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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子攸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垂下头颅,没精打采地道:“我知道配不起你,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董香梅道:“不,不是这个意思,但你可记得我已是残花败柳,岂能匹配君子?”
许子攸道:“这些我早就晓得啦?“
董香梅叹口气,垂头忖道:“你只知道我有个死去的丈夫顾御风,怎知我亦曾失身于大师兄曲士英?这件耻事自然不能告诉你,但我于心有愧,如果嫁给你的话,一生一世都内疚不安,且慢,难道我真肯嫁给他吗?我竟然已经忘记了顾御风,我这样做岂不是朝三暮四杨花水性的淫贱女人?”
她想到这里,全身沁出冷汗,顿时下了决心。
双目一抬,只见许子攸烦恼颓废的样子,实在使她感到不忍,此时此际,似乎又不便坚拒。
当下道:“我们的事以后从长计议,现在我得动身到榆树庄去,把那支白骨令取到手,如果那支白骨令上果真载有克制我爹的手法,我学会之后就有恃无恐了。不然的话,纵然逃到天涯海角,终将被他找到。”
许子攸见事情有了转机,顿时喜泛眉梢,连连点头说好。
于是他们收拾上路,直向豫鄂交界处的榆树庄赶去。
第三日早晨,他们已潜入榆树庄地面之内,董香梅本来坚拒许子攸跟着,可是许子攸死说活说,都非跟着不可。
董香梅没有法子,只好由他。但这一来可就不敢从正路走,只能翻山越岭,打荒僻山路到榆树庄后面的榆树谷中。
这回重到,风景依旧,人面已非。董香梅在谷中徘徊观望,心中感触业生。
她在树身起出那支白骨令时,犹自记起当年她戏弄韦千里的情景。岁月如流,一去不再。不但现实中的事物都随韶光改变,连这些记忆也将渐渐模糊。
那支白骨令展布开来,旗上白骨鲜明逼真,森森之气使人心生畏怖。
许子攸看了一阵,便和董香梅两人全力动手,先挑断旗面四周的缝口,接着揭将开来。
许子攸道:“假使这里面蕴藏剧毒的话,我们就一齐死在此谷,倒也很妙。”
董香梅道:“别乱讲,我们都死了有什么好处,我一个人死掉,那是罪有应得,你却无辜得很。”
正在说时,旗子已经揭开,忽然飘落一块薄如蝉翼的丝绢。
董香梅一手捞住,低头看时,不由得叹口气,道:“大师兄果真料事如神,他认定旗中必有克制白骨门的绝艺,果然不错。”
许子攸微微一笑,自个儿走到树荫下,枕肘高卧。
董香梅展开那幅薄绢,在太阳下全神因看,半个时辰之后,已把绢上划着的三招连环绝招记得烂熟。
这三招完全是针对白骨门秘奥武功手法,是以董香梅一学便会,一会便精,根本无须试练。
当她要把手中白绢收起之时,突然发觉绢上渐渐出现几行红字。
她细细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此绢上染剧毒,两句即行发作。唯一苟延性命之法,乃以一寸金针两枚,届时分插双肩缺盆穴,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方可拨出。此时毒聚双臂,真气无法运集双手,不啻武功已失。”
这寥寥几行字,起先骇得她面目变色,后来却把心定下,暗自忖道:“我失去武力也不要紧,反正我是死是活,尚未知……”
她取出火折,把白绢焚掉,随手摔在地上,转身向许子攸奔去,把这件事告诉他。
许子攸大惊道:“待我想想看,有没有法子可以查验出毒性。”
正在说时,突然一阵僻僻啪啪之声传来,两人转头望去,只见阵阵火焰浓烟,已在草堆中冒了出来。
董香梅大惊道:“这火烟一起,庄中之人必定发觉,我们快点扑救。”
当下两人匆匆赶去救火,尚幸火势未大,不久就被他们扑灭。
董香梅透口气,道:“虽然已升起不少浓烟,但庄中仍无动静,大概还不曾被人发觉。”
话声甫落,不远处有人接口道:“你这是做梦……”口气低沉威严,冷酷无比。
董香梅浑身一阵震栗,移眼一望三丈之外,赫然站着那七步追魂董元任。
她骇然叫了一声爹爹。
董元任冷冷道:“闭嘴,谁是你的爹爹,哼哼,最近我有时想起,觉得也许对你过于严厉,但今日才晓得我早该把你处死。”
董香梅真不晓得说什么好,董元任已经接着道:“白骨令已经被你所毁,我们要瞧瞧令毁人亡这句本门禁令是否会兑现。你手中的长春子先还给我。”
董香梅默默把戒指除下,抛了过去。
许子攸壮起胆子,拱手道:“庄主请听在下一言……”
董元任冷冷瞥他一眼,道:“你是那贱人第几个姘夫?”
