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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见砚霜这一急驰,直似脱弦之箭,也不由暗暗心惊,心想:这少年到底是何人?
这一身功夫真令人可爱,尤其那一张俊脸映着月光……叫人真舍不得下杀手,可是看他屡次想逃,连自己人正眼也不瞧……不禁微愠,此时见他竟由自己头上掠过,不由得一声娇叱,也展出平生所学,兔起鹤落,随后猛追。
也不知追了多久,两人都感不支,尤其是砚霜,这一月来扶侍母亲病几未合眼,更加上一天水米不打牙,此时额角已见汗,出气有声,回头看少女虽被自己拉下一段距离,但自己真想逃出她眼底,目前体力实办不到,心想你既一再相逼,就怪不得我了!
他站定了身形,略一喘息,少女已跟踪而到,因来势太疾,一时不易收足,竟窜出丈余方收住脚,此时也香汗淋漓,娇喘不已,回头用剑指着砚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砚霜站定身形,本待发作,此时见少女累成这样,心中不忍……一时竟也呆在那儿。
还是少女先开口,她娇喘稍定,左手理了一下拂在面上的凡根秀发道:“哼!好俊的功夫,为什么不跑了呀!”
“姑娘,你这样一再相逼,这是何苦……”说着揣手入怀摸出了那支青光闪烁的翠环,双手平托,往少女处走了几步,接道:“请姑娘原谅,我实在不该……夜入贵府,更不该拿了这只镯儿……还是请姑娘把它收回吧!”
这举动倒真出乎少女意料之外,其实自己明白自己苦追这年轻人,哪里是为了这只环儿!但眼下仍不肯服输道:“谁希罕这东西?被你们男人沾过的东西,我一辈子也不会要,我要是想要还会叫你留到这会儿?”忽然她止住了话,想想不该这么说,又接道:“不过东西先放在你那里,可是没有这么便宜叫你还,……这样吧,你既背系长剑,必定是个会家,我们不妨应应招儿,你如能胜我,不但环儿送你,还可许你逃走……要不然,可没那么简单……
砚霜此时真是窘态百露,手中翠环人家又不要,收下吧,当着人家又不好意思……一时面红耳赤。
少女见他如此,心中似甚不安,不由一上步,平出剑身,一式“仙人指路”往砚霜胸口点来,一面口中喊道:“别怔着啦,看剑!”
砚霜此时见少女剑带起一缕青霞,眼看已近自己胸前,不由得右脚往后一退,伸右手三指往少女持剑右手脉门便抓,明面是夺剑的样儿,却暗含着拿穴的高招,眼看已快挨着,不想少女猛一收招,一个转身出去丈余,口中还说道:“你既客气不亮剑,我也不便欺你,倒要领教领教你掌下高招。”一面还剑于鞘,不禁噗嗤一笑道:“你看我急着追你,竟连剑鞘也未带来,怎么好呢?”
砚霜见少女一派天真,哪似敌对模样,心中早存好感,此时见少女竟无处插剑,又想放在地下,可是又怕丢掉,竟皱着眉毛左顾右视,不由得一声低笑道:“既是如此,我还是陪姑娘玩玩剑吧!”
他说着一抬右手,“呛”的一声龙吟,宝剑出鞘,带起一条银蛇,随着右手一拧,倒提着剑,左手并二指,轻抚剑身,嘴中说道:“请姑娘手中留情!”
姑娘见对方亮出了剑,不由得心中大喜,心想你到底还是得打。她也平伸剑身,左手平搭于右手腕上,摆开了门户,嘴中也客气道:“哟,还客气,我可不敢当。”
砚霜见对方一亮门户,心中不禁一惊,原来这少女竟是“恒山”派的弟子,久闻“恒山”派以“七十二手越女剑”驰名江湖,怪不得这女孩一再逼自己使剑,看来自己的确要小心了!
