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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花五年来在江湖走动,经历已丰,并不搭话,猛然伸出玉手,五只纤纤玉指,微微张开,疾如闪电般直抓那厮五窍要穴。
她指上带出锐厉风声,这等煞手不比等闲,纵然炼有横炼功夫的好手,也不敢让她抓着。
那人当她倏然出现时,惊得啊了一声,此时见五指迎面抓到,也不会闪避。
徐若花微哼一声,直到五指只差两寸便沾上对方面庞时,这才斗然收回真力,但手势未停,忽地一抬腕,五指已抓住那人垂下来覆着额头的头发。
原来她刚才的一记煞手,用意是测验对方功力多于伤人,是以大量能够在极危急时斗然撤回。
她轻轻向上一推,那厮头颅直仰起来,露出整个面庞。
徐若花微微一愣,只因这厮面目如玉,鼻挺眉修,唇红齿白,丰神俊美之极。那许天行虽以金童著名一时,但其相貌尚不及这少年。
这胆小如鼠的韦千里,他本已听到里面孤云剑客的警告声,以他的身手,莫说立刻退开,便是要徐若花出来时看不见他的逃走身形,也能够办到。
然而该死的韦千里而因突然一惊,居然不会动弹,及至人家掀帘出来一刹那,他早已瞥见乃是那位清丽如花的徐若花,又为之再一惊,徐若花出手如电,指劲风烈,压得他本能地闭上眼睛。
现在被她抓住头发推得仰起面庞,他又睁开眼睛。
两人目光一触,倒是徐若花心中一震,原来韦千里两道眼光明亮异常,一望而知乃是怀有上乘武功之士。
但徐若花芳心为之震动的,是因为这少年长得太俊美了,骤出不意,反被这个俊美的面容闯入芳心深处。
这一刹那间,她恢复了女性的矜持,疾然一撤手,头发又垂覆下来,把那张俊美的面庞掩住。
金童许天行闪出来,一见是韦千里,大怒道:“你鬼鬼崇崇干什么?”
徐若花问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金童许天行转面向着她,微笑道:“他是敞局打杂小厮姓韦名千里,姑娘请进去吧,待在下讯问这厮一下……”
徐若花没有接受他的建议,转眼瞅住韦千里,问道:“韦千里你何故在房外偷听?”
韦千里心慌神乱,答不上话,双手一伸,原来手中一封信,刚才是藏在背后,是以都没有瞧见。
徐若花也不知如何会变得这么好脾气,柔声再问道:“哦,你是送信来的,可曾听见我们说话?”
韦千里慌忙摇头,但随即又改为点头,呐呐道:“小的一小的听到几句……”
金童许天行出房后一见是他,早就打消了疑念,这时取信一看,信封上写着烦转孤云师侄亲启几个字,不由得啊了一声,问道:“这封信是什么人送来的?”
韦千里道:“是个……卖力气的穷汉……王先生命小的送来……”
徐若花见他说得结结巴巴,心中着实可怜这个少年。想不到他长相挺美的,但为人却如此没用。
暗想天下事大抵如此,极难碰上才貌双全的人,当下又柔声道:“你不须害怕,要记得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啊!”
金童许天行笑道:“徐姑娘不要多费唇舌,他在局中已有数年,为人挺老实厚道,但就是见不得人,故此至今还是个小厮……”
徐若花道:“一个人不能奋发为雄,虽说处世立身,以忠厚为本,却又流于没用之讥。”
说到这里,只见韦千里睁大眼睛,不住点头,心想这厮居然听得懂这些道理,甚觉畅快,便又道:“你年纪尚轻,还大可以挣扎奋发呢……”
金童许天行挑起帘子,道:“姑娘请吧,这厮可是朽木不可雕之类呢?”
