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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是以根根巨木为桩,片片木板为地,上盖房舍的一座水寨。
这座水寨一大片,简直就像座小城。
可不像座小城?周围围以木栅,根根儿臂粗细,向南一座门,宏伟高大,栅门上横额四个大字“骆马水寨”。水寨正中央一根高高的旗杆上一面大旗,白底黑字,斗大的“李”字,在半空里随风招展。
如今,这么大一座水寨竟栅门紧闭,不见人影,也不闻声息。
动的只是那面半空里飘扬的大旗,也只听见大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可就在这个时候,水寨有了人影,只是人影在栅门外,不在栅门里。
显然,他是外来的。
可是,四周都是水,离岸既远,也不见有船近,这个人是怎么来的?
栅门里仍不见人,可却出现了一支鸥翎箭,疾若飞星的射向那人的心窝要害。
那人抬手就抓住了那支鸥翎箭,扬声说了话:“烦请通报李大当家的,就说送人往‘山东’‘东平湖’的朋友又来拜望。”
“骆马湖”这座水寨里,哪一个不知道大当家的前不久才送走这么一位朋友?
栅门里人影闪现,还不止一个,三个黑衣汉,两个开栅门,一个迎贵客,诚惶诚恐、恭谨躬身:“没想到是爷您,弟兄们冒失,该死,请!”
“爷您”,没有姓,关山月让忘了,“骆马湖”这一伙就真忘了。
冲这一点,李佩这个人够,是人物,可交!
关山月道:“好说!”
他迈步进栅门。
他这里刚进大门,那里一名黑衣汉陪着,三个人并肩飞步而至。
李佩率二当家的、三当家的一起出迎。
来到,李佩抢前紧握关山月双手,万般惊喜,一脸激动:“朋友这么快就又来了,真是信人!”
“朋友”,不是别的称呼,也不带姓。
关山月感动:“大当家的,我小几岁,叫声兄弟吧!”
李佩猛然睁大了一双圆眼:“行么?”
关山月道:“怎么不行?不是朋友么?朋友自当称兄道弟。”
李佩道:“那就别大当家的。”
关山月道:“理当从命,李大哥。”
这是跟着高梅、高恒叫。
李佩又一阵激动,两手一紧,道:“好,兄弟!”抬手向左右:“上回忘了,这回认识认识,老二郝斌,老三秦风。”
关山月二招呼:“郝二哥,秦……”
李佩道:“老三比兄弟小。”
关山月道:“那就秦三弟。”
李佩仰天大笑:“痛快!”
他拉着关山月、郝斌、秦风左右簇拥,四个人往里走去;李佩拉着关山月进大厅坐,郝斌、秦风相陪。
这座大厅陈设简单,但窗明几净。
坐定,两名黑衣汉子献上香茗,然后退出。
李佩说了话:“高老一家三口送到了?”
关山月道:“送到了。”
李佩道:“‘东平湖’没有熟人?”
关山月道:“没有。”
李佩笑了:“高老住得自在了。”
关山月也笑了。
李佩道:“兄弟,幸亏高老没答应留下。”
关山月自是知道他何指,道:“不然‘骆马湖’上下就得分心。”
李佩道:“那倒没有什么,既然要人留下,自当保人平安。只是,兄弟,你这时候还来,让我好生感动。”
关山月道:“我不是来拜望的。”
李佩摇了头:“兄弟,这是我的事,你别插手,免惹一身膻。”
关山月道:“我也不是来帮忙的。”
李佩一怔:“怎么说,兄弟既不是来看我三个的,也不是来帮忙的?”
关山月道:“不错,都不是。”
李佩面有疑惑色:“那兄弟是来……”
关山月道:“李大哥劫掳了‘八府巡按’施仕伦吧?”
李佩目光一凝:“兄弟是怎么知道的?”
关山月道:“‘水师’封了‘运河’这一段,与陆上人马团团围住了‘骆马湖’我还能不知道?”
李佩道:“不对,兄弟只是见水陆人马围住了‘骆马湖’,不会知道是因为我劫掳了姓施的狗官,兄弟一定见过黄天霸小子等人了。”
关山月道:“何以见得?”
李佩道:“姓施的狗官遭我劫掳,黄天霸小子等人至今不敢张扬,怕的是各地人马前来救援,不听他的,躁进妄动,逼急了我伤了狗官,这也是为什么他只围困‘骆马湖’而迟迟不敢下令进击的道理所在。”
他还真是料敌如神。
关山月道:“李大哥没料错,我是见过黄天霸等人了。”
李佩道:“恐怕还动了手?”
关山月道:“自是免不了。”
李佩道:“那几块料哪是兄弟的对手?”
关山月道:“他几个都没能奈何我。”
关山月厚道。
李佩道:“跟自己人还客气?兄弟也一定要黄天霸小子撤水陆两路兵马了。”
关山月道:“他宁死不敢。”
李佩道:“他当然不敢,上司还在我手里,他怎么敢撤兵马?往上怎么交代?他吃罪不起,也会连累他那个老爹。”
关山月道:“这他才告诉我,上司遭李大哥劫掳,还没有救出。”
李佩冷笑:“救?说说容易,狗官在我手里,他就不敢动。”
关山月道:“听说施仕伦是微服私访,怎么认出来的?”
李佩道:“狗官有个外号叫施下全,那是因为他落下了残疾,走路有点瘸,还不容易认出?”
关山月道:“李大哥跟施仕伦结过怨?”
李佩道:“我跟他没有结过怨。”
关山月道:“李大哥跟他有仇?”
