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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亲热,最信任的人,转眼间变成了仇人。
冯唐毕竟只有十五岁啊!
转眼间,刘海已经立了起来,柔剑颤悠悠地立在他左肩上,显得极是可怖。
冯唐忍不住退了一步,转过眼情,看着渐渐落下的柳叶。
坠落的柳叶如雪,坠落的心呢?
他不想让刘海看见自己眼中的泪花。冯唐毕竟已有十五岁了。
刘海哑声道:“冯…唐,你说什么…偿……命来?”
冯唐知道自己错了,错得要命。
但少年人的脾性,就是知错不认错。错得越厉害,他们的嘴就越冷得像利刃。
“我们家的事,你管不着!”
冯唐的声音虽然不稳定,但很决绝。
“告诉我…是不是…恋…你姐姐…出事了?”
刘海摇摇欲坠。
冯唐恶声道:“我姐姐被你害得奄奄一息了,你这狗贼!
现在你知道了,你该开心了吧?”
一声闷响,冯唐本能地跃升,再回头看时,刘海已经倒在了地上。
冯唐惶恐地奔到刘海身边,拔出柔剑,飞快地点了伤口四周的穴道,止住了涌泉般喷出的血。
半晌,刘海艰难地睁开了眼,泪水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他看着冯唐,嘴唇在颤抖。
冯唐松了口气,执着柔剑,狠狠点了点刘海:“狗贼,暂且寄下你这颗狗头。若是我姐姐有个三长两短,我必杀你!”
一转身,冯唐的身影已消失在淡绿的柳林中。
刘海嘶声叫道:“冯唐——回——来!——回……来呀……
告诉我……”
没有谁会告诉他什么了。
若连往日最信任他的冯唐都会杀他,还有谁会告诉他什么呢?
刘海痛苦地捶着身边的草地,捶着那些已飘落的柳叶。
第四章 患难
“哟,你还活着呀!你这个样子,简直让我不敢认你了”
吴星拢了拢蓬乱的头发,掩了掩半开的胸衣,不无讥讽地微笑着,看着躺在担架上的刘海。
房门口一个人影一闪。刘海能认出来,那是牛倌。
大白天,吴星招野汉子!
刘海叹了口气:“吴星,你把牛倌叫转来,我有话说!”
他的声音仍是极为虚弱,但十分坚决。
他被人发现时已经昏迷不醒,因而被抬回了家。众人见吴星兀自在屋里和另一个男人调笑,心中有气,便扔下刘海走了。
而刘海又醒了过来,他刚醒过来吴星就走出门来了。
吴星慢慢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刘海忙道:“算了算了,别叫了,没什么……你放心,要杀我的人与你的仇人无关。”
吴星默默点点头:“我扶你过去吧!”
刘海苦笑着摇头:“不用了,好像我自己应该能站起来。”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一只右手软搭搭地,肩头肿得老高,半分力也使不上。
吴星在一分冷冷笑着,果然不去扶他。
刘海立稳了,笑了笑:“还好,腿没断。……你进屋去吧,我没事儿了。”
“据我所知,如果你的肩膀不早上药救治,很有可能一只右手会残废的!”吴星慢悠悠地说,好像很高兴看见刘海受伤。
“这是我罪有应得,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刘海苦笑连天:“废了就废了吧,一只手照样可以推牌九的。”
“不过,我还是劝你进屋去,让我给你包扎一下!”吴星笑眯眯的,显得出奇的体贴。
“这又何必?只要死不了就行!咱们彼此不相干,怎么样?”
“这么说,你是吃醋了?因为我刚跟野男人欢娱过了?”
吴星笑得甜蜜蜜的,纤腰也微微扭动起来。
“不能这么说,他才真正是你的男人,我不过是个贱狗而已,人渣子而已。你若是费心为我包扎,那才叫傻透了!”
刘海的笑也很迷人,似乎他没受伤似的,又好像他是在跟一个老朋反聊天,聊得还很开心。
“不,我敢肯定你吃醋了!”吴星快乐地叫了起来。
有些人为自己能刺伤别人的心而高兴,因为他们认为那样可以证明他们的力量。
吴星就是这种人!
刘海哈哈一笑:“你说什么是什么好了!”说着转身往门外走。
吴星在背后笑道:“刘海,你知道我怎么对付吃醋的男人吗?”