徐若花飘然走人上房,韦千里不待许天行叱喝,惘然自去,原来他一直忙到此时,还没有功夫吃午饭。
金童许天行把那封信交给孤云剑客。孤云剑客一见是师叔青阳老道长的手笔,立刻肃然起座,恭谨拆阅。
大家都寂静地等他阅信,片刻之后,孤云道长把信折叠起来,落座之后,这才缓缓地道:“此函乃是家师叔亲笔手谕,他老人家前数日听闻贫道等来江宁的消息,便找人将此谕带来。
“如今事情略有变化,因家师叔近年在茅山顶闭关炼功,每半年才下山办一点日常用物。如今尚有三个月,便可大功告成,适好有一老友,因炼灵药,必须有人护法守炉。本来力邀家师叔,但因家师叔自己也在要紧关头,不能应命。
“那位前辈无法,已返山半月之久,不知后来是否有炼灵药,只因这位前辈昔年锋芒太露,不但结有许多厉害仇家,而且在四大剑派中,只有家师叔是他的朋友,其实各派高人,都与他不太对劲。
家师叔既凤谂贫道下山,同行尚有徐家两位少侠,因此急急命人传谕,着贫道先不管报仇之事,赶紧去瞧瞧那位前辈。法谕中殷殷致意,若是徐家两位少侠有暇,最好同行一趟,以防贫道势孤。
但此事凶险之处,比诸榆树庄尚有过之,贫道虽不得不向两位转致家师叔邀请之意,但却不敢真个劳驾……”
徐若花听到这里,秀眉一扬,插口道:“孤云师叔你老是嫌我兄妹手底不成么?”
徐安国听妹子说得直率,不由得白她一眼,徐若花也不理哥哥,还在噘嘴巴不高兴。
孤云道长一生方正端谨,说老实话他这个老道一辈子也没有人这样子跟他闹过小脾气;这时反而一愣,道:“不,贫道绝无此意,但事实上的确太过凶险,据家师叔法谕中提及,会来找那位前辈麻烦的,多半是海外雾山双凶,这两个老魔头如今年逾七旬,为邪派中著名的九大恶人之二,功力既高,手段又甚狠毒,贫这岂敢不三思而后行。”
当他一说出雾山双凶的名头,徐氏兄妹立刻对望一眼,如有所悟。
蟒鞭陈名度这时道:“哎,这群魔头还在世上么?记得在下刚出道时,曾经听过少林怒尊者提及武林邪道中有所谓九大恶人,但三十余年来已经各自返回故巢修炼,他们一则已经闯够了祸,血腥满身。二来正派中好多位高人曾经会商过,决定联合对付他们。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位如今已年逾百龄的风尘奇人三危老樵金莫邪老前辈,在三十多年前忽然出现,那时候他已经隐居了二十年。
这次出世,找到九大恶人其中五个,都削下一只右耳为记号。其余四人闻风敛迹,可惜几年前,这一代景仰的奇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但我们竟无人晓得。
倒是那董元任幼时曾随他师父西门阳冰见过他一次,道破了这位老前辈的来历。
这位老前辈曾有诺言,凡是认得出他老人家的,当时必定撤手不管。是以那次三危老樵金莫邪也在这种情形下走了。”
他歇一下,瞧着徐氏兄妹,诚恳地道:“贫道绝无轻视两位之心,否则这趟焉肯请两位同行相助?但这回事又大不相同,在贫道而言,虽知凶险无比,但因家师叔有命,虽死不悔。两位便大不相同,故此特地告知两位,也不过是请两位再研究一下才决定之意。”
金童许天行出身镖局,哪知武林还有这等轶闻,莫说是他这么年轻,便江南武林有名的蟒鞭陈名度,也不过因机缘凑巧,曾听少林高手,如今的达摩院监院大师怒尊者提过。否则他也不知那武林中邪派中,尚有所谓九大恶人之事。
原来武林中通常所谓邪道,不过是指一些传技为恶,进而黑道称雄的人物。如榆树庄白骨门的七步追魂董元任,便属于此中第一位人物。
