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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声方落,那名青衣婢女自里间掀帘而出,盈盈施礼,道:“禀老爷、夫人,小姐请先生相见。”
罗强道:“看,是不是?”
甘凤英含笑招手让客:“先生快请吧!”
这也是催关山月快进去与爱女相见。
关山月欠身答应,没再客气,迈步先行。在罗强、甘凤英陪同下进了里间,一是里间,关山月就看见了,罗小姐已经坐起来了,气色也好多了,只是还嫌瘦弱,不能下地。
他看见罗小姐了,罗小姐当然也看见他了,一双明眸紧盯着他,眨也不眨。
关山月神色泰然,倒不觉得什么。
甘凤英却上前说了话:“孩子,这位就是救了你的关先生。”
罗小姐一双明眸仍然紧盯关山月不放,微点头:“我知道,关先生,我叫罗碧珠。”
关山月道:“罗小姐。”
罗小姐罗碧珠道:“大恩不敢言谢。”
关山月道:“小姐言之太重,学医本是为治病救人,这是一个学医的人的天职,谈不上什么恩。”
罗碧珠道:“在我来说,却是拾回了一条命。”
关山月道:“那是小姐命不该绝,有道是‘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小姐。”
罗碧珠道:“先生这么说,可是多少名医都救不了我。”
关山月道:“那是因为小姐不是病,是遭人下了蛊·”
罗碧珠道:“可是先生救了我,不是吗?重生再造,难道我不该感激?”
敢情她是非感激不可。
关山月不愿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就是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他道:“不管怎么说、小姐这感激二字,我实在不敢当。”
罗碧珠还要再说。
外头响起了另一个青衣婢女的话声:“禀老爷,去‘巡抚衙门’的护院回来了,有事禀报。”
这是要见罗强。
罗强跟关山月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关山月也想藉这个机会告辞出去,本来嘛!已经见过了,闺阁所在,不宜久待,跟罗小姐不熟,也没什么话好说,更何况罗小姐身子还虚弱,不宜太累!只是,他还没开□,罗碧珠已经说了话:“听家父、家母说才知道,先生受了冤屈。”
关山月不能告辞了,只好说话了:“多亏夫人赐我‘西南’甘家信物,使得‘巡抚衙门’派人到府上来查证,罗老爷得知之后,亲自到‘巡抚衙门’保我,不然我恐怕出不了‘巡抚衙门’的死牢了。这也是罗老爷跟夫人对我的救命之恩。”
甘凤英:“说什么我夫妇对先生的救命恩,罗家欠先生的大恩,我夫妇做的连现成的人情都谈不上,先生必不甘受此冤屈,以先生的修为,我不相信区区‘巡抚衙门’的死牢困得住先生。”
罗碧珠气色刚好一点的面颊上,泛现愤慨之色:“不管怎么说,‘巡抚衙门’不只糊涂、颟顸,简直拿百姓的命不当命,该死!”
甘凤英:“也不能这么说,‘巡抚衙门’在这件事是轻率、糊涂了些,但是这毕竟只是一、二人,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海盗为害有多大,两广官府特准格杀勿论,人人得而诛之,不管何许人,只一沾上海盗,自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听这位罗夫人甘凤英的话,就可知“罗家”在“广东”是什么样的百姓,跟官府的关系又如何了。
本来就是,“罗家”在“广东”若不是这种样的百姓,跟官府要是没有好关系,堂堂“巡抚衙门”的总捕一见甘家信物,怎么会压住这种样的案子,先派人到罗家来查证,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罗强保走了已经打入死牢的重犯关山月?
罗强号称“南霸天”,称霸一方,在“两广”一带,尤其是“广东“吃得开,镇得住,那是一定的,跟官府的关系好,也是鱼帮水,水帮鱼,必然的,只是,罗夫人甘凤英也认为“海威帮”是海盗,为害大,罪难赦,就不知道是也这么认为,还是不得不这么说了。
关山月想为“海威帮”说话。
罗强掀帘进来了,道:“夫人,我派人上府衙打听出密告先生的人了。”
甘凤英道:“是何许人?”
罗强未答,问关山月:“先生可知道,是谁密告先生是海盗一夥吗?”
关山月道:“不知道。”
这是实话,他还是真不知道。
罗强转过脸又问甘凤英:“夫人可知道?”
甘凤英道:“我怎么会知道,要是知道我就不问你了。”
不错,她刚还问过罗强,是何许人。
罗强道:“夫人再也想不到,竟会是那金花!”
甘凤英一怔,脱口叫道:“是她!”
罗强道:“错不了,府衙的人说的,夫人知道,这种事,官府是不轻易泄露的。”
甘凤英当然知道,官府绝不轻易泄露告密之人。法有明文,绝对严禁,没有相当的关系,绝对打听不到,问不出来,而有相当关系打听到、问出来的,就不会假,错不了。
罗碧珠道:“一定是因为先生破了她的蛊毒救了我,她仇恨先生。”
甘凤英道:“是吗?先生?”
关山月实话实说:“是的,她本来想以小姐胁迫罗老爷跟夫人就范,答应亲事的,我却坏了她的事。”
甘凤英神色一冷,面布寒霜,目射冷芒,如两把利刃,望之懔人:“老匹婆,她本来就死定了,如今更是罪该万死!”