李佩道:“我跟他也没有仇。”
关山月道:“那李大哥劫掳他……”
李佩道:“他爹施琅,原是‘国姓爷’郑成功之父郑芝龙的部属,‘顺治’初随郑芝龙降了虏朝,后来竟灭了郑成功,享尽虏朝赏的荣华富贵,如今这个做儿子的施仕伦,也在虏朝做官……”
关山月道:“我明白了……”
李佩道:“我这也是为整黄天霸,他小子好好的一个人,他爹黄三太也是以一手‘金镖’成名多年的江湖前辈,父子俩都卖身投靠,甘为鹰犬……”
关山月道:“黄天霸是奉父命,不得已投效。”
李佩道:“我知道,他爹黄三太,镖打猛虎,救过虏王,虏王赏了他一件‘黄马褂’,他就认为是天大的恩典了,祖上有德,八代都有光采了,子子孙孙都得卖命报恩,还不是他老小子早想投靠,可找着了机会?他要是下镖打掹虎,虏王不就死在虎口,稍解咱们心头之恨了么?说不定虏朝一慌,天下一乱,咱们还能乘机揭竿而起,光复神州呢!”
李佩说得是太容易了些,可是也不能说全然没有道理。
关山月道:“黄天霸是不得已,他心里不是没有大汉世胄、先朝遗民,仍不失为一个英雄人物;而且,他是他,他尊人是他尊人,不能让他一肩背负。”
李佩道:“这倒也是……”
李佩讲理,的确是个人物。
关山月道:“听他说,施仕伦也是一个好官。”
李佩道:“他做的是虏朝的官。”
关山月道:“受惠的可是百姓。”
这倒真是。
李佩微一怔,旋即道:“可是他那个爹……”
关山月道:“不是跟黄天霸的情形一样,爹是爹,儿子是儿子,不能让做儿子的一肩背负。”
李佩目光一凝:“兄弟,你究竟是来……”
关山月道:“跟黄天霸说好了,来说李大哥放了施仕伦。”
李佩道:“兄弟跟黄天霸说好了?”
关山月道:“李大哥放了施仕伦,他不下追击令。”
李佩圆眼一瞪:“施仕伦在我手里,他敢!”
关山月道:“那是一时,不是永远,李大哥不放他的上司,他势必会下追击令,终究不能长久隐瞒,各地终会知晓,到那时各路人马齐来救援,他不能掌控,必会落个玉石俱焚……”
李佩道:“兄弟……”
关山月道:“李大哥,我是个干什么的,你已经清楚了;要是没有道理,我不会来请李大哥放了施仕伦。他虽是虏朝的官,但受惠的是百姓,好官不能动,那不是百姓之福,反招民怨。李大哥该保有这一股实力,而且这也是施惠于黄天霸,他会记在心头,不会忘记。”
李佩道:“兄弟要我保存这一股实力,那得黄天霸接了施仕伦,立即撤兵。”
关山月道:“他实情实告,实话实说,那得看他的上司,他保证跟朋友一起力求。”
李佩道:“施仕伦不会答应,绝不会。”
关山月道:“我也跟黄天霸说好了,我来说施仕伦。”
李佩道:“兄弟说施仕伦?”
关山月道:“不错。”
李佩道:“怎么又是兄弟……”
关山月道:“李大哥,只有我求两全,也只有两全,对我大汉世胄才有好处。”
李佩沉默了一下,点头:“兄弟说得了,我不如兄弟多了,兄弟是不是打算这就见施仕伦?”
关山月道:“自是越快越好。”
李佩道:“那么,我命人把他带到这儿来,我跟老二、老三回避……”
关山月道:“施仕伦现在……”
李佩道:“后寨密室里,念他是个好官,即使要杀他,我也不会凌虐他。”
关山月站了起来:“我去见他。”
李佩也站起:“密室一向不许人近,我跟老二、老三陪兄弟过去。”
郝斌、秦风跟着站起。
密室在后寨“聚义大堂”的后方。
要进密室得先进“聚义堂”。
“聚义堂”岂是任人进出的地方?
难怪密室一向不许人近。
密室设在这不是任人进出的“聚义堂”后方,要进密室必得先进“聚义堂”,不怪它称密室,也绝对够隐密。
李佩带郝斌、秦风陪着关山月进了“聚义堂”。
这“聚义堂”比大厅宏伟高大得多,高大得有点懔人。
陈设简单,靠里上头高挂三个大宇“聚义堂”一方匾额,下头是三把高背交椅,只居中一把铺整块虎皮,另外两把则是一色锦垫。
在三把高背交椅居中一把后方,也就是“聚义堂”匾额的下方,排着一幅巨大“猛虎图”,一只斑烂猛虎站在山岗上,顾盼生威。
李佩带着郝斌、秦风,陪着关山月一直走到“猛虎图”前,郝斌、秦风分从两边掀起了“猛虎图”。
“猛虎图”后的墙上,出现了一扇门。
原来密室在这儿。
李佩抬手按门边,那扇门缓缓旋转,开了。他道:“兄弟请吧!我三个不进去,在外头等了。”
关山月迈步走了进去。
李佩没关门,但是郝斌、秦风双双把画放下,挡住了门。
关山月进了门看,眼前是条短短的甬道,两边壁上各有一盏灯,甬道尽头另有一扇门。
关山月走过去抬手要推门,门却自动开了。
关山月知道了,这扇门的开关是从外头控制的。
门一开就看见了,门后是不大不小的一间,只有一张高脚几,一张床,床脚地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