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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云用手遥遥一指,道:“就在这片松林尽头。”
楚零稍一忖想,道声:“有劳。”立即飞跃而起,一晃无踪。
铁翅雁在绿林人物之中,向以轻功见长,但目前见楚零的飞跃奔腾之术,与自己相比,无异云泥之别。当下讶然转头四顾,竟不知楚零是朝哪一方向奔去。错愕之余,不禁呆了半晌,然后方始如梦初醒般又大步奔向黄官渡而来。
原来楚零意欲先行探查一下三官庙,先将那般邪恶之徒的底细查清楚。为免铁翅雁莫云知道去向,回报飞骆驼左丘荒派人追来协助,反而增加不便,故而施展出方自师叔黑和尚处学来的“化影逝身”绝技,如幽灵骤逝般一晃而去。
斗牛岗仅是一片不算太高的土坡,但高低起伏,加上错杂横生的巨树丛草,身临其境,却也有些险恶之象。三官庙位于斗牛岗之下,四面皆为茂林巨树所掩;加上庙的本身太小,仅有一进低矮破落的大殿,而且香火久绝,如不仔细注意,根本不能发觉。
是时约当午末未初时分,三官庙的大殿之内,却巍然端坐着四人,依次是:龙虎山庄庄主宋天妒、赤发神君司徒丹、伏魔洞主长孙神兽、灵狗司空忌。另外在供台一侧尚有一人半倚半坐,面色苍白,瞑目若死,正是百灵道长。
宋天妒神色肃穆,徐徐掀髯问道:“尊驾确知黄帝神刀在楚零之手吗?”
“老夫敢以头颅作赌。”答话的是赤发神君司徒丹。
伏魔洞主忽然长叹一声,接口说道:“无论黄帝神刀究竟在谁手,萧、楚二人如不除去,终属吾等大患,只是……”他语意未尽,却忽而顿住不说;同时身形突起,如一条木棍般迳由门中向外飞去,样子难看已极。
宋天妒等三人相继飞身而起,跃出大殿,分在三官庙四周逐一细细搜索,约历盏茶之久,四人又复先后回至大殿之内,趺坐原处。长孙神兽面现惶惑之色,沉思不语。
塞外三虎的老大灵狗司空忌环视了三人一眼,略带鄙视的向长孙神兽问道:“洞主方才……”他并未再说下去,却目注长孙神兽,很明显的是要他解释方才究竟发现了什么,而惹出一场虚惊。
伏魔洞主长孙神兽此刻则依然面带惶惑之色,讷讷言道:“老夫自信眼未昏花,何以……”
赤发神君微微一笑道:“此事自亦怪不得洞主,目前吾等大敌当前,难免心情紧张。方才洞主如无所见,自不会贸然而动,不过,那也许是一只飞鸟……”言下之意对伏魔洞主嘲笑得很。
伏魔洞主微现怒容,方欲答言,斜倚在供台一侧,恍若已死的百灵道长突然睁开双眼,冷冷一笑,道:“那不是一只飞鸟,吾等已在他人临视之中!”说毕,又复瞑目不语。
宋天妒神色于板,看不出表情变化,此刻淡淡说道:“无论萧、楚之辈究有多大神通,目前均在吾等掌握之中,又复有何所惧!”
伏魔洞主长孙神兽、赤发神君司徒丹、灵狗司空忌俱皆默然无语。一时静寂至极,但几个人眉心紧锁,情态俱皆失常。蓦然,一声厉啸,有如鬼泣枭啼,紧随着一条人影像幽灵般的飘入大殿之内。
众人大吃一惊,定睛看时,只见来人羽衣星冠,背插拂尘;身躯既瘦且小,衣袂飘飘荡荡,像套在一具骷髅之上。原来此人正是华山派当代掌门人玄修真人。除百灵道长瞑目未动外,宋天妒、长孙神兽等四人相偕起身为礼,对这个瘦小的老道俱极恭谨。
玄修真人略一稽首,抛却四人不顾,却首先抢至百灵道长之前,深深稽首一礼,极是恭谨的说道:“弟子敬请师叔金安……”
百灵道长颔首挥手,问道:“今夜约斗崆峒之举,可能稳操胜算?”