罗强道:“这不是金花的作风,凭她,大可以直接找先生动手。”
甘凤英冰冷道:“恐怕已经找过了。”
关山月道:“是的,她还有一个人,两个人都没能杀得了我。”
甘凤英目中冷芒暴闪:“金花带出来的,必是‘苗疆八峒’的高手,两个人都没能奈何先生,使得金花不得不改变作风,去向‘府衙’密告筅生,想藉官府除去先生,以报她的仇,解她的恨。甘凤英对先生,不得不重新估量了,我没有说错,区区‘巡抚衙门’的死牢,困不住先生。”
关山月道:“夫人高抬我了。”
甘凤英霜刃似地两道目光紧盯关山月,道:“不,恐怕我对先生的重新估量,仍然不够。”
不知道她对关山月的重新估量是什么?
关山月正要说话。
罗强说了话,他两眼也盯着关山月:“金花密告先生,告的是先生跟‘海威帮’海盗,昨日清晨在‘省城’外碰过面。”
关山月毅然点头:“她告的是实情,昨日清晨,在‘省城’外,我是跟‘海威帮’的人碰过面。”
罗强跟甘凤英脸色都一变,甘凤英一对霜刃似地目光,盯关山月盯得更紧:“先生初入江湖,怎么会跟‘海威帮’有来往?”
关山月道:“我还谈不上跟‘海威帮’有来往……”
他实话实说,不隐瞒,也不添加,不减少,把碰上“海威帮”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最后并道:“‘海威帮’认为欠我的情,也认为我初入江湖,人生地不熟,一路派人暗中照顾我,这么样一个帮,怎么会是海盗?又怎么能说是海盗?”
他为“海威帮”不平,替“海威帮”说话了。
甘凤英道:“不会是因为先生好修为,‘海威帮’自知惹不了先生,才演一出戏给先生看……”
关山月道:“应该不会,否则‘海威帮’的人何必发话示警,让金花伤了我,岂不是好?”
说的是理。
甘凤英道:“先生是罗家的恩人,我才直言奉劝,不管怎么说,‘海威帮’不能沾,不能碰,官府说‘海威帮’是海盗,‘海威帮’就是海盗……”
关山月忍不住道:“夫人……”
甘凤英打断了关山月的话,冷肃道:“先生,‘海威帮’是叛逆!”
关山月心头一震:“叛逆?”
甘凤英道:“不错,叛逆,一夥以前朝遗民自居,以所谓匡复为己任的叛逆!”
可知罗强、甘凤英夫妇是什么百姓,何等样人了。
关山月道:“官府为什么不明说?”
甘凤英道:“海盗事小,叛逆事大,一旦明说,人心惶惶,沿海必乱,官府不好收拾,更怕‘海威帮’趁机而起。”
原来知此。
关山月道:“既是叛逆,朝廷为什么任它纵横‘南海’,不加剿灭?”
说得是!
甘凤英道:“先生认为‘海威帮’叛逆该剿灭?”
关山月道:“若真是叛逆,当然该剿灭,夫人认为呢?”
后一句来个反问甘凤英。
甘凤英毅然道:“叛逆者当然该剿灭。”
关山月道:“这不止关系着一条人命,甚至关系着千百条人命,也关纱着这千百人先世、后代名声与清白,不能凭官府一句话,说这千百人是叛逆,这千百人就是叛逆,必得有确凿之证据。”
甘凤英道:“先生说得是,只是,看来先生对‘海威帮’所知不多。”
关山月道:“我对‘海威帮’所知的确不多。”
甘凤英道:“我想也是,先生初入江湖,再说,‘海威帮’也不会告诉先生。令天趁这个机会,我就跟先生说说,也好让先生多知道一些‘海威帮’,先生就不会再跟‘海威帮’人来往了。”
关山月道:“有劳夫人了,只是,可否换个地方说,也好让小姐歇息。”
这倒是,那有在个病人卧房,尤其是姑娘家的闺房里头说这个的!更何况显然不是一两句,而是长篇大论!
经关山月这么一说,罗强、甘凤英夫妇俩也都想到了,甘凤英要点头,罗强要抬手往外让关山月。
只听小姐罗碧珠说了话,而且说得挺急:“不要换地方,我一点也不累,今天精神也很好……”
不是只这么说,看得出,是真的,罗碧珠的气色、精神,比关山月适才刚进来时还要好。
甘凤英当然也看见了,她不由为之一怔,双目闪过一丝异采,但很快就定神恢复了,道:“孩子……”
刚叫一声,罗碧珠又说了话,更急:“我也想听,想听的听不到,而且又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不是只有难受,怎么歇息!”
还真是!
夫妇俩都爱女儿,疼女儿,罗强先叫:“夫人……”
甘凤英跟着笑了,转望关山月:“就算我夫妇宠女儿,惯女儿了,我夫妇知道先生的好意,只是,看得出来,小女的确没有倦意,而且气色、精神反而更好,至于先生别的顾虑,罗家江湖人家,并不在意,只好委屈先生了。”
她随即命婢女去外间小客厅搬进两把椅子来,让关山月跟罗强坐,她自己则坐在女儿床边。
事既如此,关山月不便再说什么,只好在罗强抬手让坐之下坐下了。
罗碧珠虽仍消瘦,但已见微红的粉颊上,泛现一丝笑意,笑得有点狡黠,只是,谁都没看见,谁也没看见,她一双目光仍然紧盯着关山月。
坐定,甘凤英说了话:“‘海威帮’的帮主姓郭名怀,郭怀两个字是两个人的姓,一个是前明忠良,一代名将袁崇焕的副将郭;一个是有‘海皇帝’之称的奇人怀。郭怀原是个孤儿,父亲遭皇族亲贵,一位和硕亲王在海上杀害,母亲遭这位和硕亲王劫掳献进宫里,郭怀则遭弃于海上,他命大,福缘大,为郭、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