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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慕飞截口说道:“大和尚,不敢说道,心中有佛而已。”
主持老和尚又为之矍然,低诵一声佛号,凝目问道:“然则施主的来意是什么?”
严慕飞道:“特来向大和尚祈求指点。”
主持老和尚道:“施主要老衲引渡?”
严慕飞摇头说道:“大和尚,心中有佛,俗即是僧,我何必要求引渡?”
主持老和尚神情一震,老眼暴睁,惊声说道:“施主令老衲叹服,看来施主对佛理的修养的确很深。”
严慕飞道:“大和尚,我说过,无他,心中有佛而已。”
主持老和尚定了定神,道:“对修养高深如施主者,老衲不敢妄言指点!”
严慕飞道:“我祈求大和尚指点的,与大和尚心中所想的无关。”
主持老和尚讶然说道:“那么施主是要谈什么?”
严慕飞道:“清净佛门沾血腥,我来跟大和尚谈谈血腥事。”
主持老和尚脸色一变,态度立转冷漠,道:“原来施主是官家人。”
严慕飞摇头说道:“大和尚想左了,我一介布衣,务农为生,早起耕作田间,晚来读书灯下,对做官向来不感兴趣!”
主持老和尚道:‘施主这话是玄机?”
严慕飞道:“扪心自问,敢说句句实言!”
主持老和尚神色稍缓,道:“那么施主要谈什么?”
严慕飞道:“我刚说过,想跟大和尚谈谈这几日来的血腥事。”
主持老和尚摇一摇头,道:“佛门弟子出家人,不愿也不敢谈论血腥事!”
严慕飞道:“大和尚,佛家有所谓劫数!”
主持老和尚点头说道:“是的,施主,如何?”
严慕飞道:“大和尚,佛家既有所谓劫数,劫数有何不可谈?”
主持老和尚一怔,旋即说道:“施主好辩才,非不可谈,乃不愿谈、不敢谈!”
严慕飞笑了笑,道:“大和尚的辩才也不差,不可谈与不愿谈、不敢谈有多大异殊?大和尚避而不谈劫数,似乎有违佛旨!”
主持老和尚道:“老衲愚昧,施主明教!”
“好说。”严慕飞淡淡笑道:“我一个俗家人都能上秉佛旨,毅然下了地狱,大和尚这佛门弟子出家人,又何讳言劫数?”
主持老和尚神色激动,目光一凝,道:“施主下地狱之心理,与老衲讳言劫数之事有关吗?”
严慕飞笑了笑,道:“大和尚,何谓僧侣?”
主持老和尚道:“老衲即是僧侣。”
严慕飞道:“然则,大和尚,什么又叫沙门?”
主持老和尚一怔,严慕飞接着说道:“儒家谓之世,释家谓之劫,道家谓之尘,俱谓俗缘之未脱,儒家曰精一,释家曰三味,道家曰贞一,总言奥义之无穷。大和尚,世、劫、尘有何关系?精一、三味、贞一又有什么关系?我之下地狱,与大和尚之言劫数,其意一如佛祖之光明掌与菩萨之大愿般,大和尚明白了吗?”
主持老和尚悚然动容,肃然起敬,道:“阿弥陀佛,老衲明白了,然而,老衲从何相信施主?”
严慕飞微微一笑,未答反问,道:“大和尚今年高寿?”
主持老和尚道:“老衲七十有八了!”
严慕飞道:“那么大和尚……”话锋忽顿,伸一指沾了点凉茶,向后窗弹了出去。
“噗!”地一声,白光透窗射出,窗外,响起了一声痛呼,随即寂然。主持老和尚惊声说道:“施主,这是……”
严慕飞微一摇头,道:“没什么,大和尚,不愿有俗人打扰你我谈话而已。”
主持老和尚忙道:“施主惹了祸事了。”
严慕飞淡然笑道:“多谢大和尚,我心中有佛,不畏任何邪魔。请大和尚告诉我,可熟知当年太祖打天下之事?”
主持老和尚道:“老衲知之颇详,施主问此作甚?”
严慕飞道:“大和尚可知道,当年太祖身边有个武林布衣,侠骨柔肠,剑胆琴心,‘玉龙美豪客’其人?”
主持老和尚神色立趋肃穆,道:“阿弥陀佛!老衲知道,侠骨柔肠,剑胆琴心,‘玉龙美豪客’天下同钦,举世共尊……”
严慕飞道:“大和尚,他如今就坐在你这禅房中。”
主持老和尚一怔张目,道:“施主就是侠骨柔肠,剑胆琴心,‘玉龙美豪客’?”
严慕飞笑道:“如假包换,大和尚如若不信,请看看这个。”
翻腕自袖底取出那方“穷家帮”的信符,递了过去。
主持老和尚未接,凝目一看,神情大震,失声说道:“果真是……阿弥陀佛!施主,请恕老衲有眼无珠,请恕老衲行动不便,不能恭行大礼!”
就在云床上,合什躬下身子。
严慕飞收起信符,欠身答了一礼,道:“大和尚,严慕飞不敢当,请大和尚告诉我,如今可愿谈谈这佛门清净地连日来的劫数?”
主持老和尚身形倏颤,未语先垂泪,道:“施主,天下佛门弟子蒙祸,这大相国寺里的僧侣更是凄惨连绵!”
“大和尚。”严慕飞截口说道:“请记取那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阿弥陀佛!”主持老和尚道:“多谢施主棒喝,施主想知道什么,请问吧!”
严慕飞道:“我先谢谢大和尚。我听说,贵寺有位弟子被害,他身上有封信落在一位姓卫的姑娘手里,请大和尚先告诉我,可有此事?”
