飞道:“掌柜的能不能说确定些?”
圆胖脸汉子想了想,道:“该说前天。”
严慕飞暗自忖道:“前天……前天这不是她在……”
抬眼凝目,接道:“掌柜的,你还看见什么?”
圆胖脸瘦子道:“我还看见……不,不,没有了,没再看见什么?”
他那异样的神情,异样的口气,很明显,一目了然。
严慕飞道:“掌柜的,你还看见了什么?”
圆胖脸汉子道:“我不是告诉先生了吗?别的没有看见什么了。”
严慕飞道:“掌柜的,事关重大,我希望你实话实说!”
圆胖脸汉子道:“我说的是实话,真的没有……”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掌柜的不同于一般做生意的,我不愿拿关门、吃官司来恐吓掌柜的,我只希望掌柜的让我多知道一点!”
圆胖脸汉子脸色微变,沉默了半晌,始摇摇头说道:“先生,我不是不说,而是不敢说,不愿惹火烧身,招祸上门,客人该知道,我开这爿店不容易。”
严慕飞道:“掌柜的怕什么?”
圆胖脸汉子道:“先生,我怕武林人的报复。”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我明白掌柜的苦衷,只是,掌柜的又何忍心让那些可怜的要饭花子永远被关在比干墓里活活饿死?”
圆胖脸汉子垂下目光,道:“先生,我要是可怜那些要饭花子,说不定我自己就会先死了。”
严慕飞截口说道:“掌柜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你告知。”
圆胖脸汉子沉默了一下,旋即摇头说道:“看见的人没有身受的人清楚,先生还是设法去问那些要饭花子吧。他们前天才进去,如今该还来得及!”
严慕飞双眉微微一扬,点头说道:“好吧,掌柜的,我不问你了,我问他们去,相告之情,仍甚感谢,我以这杯酒略表寸心!”
说着,拿起酒杯放在了圆胖脸汉子面前,同时站了起来道:‘掌柜的,请替我算算账吧!”
圆胖脸汉子忙道:“怎么,先生这就去吗?”
严慕飞点头说道:“掌柜的,我这个人是急性子,也正如掌柜的所说,现在去还来得及!”
圆胖脸汉子道:“先生,假如你跟那些要饭花子无亲无故,我奉劝你还是不必去惹这场是非。”
严慕飞笑了笑,道:“多谢掌柜的,请替我算算账。”
圆胖脸汉子迟疑了一下,目光扫向桌面,道:“先生,共是一两三分。”
严慕飞如数把钱放在桌上,又向圆胖脸汉子打了个招呼,飘然出门而去。
严慕飞走了,圆胖脸汉于跟着站了起来,向那伙计一递眼色,轻喝说道:“他来了,看好了店。”
说完了话,他步履如飞地也走出了酒肆,很快地消失在门外街上熙攘的人群里。
口 口 口
比干墓在辉县城北十五里处。
严慕飞站在比干墓前仔细打量,只见这座墓当真占地方圆百丈,黑忽忽的一堆。
那高大宏伟的墓门上,直书四个大字:“殷太师庙。”
两门坊额:“谏臣极则”。
严慕飞明白,他如今面对着的,只是比干的庙殿,至于比干的墓,那要绕过这座庙殿,走过参天的古柏才能到达的。
严慕飞没在庙前多停留,他运功默察周遭百丈一遍后,当即迈步绕向庙后。
绕大殿,穿过参天的古柏林,眼前坐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