但在诸大家派中所谓名派好手,就迥非黑道称雄之人,并且一般俗流江湖,也不大清楚这些人物的来龙去脉。
这些人多半是行事邪恶,尤其在于所炼功夫不正,往往需要残杀生灵。同时专与正派中的人为难,是以争端时生。不过近三十年来,因那邪派中为首的九大恶人都销声匿迹,算是平静了一段时间。
徐安国慢慢道:“孤云师叔一片爱护后辈之心,愚兄妹十分感激。但这桩事既然青阳老前辈也曾谕命愚兄妹一同前往,愚兄妹是决意要和师叔同走一趟的。”
他说得十分坚决,孤云道长微微一笑,道:“那么我们如今便立刻动身,不能再耽搁时候了。”
说罢,又转面向陈明度许天行两人道:“目下既然发生此事,我们刚才的计划,便改为不定期,仍烦两位动员各路朋友侦察榆树庄。贫道等几时回来,便几时往榆树庄去……”
陈名度许天行两人同意了,也不敢挽留他们,立刻起身送他们出门。
韦千里刚刚买物回来,在街上迎面碰见孤云道长徐氏兄妹等骑马而来,却见徐若花秋波一转,凝眸斜睇,把个韦千里弄得呆了,有如泥塑木雕,痴痴地站在道旁。
蹄声得得,擦身而过,但听徐若花悄悄道:“你得好好做人呀……”原来她已坠在最后,故此能够向韦千里说话而兄长也不知道。
丝鞭轻扬,倏至如灵蛇闪掣,在韦千里面前拂过。
原来她一见韦千里目瞪口呆的样子,心中好笑,故意顺手用丝鞭拂过他面门,意欲把他惊醒。
韦千里本能地举手一抓,出手不觉其快,但已恰到好处地捏住鞭尾。
徐若花所骑的马已经擦过韦千里,这时骤觉丝鞭一紧,不禁运力一抖。但立刻醒悟对方乃是个极平凡的人,岂能受得住她的内家真力?莫看仅是轻轻一抖,却已足可把他整个人兜个大筋斗。
在这刹那之间,赶快收力,饶是这样,丝鞭上已有一部分内家真力传了出去。
她正要勒马停走,突觉丝鞭一震,居然脱手而出。假如她不是没有套住手腕,只怕自家反而要栽向马下。
那边的徐安国叫道:“妹子你跟上来呀!”
她刚好惊噫一声,眼光到处,只见韦千里傻里傻气地捏住她那根丝鞭尾巴,犹自发怔。
她一时想不出道理,只可纵辔而去,连丝鞭也不要了。
剩下韦千里一个人,愣了一大阵,这才走回镖局。他虽是怯懦没用,但并非愚笨,这时将丝鞭卷起,揣在怀中。
他莫名其妙地十二分兴奋,脑中轰轰地反复响着徐若花清脆的声音:“你不要害怕,要记得你是个男子汉啊……你要好好做人呀……”
同时她的态度和眼色,也使得他的心不时颤栗起来。这刻他不敢多作幻想,深深地藏在心底。
到夜阑人静之际,他才将这一次奇遇,暗自编织许多美梦。
回到房中,只因左右前后都回来了伙伴,他便不能把砖运出去,只好将换下来那些有脚迹的青砖,堆放在床下。
弄了个把时辰,刚将砖头全部换好和藏在床下,便出去洗洗手,忽见大家交头接耳,神色十分紧张。于是走过去听一下,敢情是又来了客人,但却不是什么好道路,乃是江南黑道上甚为出名的独行大盗草上飞俞胜。
虽然仅有他一个人,但来势神色不善,一见到金童许天行,便说要见见孤云道长和徐氏兄妹。
韦千里一听到那厮竟要见徐氏兄妹,已知道不是好路数,忽然生气起来,怒冲冲地往前就走。
这一次乃是他生平第一次生气,旁边的伙计们都骇异得说不出话来。
有一个名叫林义的伙计,平日和他不错,这时猛一伸手去抓他的手臂,口中道:“小韦你到哪里去?你这是生谁的气?”
韦千里鼓住两腮,忽然一挣,道:“我去瞧瞧那大盗长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