主持老和尚一点头,道:“施主,不错,确有此事,施主是听何人说起?”
严慕飞摇头说道:“大和尚且慢问我是听谁说的,再请大和尚告诉我,大和尚可曾看过那封信的内容?”
主持老和尚摇头说道:“老衲没有看过,也不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些什么,不过老衲知道那封信原是老衲的智圆师弟写给那位女施主的。信由她拿去,乃是理所当然!”
严慕飞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信本来该由她拿去,只是。”一顿,接问道:“老和尚可知道她的去处?”
主持老和尚道:“施主是说那位女施主?”
严慕飞点头说道:“是的,大和尚。”
主持老和尚摇头说道:“施主原谅,老衲不知道,那位女施主取得那封信后就走了。她没说往那里去,老衲也没有问。”
严慕飞眉锋微皱,忽地站了起来,道:“多谢大和尚相告,我不再多问了,告辞了!”
微一拱手,转身行向房外。
身后,响起主持老和尚的话声:“那么施主请走好,恕老衲不能恭送。”
严慕飞一声:“大和尚,别客气!”
人已出了禅房,顺手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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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辉县寻花子
严慕飞回到了后院,赵玉琴正在禅房里等他,她的脸色有点异样,那是不大好看。
严慕飞明白为了什么,但他绝不开口先提。
他一进门,赵玉琴含笑站起来相迎:“见着老和尚了?”
严慕飞点了点头,道:“见着了,老和尚佛理修养高深,令人敬佩!”
赵玉琴凝目说道:“怎么?你是去跟他谈佛的?”
严慕飞笑了笑,道:“对一个佛门弟子出家人来说,尤其是年迈老僧,没有比谈佛更好的了。”
赵玉琴笑了,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你也让我佩服,结果怎么样?”
严慕飞双眉微耸,一摊手,道:“谈佛?他兴趣很大,一谈起这件事,他态度马上转趋冷漠,跟你所说的一样,一问三不知。”
赵玉琴凝目问道:“是吗?”
严慕飞笑了笑道:“是的,难道我还会骗你?”
赵玉琴皱了眉锋,道:“这可怎么办?苦就苦在不能*他……”
严慕飞道:“*他?*谁?玉琴,对一个佛门弟子出家人,年迈老僧,你能这么做吗?
忍心这么做吗?”
赵玉琴道:“所以我说苦就苦在不能这么做!”
严慕飞摇头说道:“其实,*他也没有用,以我看,他是真不知道。”
赵玉琴道:“怎见得他是真不知道?”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你以为卫涵英会告诉他什么?锦衣卫窥伺在侧,要是你,你会让老和尚知道什么吗?”
赵玉琴呆了一呆,默然无语,半晌始道:“这件事真能要人的命,慕飞,你说怎么办呢?”
严慕飞淡淡说道:“该不算太难,陆指挥使说过,锦衣卫眼线遍布天下,只消把这件事交代各地眼线,还怕找不到卫涵英的下落?”
赵玉琴脸色微变,道:“谁说锦衣卫眼线遍布天下?”
严慕飞愕然说道:“怎么?难道不是?”
赵玉琴哼了一声,道:“陆谳他胡说八道!锦衣卫要是有遍布天下的眼线,早就找到建文跟纪纲了,还用费这么大的劲吗?”
严慕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淡淡说道:“那就只好茫茫人海中去捞这根针了!”
赵玉琴凝目问道:“慕飞,你真的没有办法?”
严慕飞摇头说道:“不能说没有,我只有利用自己昔日在武林中的关系,慢慢地打听,除此之外,我没有更好的办法。”
赵玉琴皱着眉锋垂下目光,缓缓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耐着性子慢慢地打听,慢慢地找吧!怕只怕咱们找到卫涵英的时候,她早已经找到了纪纲跟建文了!”
严慕飞道:“那不是更好吗?坐享其成!”
赵玉琴抬眼嗔道:“人家急都急死了,你还要说风凉话。”
严慕飞道:“玉琴,我说的是实话。你想,先她去找建文跟纪纲,咱们想办法找她,等她找到了建文跟纪纲,咱们也找到了她,落个现成的,既得鱼又得熊掌,有何不好?”
赵玉琴道:“主意是不错,可是要找到她,谈何容易!”
严慕飞道:“玉琴,这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倘若容易的话,不早就找到建文他们了吗?
何用郑公公远赴海外,锦衣卫尽出精锐?”
“好了。”赵玉琴截口说道:“我的意思是说,等到咱们找到她,恐怕为时巳晚,又是一个局面了。”
严慕飞道:“迟什么?又是一个什么局面?凭她一个‘冰心玉女’,再加上一个纪纲,他们能有多大作为?”
赵玉琴道:“怕只怕他们连络天下武林,共同反朝延。”
严慕飞道:“玉琴,别忘了,严慕飞是站在朝廷这一边的!”
赵玉琴呆了一呆,旋即笑了,道:“我知道,你是英雄翘楚,天下第一,武林共尊的领袖人物,顶神气,顶了不起,对吗?”
严慕飞淡淡说道:“那也没什么,那全是……”
“好了,别说了。”赵玉琴截口说道:“说真的,慕飞,你在开封有武林中的朋友吗?”
严慕飞道:“不见得是朋友,但只要是武林中人,只要他知道,他就不会不告诉我!”
赵玉琴忙道:“那你快去呀!”
严慕飞笑了笑,道:“没有公主的令谕,我怎么敢走?”
赵玉琴美目一睁,扬了扬黛眉,道:“你……你何必说这话,我知道,当初你跟解缙说好的,领有皇上的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