许子攸双眉一皱,道:“庄主怎可如此说法?”
七步追魂董元任仰天厉声大笑道:“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一生还没有人敢制止我。”
他的目光转到她的面上,接着道:“你想他怎生死法?是剥皮抑是抽筋?”
董香梅娇躯大震,急急道:“爹爹杀死我就是了,我们的事,与他毫不相干。”
“废话,榆树庄中所有的人都被我亲手处死,这厮身在榆树庄界之内,焉能例外,再说,看在你的份上,更不能不残酷一些。”
这几句话说得董香梅和许子攸都毛骨悚然。
董元任举步缓缓走过来,首先向着许子攸迫去。
相隔尚有寻丈,董香梅突然跃去,拦在当中,悲声道:“爹爹,我求求你,不要杀死他。”
董元任冷冷道:“我不但要杀他,还要他死在你眼前才算数。”
说着,举掌横拨,一股潜力扫卷出去。
董香梅情知如若被他这股内力撞开,许子攸马上就得身受残酷毒刑。她一想起父亲手段之辣酷,便不由得心生惊怖,不知不觉举掌封挡。
董元任一掌没有把她拨开,勃然大怒,厉声道:“好大胆的丫头,我就先擒下你,再处置那厮,看你今日有何法子脱身。”
喝声中展动身形,扑上前去,双掌连环拍击。
他的白骨神功非同小可,董香梅当然深知厉害,急忙招架。可是她的功力怎能与董元任相比,一连两掌,就被震得退了四五步,猛的感到后背已碰到许子攸。
董元任旋风般卷上来,双掌齐发。这一招奇奥毒辣,兼而有之。
董香梅无法抵御,口中悲呼爹爹。但董元任目射凶光,依旧攻到。
他双掌已送到她胸前寻尺之处,董香梅突然记起早先学到的三招连环手法,这刻正好用来破解。
这原是刹那间之事,她根本无暇细思,只知那白骨令上学来的三招可以破解目前危机,急动掌发,双手随即向上迅推。
董元任突然感到她十只手指,都罩住他双掌腕臂上的穴道,非撤不可。疾忙收势,身形半转,一掌横拍出去。
董香梅也是招发连环,左手一抓一拽,恰好抓中他的脉门,并且把董元任拽得身形一歪。
董元任大喝一声,就势变化招数,手肘猛然撞出。董香梅接着施展第三招,右手推拍,左手斜劈出去。
双方手法都是快极,直如奔雷掣电。董元任方感手肘被她拍得一歪,脖子上的扶突穴已吃她左手掌锋劈中。
以董香梅的功力,这一掌万万奈何董元任不得。但这刻鼎鼎大名的董元任却大吼一声,踉跄退开七八步,双目圆瞪,形状可怖之极。
董香梅大吃一惊,怔怔凝望。董元任身躯摇了几下,一交跌倒,就此没有声息。
董香梅急急扑上去,伏在董元任尸首之上,哀哀痛哭起来。她这刻才晓得那扶突穴敢情乃是父亲的死穴,所以一击便倒。
许子攸让她发泄心中的悲痛,过了许久,然后抱起她,道:“我们快走,我见到好几个人从那边山腰掠过,恐怕是你爹爹一些手下。”
董香梅听到这话,才从悲痛中清醒。为了许子攸的安全,她只好和许子攸一齐离开这榆树谷。从此之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人见过董香梅,只因她已脱离了无穷是非恩怨的险恶江湖,静默如同村妇般和许子攸隐居在江南……
