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微笑,真不愧是音波侠。我闭上眼睛。
「。。。。。。是啊!我当时就躲在柜台里面,但你知道的嘛!我也是音波侠的粉丝啊!我当然勇敢地偷看他们打架,音波侠的碎音拳真的很经典!现场看果然跟在电影院里看到的差远了,碎音拳!碎音拳可真的叫我的耳膜快飞出去了。。。。。。」
「。。。。。。我叫三村,我这辈子最感动的一刻,就是当我看见音波侠跟骷髅大帅分出胜负的那一瞬间。。。。。。」
「。。。。。。哇!当时玻璃全都碎了!坦白说来来去去真是太快了!我只听见。。。你别说我胆小!这场胜负真的只能用耳朵见证一切啊。。。。。。」
「。。。。。。我今年七岁,我长大以后不想当警察,我要当音波侠。。。。。。」
广播在风雨中讯号有些断断续续,但那些语句转化成精彩动人的画面,历历如真在我心中重演。
我甜美的进入梦乡。
后来,我跟建汉常常逃课,或是在假日的时候偷偷到后山去找闪电怪客聊天,心心姊姊跟可洛妹妹有时也会一起去,但她们对追求英雄的热情实在不比我们男生,她们只把到后山的路程当作是徒步郊游,而不是狂热的追星活动。
「白痴,这不是男生女生的问题。」建汉说。
「不然呢?」我反问。
我们一边丢着小石子,一边胡乱聊着。
「心心姊姊其实不相信这世界上是有英雄的,她爸爸妈妈被杀的时候,城市英雄在哪里?她嘴巴不说,但她根本对英雄没有兴趣,英雄不应该只是有超能力的人,他们应该及时挺身而出。」建汉说。
「也对。」我承认:「可洛妹妹的英雄其实再明显不过,就是将她从大风雪中抱进孤儿院的心心姊姊。」
建汉点点头,说:「她们一个不相信英雄,一个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英雄。而我们男孩子最脆弱了,哈,我们的英雄定义总是比较简单。」
说着说着,我们已经沿着小河,看见了那座废弃的铁皮工厂。
一路上有几只野狗跟着我们,到后来越来越多,我跟建汉却不再惧怕,因为他们似乎得到了某种指示,将我们排除在入侵者之外,他们只是跟着、跟着、跟着,有时我跟建汉还会撕几片面包给他们啃。我知道这全是亚里士多德的命令。每次看见牠用那充满不屑的眼神瞥着我们,我都会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亚里士多德也许比狮子还要强壮,虽然牠从来没有试图证明。
我们走进废工厂,亚里士多德抬起头来,看了我们一眼,我跟建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牠的鼻子不屑地喷气,然后将头撇向另一边。
「你们来啦,正好陪我吃点面吧!」闪电怪客指着地上被温火捧住的锅子。他依旧将裤管卷到膝盖,右手不停地抠着脚底板。
「好啊,今天我们想听听你跟那个女记者之间的爱情故事!」建汉笑笑,跟我一齐蹲在地上,拿起筷子拨弄锅子里的面条。
亚里士多德站起来,走开,临走前还不忘朝着我的脸放了一个臭屁。
一整个午后,常常就这么过了。
幸运的话,我们不只会听到老到掉牙的故事,还能一睹没有经过计算机特效修饰的华丽绝技。
闪电百人拳、十丈破空踢、骤雨隐、电磁取物、暴雷冲天吼。
虽然,这些绝技跟我们想象中的样子有一大段距离,但我们都能理解岁月对一个老英雄留下的不只是痕迹,也带走了些什么。
闪电百人拳缩水成闪电五人拳,而且只能支持三秒。
十丈破空踢不仅没有十丈,更没有破空。
骤雨骤是骤了,隐却没有隐好。
电磁取物倒还灵活,只是东西常常飘啊飘啊在半空中就自己掉了下去。
暴雷冲天吼,吼的是很大声,却没有像漫画格子里那些震动颤抖的状声字那样有魄力,也没有冲天。
我跟建汉总是大声喝采,因为这些绝技跟着闪电怪客一起变老了,变得很有人情味,而不只是无情的杀人术、击倒、再击倒。没有敌人了,只有我们两个忠实的观众,因此这些绝技变成了一种回忆,一种情感。
那时我常常会想,音波侠老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像闪电怪客一样,浑不在乎自己的形象躲在没有地名的角落,用嘴巴里的故事、和气短力缺的表演,渡过剩下的昏黄岁月。
也许,这就是英雄必然的迟暮?我是说,如果他并未战死的话。
但闪电怪客的家人呢?是他从未拥有过,抑或是英雄本来就不该有家庭的羁绊?我不敢问,也不想。我自己就不喜欢别人问我身世等问题,如果闪电怪客愿意的话,他自然会说的不是吗?
