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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又抬手拦住了高梅,道:“我两次听你说力气,辛苦了,也听你说我害你只好厚着脸皮乖乖回到‘鄙阳湖’来,你是从‘鄱阳湖’出去的?”
白净汉于道:“你不必问,我也不想说。”
高梅叫:“关大哥……”
关山月再次抬手拦住了高梅:“我要是不问个明白,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的确害你回到这里来靠力气,受辛苦讨生活?”
白净汉子道:“你就是!”
也等于是承认,他是从这“鄱阳湖”出去的了。
虽然是江湖人,虽然也算出去闯过,历练过,但显得还年轻,没有心机,不算太坏,顶多只是好逸恶劳而已,所以关山月愿意跟他谈,愿意问个清楚。
关山月道:“你在这‘鄱阳湖’,原是干什么的?”
高梅不明白关山月的用心,她还是不以为然,可是她没再说话了。
因为她认为关大哥三番两次拦她,一定有关大哥的道理。
白净汉子没说话,显然还是不想说。
高梅虽然没再说什么,可是见这情形,里还是忍不住发火儿,插嘴道:“我关大哥问你话呢?”
白净汉子说话了,仍是那么没好气,不好听:“我没让他问。”
这是说,他没让关山月问他话,所以他下想答话,可以不答话。
高梅火儿又往上冒了:“你自己不是人,还这么横,你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白净汉子说话了,更横:“我横?我还想要你俩的命呢?我恨不得剐了你俩,吃你俩的肉。”
恨成这样,又怎么能不横?横又算什么?
高梅气得不能再忍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关大哥,你听,我不管你一再拦我是什么道理了,我非先好好打他一顿不可。”
还真是,换谁谁都会这样。
小姑娘说完话,扬玉手就掴。
出手意料的,这回关山月没拦。
“叭!一地一声脆响,白净汉子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白净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几道发红的指痕。
高梅一怔,恐怕这是小姑娘一面真打人,她也没想到关大哥会没拦她,打了人,小姑娘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好。
白净汉子叫了起来:“丫头,你敢打我!”
他就要往起站。
关山月的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他没能站起来,连挣都没能挣动分毫,关山月道:“你该打,她打你这还算便宜,要是等我出了手,可就不是这样的了。”
按说,白净汉子见过关山月出手,也不能让关山月出手才对,可是,理虽如此,事却不然,他挣得脸红脖子粗,又叫:“你只管动手,我早就活腻了。”
早就活腻了,不想活了。
高梅也叫:“关大哥,你听听,你能听么,你能忍么?你还等什么?”
还真是。
可是,关山月却道:“既是如此,想死并不难,你为什么还活着?”
也真是。
其实,关山月是越听越觉得下对,因为怎么看白净汉子部不像个铁铮铮的硬汉一子,而像个谁家娇生惯养的统袴子弟,事实上他也说过不愿回“鄱阳湖”来,过这种;靠力气的丰苦日子,他不认为“南昌王”府那种日子是作孽,是造罪,他认为饭只要吃得不费力气就好,甚至还为此仇恨关山月,要杀关山月,这种人怎么会这么强横?怎么会这么不怕死?
白净汉子道:“我……”
只这么一声,没有其他的了。
显然,他是一时说下上话来。
高梅道:“关大哥,说得好。”
这一句,使得白净汉子又说了话,他道:“我想活,你管得着么?”
这话……
高梅为之一怔。
关山月想笑,可是他没笑。
刚说活腻了,如今又说想活,别人管不着,说话简直像小孩子,像小孩子吵嘴。
二十多岁的人了,也是个江湖人,能说像小孩子?只能说他长不大。
这么样一个长不大的人,加上他白白净净,不是个娇生惯养的绒袴子弟是什么?
这种人绝不是不怕死,绝不会不怕死,而是没出息不知天高地厚,一旦真到临头,试试看!
关山月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么?能跟这种人计较么?能把这种人怎么样么?
他也知道,白净汉于说回到“鄱阳湖”来,也承认是从“鄱阳湖”出去的,以白净汉子这种年纪,在“鄱阳湖”应该有家,有亲人长辈。白净汉子这样,要是亲人长辈宠的、惯的不说,否则,那亲人长辈心里一定够难过的,他何忍让白净汉子的亲人长辈心里更难过?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一再拦高梅,一再忍的道理所在。
他要弄清楚,事情是不是如他所想的。
如今他弄清楚了,事情正如他所想的,恐怕八九不离十。
关山月道:“你活腻了,你想死,你不惜死,是不是因为你得回‘鄱阳湖’来,过这种靠力气的辛苦日子?”
白净汉子道:“不用你管!”
不说!
关山月道:“如若不是,你又凭什么指我砸你饭晚,害你不得不回到‘鄱阳湖’来,过这种靠力气的苦日子?”
白净汉子道:“我没说不是,我说了么?”
高梅道:“好出息!”
白净汉子脸色一变,又要往起站。
关山月的一只手又落在了他肩头,他仍然没能站起来,也没能挣动,他霍然转望关山月:“你究竟想把我怎么样?”
也真是,既不杀,也不打,只这么问话,这么说话。
关山月道:“你要是有父母尊长的话,我为你的父母尊长难过。”
白净汉子道:“你为我的父母尊长难过?”
显然,他没懂关山月的意思。
关山月道:“你的父母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白净汉子道:“我怎么了?要你这么说?”