经过这一番歇息,二人精力都已大力增进,少女知道砚霜决不会先出剑,自己也不再客气,一上步,手中剑“玄鸟划沙”,正是“天魔剑”起式。
砚霜见少女起剑竟如此凶狠,心中不禁暗惊,知道这天魔剑乃恒山老尼得意招式,共分三十六式,虽不如“越女剑”难以招架,亦甚狠毒,哪敢大意,此时见剑已快至胸前,猛一翻腕,挡开了少女来剑,两剑相碰,击出无数火花,各自一腾身,不由自主地看看自己宝剑,是否被对方砍坏。
砚霜见宝剑丝毫未损,少女低头看时却见锋刃处有半粒米大小的一个缺口,不禁心痛万分。因此剑乃师父恒山老尼镇庵之宝,剑名“石雨”,虽不能说削金断玉,却可称得上吹毛断发,平日自己爱如珍宝,向不轻用,不想今日一时大意竟被损伤,哪能不痛惜万分!由是不禁迁怒砚霜,娇叱一声:“还我剑来!”身随剑转,“刷”、“刷”、“刷”一连三剑,带起三团光圈,名为“三环套月”,竟逼得砚霜连退四五步,方才站稳。
砚霜见无意间把少女宝剑损伤,内心也颇为不安,此时见少女状如疯狂,不容自己有说话机会,心想不如先把你制服,再向你道歉,那时看你还有何话说。想至此,也不客气,低声道:“叶某得罪了!”只见剑走轻灵,左舞右盖。全身上下直似无数银蛇盘绕,冷气森森,煞是惊人,竟是仗以成名武林、人所敬仰的“一字剑”。
那少女此时见少年人竟施出了武林绝艺“一字剑”,毫不畏惧,低叱一声,展开了“七十二手越女剑”法,窜高纵矮,“点”、“挑”、“崩”、“刺”,一时间竟连打了十余招不分上下。
这一阵急斗,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轻灵时如夜蝠穿梁,稳重处如泰山矗立,见招攻招,见式破式,看看东方竟渐露曙光。此时二人竟忘了疲乏,愈打愈猛,都不由得对对方钦佩万分。
这时少女见久不能胜,惟恐砚霜还有绝招在后,自己不敌,一着急竟施出了恩师亲授以救命的临危三招。只见她猛一转身,见砚霜剑由后至,竟故作不知,全身好似向前一跄,避开身后之剑,随即猛挥右手长剑,好一招“孔雀剔羽”,竟把砚霜惊出一身汗来,随见她低叱一声,飞起了无数剑花,全身上腾,举左足点开了砚霜锋利剑身,寒刃下穿,右足竟在混乱中飞往砚霜左肩“肩井穴”点来。
砚霜见少女竟施出自己见所未见的怪招,一时竟不知何以招架,心想:“罢,罢!你竟拼命,我也不容你了。”只见他仰面朝天,突收左肩,只一抽身已滑至少女身后,容他抽身再快,冷森森的剑锋已滑衣而过,黑缎的夜行衣上,斜开了两寸多的一道裂缝。
少女一飘身窜出丈余,一声娇笑道:“承让了!”突然她脸色铁青,把脚一跺,如飞鸟穿林,投入黑密密的树林,只几腾身已不见芳影……
剩下了既惊且愧的叶砚霜,半天才把宝剑入鞘,同时由衣袋内取出绸中一方,小心包上了左手的一缕黑物,那竟是一缕既黑且秀的头发……
不远的大树上,微微有一声叹息声道:“孽缘!孽缘!”那声音低得仅有他自己听见,随见那树上飘起一股白烟,竟是一须发全白的古稀老人。
现在这年轻人带着懊丧、失望,像失去了灵魂似的往回家的路上走着,想着,想着,走着,竟流下泪来……
他推开了那扇小窗,飘身入内,见母亲竟气息均匀地熟睡,不禁暗感惊异:“今天她老人家怎么竟熟睡至此?”在愁苦的脸上,第一次裂开了笑纹。他脱下夜行衣,小心地放入箱内,置好了剑,左手拿着绸中包儿,右手是光华闪烁的翠环儿,看看这边,又望望那边,状如呆痴,那娇柔的倩影慢慢又上了眼帘,不知不觉中他吻着那缕青丝……
忽然他张大了眼睛坐起身来,一挺身下了床,举手拔下了墙上一柄银色匕首,“扑嗒!”落下了一个沉重重的小布袋,还有一封白色的书信。
他一见书信封面,笔力苍劲,只飞书着四个字,“字示砚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暗暗道:“这分明是恩师的笔迹,那我今晚所为……”
他抖着手打开信封,见内中除了给自己的一张外,另有一封未封口的信,他也来不及看给谁的,先读自己的要紧,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
“砚儿如晤:今夕汝所为,吾已尽知,念汝出自孝心,不加责罚,留匕示警,暂记汝首,黄金百两,可用以奉母病,书信一封亲交铁提督,一切依言行事,不得有误!