且说那吉晨光向韦千里说了许多线索之后,又道:“老朽综合各处所得报告,这才大略明白那董香梅最近一直被董元任追捕,而她却在开封乔装酒店老板娘,结果奉命去愚弄她的顾御风身死荒郊,同时在她店中也发现了白骨门第二高手小阎罗曲士英尸体。据说,曲士英临死之时,在床边用指甲刻下她赴庄取令等五个字,而董元任得知之后,立刻赶赴榆树庄去。以老朽猜测,曲士英留字中的令字,可能代表白骨门的白骨令……”
韦千里道:“我知道那白骨令,唉,以前我怎的记不起这回事呢?”他脑海中陡然记起许久以前,那位娇小迷人的董香梅,拿了那支白骨令,在榆树庄后面的谷中,戏弄自己。最后那支白骨令脱手飞出,深深没入那棵榆树之内的情景。
吉晨光继续道:“那支白骨令也在尸体不远处发现,业已撕毁。还有一桩事,虽然与韦大侠没相干,但因是在董元任身上发现,所以一发奉告。那就是他身上竟发现一枚戒指,这个戒指乃是……”
韦千里双目圆睁,道:“可是长春子吗?”
吉晨光道:“正是,韦大侠无所不知,令人钦佩。这次老朽出京,主要就是因大内发现失去此宝,是以奉旨追查,这一回无意建此殊功,竟是老朽梦想不到之事。”
他畅快地大笑数声,又道:“这枚戒指前此已查明是昔年巨盗毒手神狐简立所为,最近方始出世,被董元任得到。”
韦千里道:“这一点我可以奉告,那就是此宝由铁镜飞霜查基率同蜂女范桃红,黑山神杜大云等去取了来,尚未献给董元任时,被我撞上,激战一场,这些人包括关外一星七雄及杀人王娄氏兄弟,全部死在我手中。其时小阎罗曲士英突然出现,我们因以前有过赌约,所以这一回便吃他索走。我想董香梅一定是从曲士英手中取得。哼,说不定她已失身于曲士英,所以才杀死他。之后,又被董元任在她手中取回。”
吉晨光道:“韦大侠这一说可就把经过衔接上啦,老朽得赶紧把此宝送回大内缴旨。”
韦千里道:“此事有没有连累到任何人?”
吉晨光微微一笑,道:“老朽奉旨旨查此事之际,宝库已有数十年没人进去过,是以遗痕尚在,是老朽认出乃是毒手神狐简立的手法,因此不但没有连累别人,甚且京中大臣都不晓得此事。”
韦千里暗暗舒口气,暗忖:此事既然已经解决,那就差人送个信与田相国就是,想来他老人家一定十分快慰。
他拿了地图,告辞后出城而去,先回到那农舍之中,取回屠龙剑,然后急急向西赶路。
走到下午,天气阴寒异常,不久竟下起雪来。
韦千里也不在意,匆匆赶路,他这一回骑的是吉晨光所送骏马,脚程迅快无匹。
走了一程,远远见到路上有个白发老人佝偻地在雪中前行,似是十分乏力。
他催马到了老人身边,勒僵道:“老丈,你往哪儿去?在下可以带你一程……”
那白发老人望一望他,缓缓道:“老朽乃是玄门中人,逍遥自在,无拘无束,风雪之中,自有滋味。”
韦千里见他答非所问,任了一怔。
那白发老人接着又道:“看先生你这种神色,似是急于赶路,何必为老朽这种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