刘海嘻嘻一笑:“我不想知道……啊——”
刘海肩膀伤口上受到了重重的一击。刘海的身子重重地摔了下去。
吴星嘻嘻笑道:“这就是我的办法!”说罢转身进屋,动作又娇柔又可爱。
刘海又昏了过去,比上一次更要命。
但他旋即醒了,几乎是刚倒下地就醒了。
心中有某种力量的人,永远不会长时间昏睡的。
刘海必须马上站起来,所以他就站了起来。
世上有些事情,用常理根本无法解释。
眼下的事情就无法解释:刘海几乎是跳起来的,而且几乎是飞跑着出了院子。
他的身影刚消失,吴星脸上带着讽刺的微笑走了出来。
但那微笑马上僵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她不能相信的事情,一个重伤之后又被击倒的人,会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她想不出刘海是怎么消失的。
因为她永远理解不了刘海这种男人。
这种是人又是畜牲的男人。
刘海打马狂奔。
这条路他太熟悉了,过去的两年中,他不知跑过多少回了。
然而这一次的心情却永远不同,绝对不同。
肩肿上的剧痛一阵一阵袭来,痛得他全身麻木,一阵阵昏眩,好几次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但刘海没有倒下。
原因和他能神奇地从昏死中跳起一样。
第五章 苦恋
黄昏时分,刘海到了一处山谷中。
前面远远的,有一座院落,那就是冯家。主人冯威,是恋儿和冯唐的父亲、冯猛的弟弟。
马上就能见到恋儿了,刘海却勒住了马,迟疑起来。
“恋儿,你还活着吗?……恋儿……我不能去……见你……”
上次见面时,恋儿就发起了痴。
“她……很美吗?”恋儿拔着地上的枯草,悄声问道:“是吗?告诉我呀。”
“嗯。”
刘海是狠了心这么说的。其实在刘海眼里,吴星美不美根本没多大关系。
“你……很喜欢她吗?”恋儿仍是痴痴地问着。她的神情让他看了心里发紧。
“嗯!”这更违心了。
但刘海不得不那么说,虽然打死他他也不愿这么说。
但世上有些事情,对于有些人来说,比生死还重要。
“她……武功很好吗?”
“嗯!”
“你和……她……已经……成亲了?”
“嗯!”
“你不会……再来看我了?”
“……”
“你不会来了!”
“是的!”
他根本没想到,恋儿会说那么多话,越说越兴奋,脸颊血红,眼中放光。
他原以为她会流泪,但她没有流泪,她的眼中似乎连一点泪光都没有。
她只是说话,拼命地说,好像要把一生中的话,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中说完。
他想阻止,又不想阻止。
因为他知道他和恋儿只会见这么一面了。
“刘海哥,咱俩认识多久了?”
“两年零三个月。”
“再加十一天,我记得清清楚楚……”
“上次在白岩山,是你救了我,……”
“别说了……”
“不,我想说,……后来你就总来看我,和我说话,唱歌儿,逗我笑逗我哭,……”
“恋儿,你……”
“后来,你爹回来了,领回了……她,你……成亲了……”
“恋儿!”
恋儿站起身来,甜甜地一笑,“哥,妹子祝你和她幸福,白头偕老!”
刘海也站起身来,努力也笑了一笑,甚至还努力点了点头。
“哥,好好待她。”
“……”
“不惹她伤心,好吗?”
“……”
“你以后不能再来了!”
“……”
“以后你敢踏进冯家一步,我会杀死你的!”
恋儿笑得更甜美了。可他知道那甜美的背后是什么。
“恋儿……”
“你发誓以后不来了!”
后来,刘海果真发出重誓,为了父亲,为了吴星,更为了恋儿,他不能再去冯家了。
冯家也再没有去人找过刘海,只除了今天。
刘海艰难地从马上爬下来,呆呆望着绿阴中那一围白墙青舍。
庄园里静悄悄的。
刘海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恋儿,我走了!三年后,我去找你!”
刘海再想上马,却是怎么也上不去了。
伤口已经肿得老高老高,伤痛在向胸口逼近。
更令他痛苦的不是伤痛,而是心痛,让他天晕地转的心痛。
刘海躲了跺脚,从草丛中抬起一些草叶,嚼烂了,敷在伤口上。
习武的人,必习疗伤疗毒,刘海自然也不例外。
这次刘海艰难地爬上了马。草药是逐渐生效的,现在只能暂缓他肩上的疼痛。
肩伤减轻了,心里的伤呢?
“我得去白岩山”,他喃喃自语,“我一定要去白岩山。”
白岩山离这个山谷很近,也不过四五里山路。
刘海和冯恋就是在白岩山相遇的。
每个人的一生,都如流星在夜空划出的一道线。
两条线相交了,就会进出夺目的火花。这火花是友谊,是爱情,也会是仇恨,是某些令你无法摆脱的东西。
刘海来到白岩山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星星还没有出来。
刘海下了马,跌跌撞撞向山上走。
这里的一切他都太熟悉,甚至闭着眼睛也能摸到他们邂逅之处。
在那里他和恋儿曾偷偷见过许多面。
星星还没有出来。
刘海到了悬崖下面,转过巨大的石壁,他呆了一下,站住了。
十几个大火把,在崖下熊熊地燃烧着。
隐隐约约的哭声传了过来,那哭声很凄惨,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刘海心中巨震,想喊什么,却张了张手,扑地倒下:
“恋儿——”
只要没死,就总会醒过来。
刘海没死。
刘海醒过来,看见了天上的星星。
星星多极了,浅蓝的,浅黄的,粉红的,紫色的,缀满天空,灿烂辉煌。
似乎你吸一口气,都能吸进许多星星。
刘海深深吸了一口气,头脑顿时一片清凉,如星空般清凉。
“哥……哥……”
有人在叫自己!刘海吓了一跳:“恋儿?恋儿吗?你在哪儿?恋儿!”
恋儿就在他身边岩石上靠着,在笑。
很浅的笑,很神秘的笑。
恋儿的眼睛就像是两颗星星,世上最亮最美的星星。
刘海叫了一声,爬到恋儿身边:“真是你吗,恋儿?”
“不是我……是谁呀!”恋儿声气似乎不太弱,她又在撒娇了:“难道是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