南天秃鹰
不由惊吓得两齿相战,再看那另一封信,上款是:“亲呈九门提督府”,当中写着“铁提督镜庵勋启”,下款:“南天一草民恭上”。心想这封信分明是给铁提督的,为难的是竟叫自己送去,万一再碰上铁府小姐,岂不麻烦?但师命如山,哪敢违背,不禁皱起眉头。这时就听到母亲有转动之声,知已醒转,连忙收起各物,恭趋问安道:“娘今夜睡得真好,竟一直没醒过,想必这病大有起色了。”
叶母吟道:“是砚儿么?真怪,我今天竟觉得好多了,想是老天有眼,竟叫我这垂死之人能以复生……”她哪里知道,昨夜南天秃鹰竟潜至身侧,用点穴手法点了她的昏穴,再以“小诸天大推拿法”打开了她全身三十六处穴门,故而气贯周天,一夜之间病已去了多半。
此时他母子在这庆幸,却不见在那深府禁院的铁府,那位铁提督的掌珠铁守容小姐,此时香肩连耸,如带雨梨花,哭得天昏地暗……
原来这位铁小姐,乃老提督铁镜庵的唯一爱女,平日疼爱十分,生才弥月就多病,一直到十岁那年,药罐每日不离,北京城远近名医几全请遍,还是只能保持病情不再恶化,想复原势比登天还难。
提起这女孩的病来可真怪,这全府上下很少有她喜爱之人,除了父母及贴身小丫环以外,别想叫她多说一句话,每日昏睡不醒,食量极微,清醒时是每年春夏秋三季,冬季整月卧床,全身软瘫,直如中风症,这一来可把这铁提督夫妇急坏了,访医外还张出了告示,令人遍贴各省州府,凡能医好此症者赏黄金千两,半年来应者不绝,可真能治好者却无一人。
这一日,这位铁小姐的母亲钱氏,正在房中伴女习诗,忽然见爱女放下笔来,喜极叫道:“妈,你听这是什么声啊?怎么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妈,你叫这人来吧……”
这钱氏见爱女突然高兴,尤其这笑容,连自己还是生平罕见,不禁惊喜交加,一把把她搂人怀中,再竖耳听去,哪有什么美妙音乐,竟是一出家人木鱼声加上断断续续的梵唱之音,不禁一怔。
此时这位铁小姐,竟挣开母怀,喜极欲狂地扑至窗前,推开了那雕栏小窗,叫道:“在哪里呢?在哪里?”只看见一丛丛的花树,哪能看到这出家人,似乎急得要哭出声音来了。
铁夫人见爱女竟从床上扑下,不禁大惊,连忙扑过去抱住爱女,遂又高呼来人,叫小丫环赶快传人到府外去请那出家人快来。
过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始见有两个丫环伴着一风尘仆仆的老尼,这老尼左手拿着一大如面盆的红色古铜木鱼,右手拿着鱼签,宽大的僧衣被风吹得左舞右扬,再加上慈眉善目,竟同画上仙人一般,令人肃然起敬。
此时铁夫人已亲自迎出内房,见老尼这模样,也不由敬仰十分。这一走近,始看清这老尼竟没有右耳,一件僧衣非丝非麻,两眸子内每一开合闪出异光,不禁更生敬仰之心。此时见老尼目不斜视,也不见她怎么走,步法竟快得出奇,后面两个婢女跑着还跟不上,转眼已来至自己身前,一弯腰放下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