他也不以关山月的话为然。
也难怪,谁能听这个!尤其是这么一个人。
关山月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连身体发肤都不可毁伤,你居然轻易言死,而且只是为不愿回‘鄱阳湖’来,过靠力气的辛苦日子,你的父母能不难过,能不痛心?”
白净汉子懂关山月的意思了,脸上又变了色,站既站不起来,挣也挣不动,他只有叫:“你……那是我跟我爹娘的事,你管不着!”
没错,他是有父母。
高梅又忍不住了:“关大哥,这种人死有余辜,连死都会臭一块地,你还能忍?”
关山月道:“不是我能忍,我是为他的爹娘。”
高梅道:“关大哥,你真要是为他的爹娘,就该一掌毙了他,那才是救他的爹娘。”
是么?
似乎,这也是条理。
养这么个儿子,总是自己的骨肉,做爹娘不能不要,更不能杀了他,除了伤心、难过,叹自己命苦,似乎没有别的办法,若是死在别人之手,做爹娘的是不是就脱了苦海了?
恐怕不是,恐怕世上每一个做爹娘的都会说不是。
做爹娘的如此,做儿女的是不是也如此?
眼前就是个最佳例证,白净汉子若是知道心疼父母,他就不会这么没出息了!
关山月说话。
忽然,远远传来一个叫声:“手下留情,请手下留情,千万请手下留情!”
这是……
关山月跟高梅都看见了,远远的,“鄱阳湖”的湖面上有一条船疾快如飞,破浪而来。
关山月眼力过人,他也看出来了,来船跟这条船一样大小,船上三个人,两个站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
坐在船尾的人操舟,运桨如飞,正是从水里逃走那黑壮汉子。
站在船头的是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男的是个五十上下老人,穿一袭灰色长挂,女的二十上下,一身黑,打扮俐落,像个渔家女。
看样子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跟白净汉子有关,扬声喊叫的应该是那五十上下老人,他叫:“请手下留人”,显示他是赶来救人的,但是来请手下留人,而不是来厮杀争斗的。
转眼间来船已近,看清楚了,老人黝黑,满脸的风霜,但相貌相当清癯,年轻女子也显得有点黑,但长得相当好,而且刚健婀娜,一脸的英气。
这老少俩都显示出长年在“鄱阳湖”水面,受风霜雪雨的磨练。
很快的,来船停住,老人在船头抱拳,一脸的激动,一脸的感激:“承蒙两位不杀小儿,老朽不敢言谢……”
一听就知道是位明事理的老人。
白净汉子忽然大叫:“他俩是我的仇人,我恨不得扒他俩的皮,吃他俩的肉,不想阴沟里翻船,落进他俩手里,要杀要剐我不在乎,你跑来却说什么不敢言谢,丢死人了,以后江湖上我还要不要混了!”
从老人的话里听得出,老人是白净汉子的父亲。
见了父亲不但不理,还对父亲这么说话。
关山月扬了眉,高梅脸色大变。
却听那年轻黑衣女子怒叱:“闭上你的嘴,太不像话了,你还算人么?凭你还配混江湖?爹就不听我的,他老人家就不该来!”
这年轻黑衣女子是……
只听白净汉子又叫:“我是你哥,你敢跟我这样说话……”
知道年轻黑衣女子是什么人了。
年轻黑衣女子道:“我跟你这样说话怎么了?我跟你这么说还算便宜,要不是如今你在人家手里,我会狠狠抽你几个嘴巴子,你是我哥?你不是,你不配,你对爹这样,我就不认你!”
白净汉子大叫:“好哇!你……”
高梅忍不住怒喝:“住嘴,你妹妹都叫你闭上嘴了,你没听见!”
白净汉于转望高梅,还待再叫。
关山月道:“你实在该闭上嘴了。”
抬手一指点出,白净汉子只张嘴,却叫不出声了。
显然,关山月点了白净汉子的“哑穴”。
年轻黑衣女子道:“好!谢谢你这位。”
老人一脸下安,一脸羞愧:“老朽教子无方,累得阁下代为教训,实在让人见笑。”
关山月对老人说了话:“老人家也别这么说,有这么一个儿子的父母,每一位都是无奈的,谁叫他是自己的骨肉?不过老人家放心,这样的儿子,有不少只是一时糊涂。”
老人一脸的愁苦,令人心酸:“是,谢谢阁下。”
年轻黑衣女子叫道:“爹,都到了这时候了,您还抱希望?人家这位只是安慰你。”
老人脸上的愁苦增添了三分:“芸姑,你就少说两句吧!”
叫芸姑的年轻黑衣女子还待再说。
关山月先跟老人说了话:“老人家,不是我跟这位姑娘跑来‘鄱阳湖’惹事生非,是令郎……”
老人道:“老朽知道,老朽手下这名弟兄都告诉老朽了,是小儿视二位为仇人,要加害二位。”
关山月道:“倒也并不是没有原因,是因为……”
老人道:“老朽手下这名弟兄也告诉老朽了,小儿先前在‘南昌’为‘南昌王’所养,终日无所事事,只仗势为非作歹,是阁下路过‘南昌’,行侠仗义,施以惩处;‘南昌王’养的一伙江湖人散去,小儿走投无路,只得回到‘鄱阳湖’来,跟着家人凭劳力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