「谢谢你,今天我们玩得很开心!」我说。面早已吃完了。
闪电怪客总是坐着,挥挥手,老态龙钟的弯着腰,羞赧笑笑跟我们道别。
心心姊姊的成绩单在今天早上寄到,903分,分数不低,应该足够成为蜘蛛市市立大学社会福利系的新鲜人,另外六个大哥哥大姊姊考的也不错,虎姑婆院长还特地在门口放了七串红鞭炮,一整天孤儿院都喜气洋洋的。杜老师还在演讲时一再提到:「各位同学们要记取这几位大哥哥大姊姊努力考取好成绩的精神,本院备有充分的教育基金,绝对可以支付每一个大哥哥大姊姊第一年上大学的全额费用,就是希望大家都能努力读书,将来能够为自己、也为所有的弟弟妹妹们争取更好的教育机会。。。。。。」
我远远看着站在升旗台上的心心姊姊,她站在接受表扬的七个人中间,一双眼睛正看着我跟建汉,神色间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惋惜。
远远的,她又打了一个喷嚏。
我吐吐舌头。
「心心姊姊对你真是越来越过敏了。」建汉忍俊不已。
「虎姑婆院长还真是好心,第一年的全额补助,够心心姊姊慢慢找打工的机会了。」我说。
「真羡慕她,已经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这地方跟军营没两样。」建汉说。
杜老师继续在升旗台上口沫横飞,接着,就是七个准大学新鲜人轮番发表考试准备的经验,一个说得比一个还要长,有个金发的大哥哥甚至从他六岁进孤儿院的奋斗故事开始讲起。在大太阳底下,建汉闭上眼睛陷入昏迷,我低着头看着鞋子上的泥巴渍,泥巴渍晃动着。
外面的雨下的好大,我独自一人坐在院子前的长廊末,雨水滴滴答答、答答滴滴、滴滴答答、答答滴滴。
那时,我十岁。距离我变成孤儿正好满十周年。
每到我被抛弃的那一天,我都会陷入跟我年纪不对称的愁绪里,那愁绪很巨大,有时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化身为一头大到看不见尾巴的鲸鱼,牠的嘴巴张开,好大好大的黑,可是却不急着把我吞下去。就这么张着。
这让我很焦虑,焦虑到最后,变成一种惯性的哀愁。一种不应该被十岁小孩拥有的情绪套在心里,不必等鲸鱼将我吞下,我自己就沉到了墨绿色的海底。
「哈啾!」
心心姊姊拿着剪刀,站在我后面。剪刀片一开一阖。
「帮你剪头发。」心心姊姊。
「不要。」我低下头。
「为什么?」心心姊姊。
「上次妳把我剪得好丑。」我摸着头,上次我顶了非常像西瓜头的西瓜头,长达两个月。
「。。。。。。把头给我。」
心心姊姊抓起我的头,一剪一剪,我毫无抗拒之力。发丝一块块慢慢掉在我脚下的报纸上,我看着发愣。
雨珠沿着屋檐流下,像幅古老的日本画。
「你的头发有一点褐色,说不定你的爸爸还是妈妈有一个是西方人。」心心姊姊。
「是吗?」我不置可否。
「不感兴趣吗?」心心姊姊笑笑。
「怎么感兴趣?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当时我还是个小娃娃不是吗?」我感到窘迫。
我感觉到冰冰凉凉的刀片顺着一个弧度,慢慢刮着我的后脑。
「这里好烂,糟透了,总有一天我一定要逃出这里。」我忿忿不平。
「总有一天是什么时候?」心心姊姊。
我不说话,这个问题我当然也想过。
头发落下。
「算了。」我想起了什么。
「为什么算了?」心心姊姊。
「反正外面也没有人在等我,也没有人知道我,我出去以后也不知道应该去哪,该找谁。。。。。。这个世界真是一头王八蛋,王八蛋透了。」我感到沮丧。
「以后我出去了,你可以来找我啊。」心心姊姊。
「嗯?」我心头一空,四肢发热。
「我出去以后,就有人在等你,知道你,你也就知道应该去哪里,该找谁了。」心心姊姊一边说,一边继续挥舞手中的剪刀。
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雨一直下到半夜,我的灵魂也一直待在那着滴水的长廊,屋檐下。
后来,我照了照镜子,是个庞克。
「都几岁了,还玩这个?」建汉抱怨着。
「咦?我记得两年前你们还很喜欢啊?」心心姊姊糗着建汉。
「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我装傻。
四个人,在后山一棵视野最棒的大树上,拿着烟花灿烂的仙女棒胡乱摇着,金色的火花像萤火虫般在深夜的树林里跳跃、恣意流泻,有时我会将快要烧尽的仙女棒甩向天空,让它乘着微风在空中漂亮旋转,然后坠落。
我看着坐在上前方的心心姊姊,她轻轻踢着脚,眼睛眺望着灰白的孤儿院,没有感伤地哭,也没有应景地流泪。
她只是看着。整夜。
也许十几年来的点滴回忆都在她的眺望中如跑马灯一一掠过,也许没有。
也许她正在感谢,也许她正在用沉默的尊敬做道别。我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有一天我终于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我是不是也会这样看着它,然后突然明白心心姊姊今天晚上在想些什么。
可洛哼着歌,像个音乐家,对着树林里从未歇止过的蝉鸣蛙叫挥舞着手中的金光指挥棒,沈浸在夏夜道别曲里。
很难想象心心姊姊离开孤儿院之后,我会用什么样的心境继续待在这里,但当时坐在大树干上的我根本不去想这个问题。心心姊姊还在我身边一刻,我就拒绝去思考什么叫做「有种东西突然被抽离了身体」这句话的意思。
建汉显然也不愿意多想,他用脚趾夹住仙女棒,双手拿着猛冒白烟的烟雾弹,将自己隐身在硫磺气味的白雾中,嚷着:「天啊!天啊!我看不见了!」
可洛停止自我陶醉的演奏、不可置信地瞪着白痴的建汉,心心姊姊却哈哈大笑,差点摔下大树。
「笑个屁啊?」我懊恼地埋怨。心心姊姊明天就要走了,但她却一点悲伤或惆怅的感觉都没有。
「义智在生我的气啊?舍不得我呴?」心心姊姊笑得更畅怀了。
我叹了一口气。心心姊姊好像没有伤心的时候,也许这就是我最需要她的地方。
「来玩这个吧!这个才是男子汉应该玩的好东西啊!」建汉大叫,他也没有什么烦恼似的。
建汉从背包里拿出几个玻璃瓶子、还有一大把冲天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