玄修真人闻言退后半步,迟疑半晌,讷讷的答道:“胜算自在弟子掌握之中,只是……”说着忽然停顿下来,接不下去。
赤发神君司徒丹慢悠悠的接道:“只是目前却出了几个棘手之人!那萧、楚之辈即使抛开不提,那黑河妖姬吕无双,太白四女中的仇君菁,以及云蒙禅师与那黑和尚云栖,这些人……”未待赤发神君司徒丹说完,陡闻“砰”然一声大响,有如巨雷暴鸣,使众人不由俱皆大吃一惊。
一时灰尘四起,殿柱摇动。夹杂在巨响之中的,是百灵道长一声愤怒的厉吼。众人神色渐定,原来是百灵道长难忘黑和尚云栖禅师之辱,一时怒火上升,随手向殿角劈出一掌聊以泄愤。
殿中沉寂良久,百灵道长在众人之中,辈尊位崇,如今突然震怒,一掌将殿角劈出一个大洞,使众人颇为愕然,故而俱皆屏息不语。
百灵道长见众人慑于自己声威,寂然不语,失去的自尊似是取得了一点补偿,当下慨然叹息一声,像自语般的喃喃说道:“不料三十年来,江湖上竟有这么多变化。这般么魔小丑,居然敢在贫道面前争霸称雄,贫道……”说着长吁一声。
他并没忘记方才在黄官渡望江居酒楼上与黑和尚云栖禅师的那场搏斗,如不是他数十年中精深的内功修为,即使不致命丧当场,亦必中受重伤。那似疯似傻的黑和尚功力高得怕人,竟在调侃嘻笑之间使自己败于他的掌下。是故他虽在盛怒之余,忆及黑和尚那高不可测的功力,也不能不大感气馁;故而长吁一声,又瞑目不言。
玄修真人木然半晌,因见师叔发怒,不敢妄言;但在宋天妒等谋人之前,又不愿显得过分对百灵道长低耳俯首,是故迟疑一会儿,又向百灵道长说道:“那黑和尚云栖与黑河妖姬吕无双等人,虽有些不可等闲视之的邪门功力,但毕竟不若我华山一派千余年来的正大之学。何况这些人无意介入这场纷争……”
赤发神君司徒丹忽然哈哈一笑,尖声说道:“三十年前愚兄弟初入中原之时,也曾战少林、攻武当、力破蛊毒一教,视中原武林为儿戏,不知在道长眼中究竟视我兄弟如何?”
原来赤发神君司徒丹对玄修真人的倨傲之态已经极是不满,如今听他提及华山派正大之学,非其他武学可比;虽是在极勉强的情势下说来,但他听来却极不顺耳,故而忍不住截住发问。
玄修真人微微一愣,接道:“贤昆仲威名远播,声誉素著,自是一代武林怪杰。”他一向不善谈吐,兼且反应迟钝,对赤发神君弦外之音并未体会出来,是故不假思索的顺口而答。
赤发神君大笑道:“如以愚兄弟微末之技,与贵派相较,若何?”
玄修真人瘦骨嶙嶙的僵黄脸上立刻泛出了一片红潮,双目朝赤发神君一瞪,放射出两道精芒,冷哼一声,似乎怒于赤发神君的语涉嘲弄,欲待发作;但他立刻发觉到百灵道长示意制止的目光,迟疑一下,呐呐转头道:“这个……这个……”但这个了半天,却没这个出所以然来。
赤发神君又复呵呵一笑,道:“请道长恕在下直言,华山派一向懦弱窳败,较之少林、武当相去尚远;惟自百灵道长整饬门户,策立尊驾数十年来,始逐渐发扬光大,有扶摇直上之势……”说着扫视了百灵道长、玄修真人一眼。
百灵道长仍然瞑目养神,对司徒丹之言恍如未闻;玄修真人则面色逐渐和缓,对司徒丹最后几句恭维之言,略有喜色。
赤发神君面含阴笑,长长的满头红发往后一甩,继续说道:“百灵道长获不世之奇遇,武功盖世,技艺高绝,举世之内,难遇其匹,在下自然敬服无已。不过,如系尊驾及贵派所有高手与愚兄弟一争短长,尚不知鹿死谁手,难论胜负!”
玄修真人复蕴怒意,沉声喝道:“阁下诮语讥人,蔑视本派,难道立意要与本派为敌吗?”说毕,斜瞅了百灵道长一眼。
百灵道长双眉微锁,仍然瞑目不语。
玄修真人不由大为作难。辽东五绝的武功他早有所闻,而且今晚华山、崆峒两派约斗于斗牛岗,不但有关华山一派之兴衰安危,更将决定自己前途命运;而且这一切均系于自己之运筹调度,如一时不忍,与辽东五绝发生冲突,岂不全盘皆输。但当着宋天妒、长孙神兽、司空忌等之面,赤发神君司徒丹如此出言不逊,却又使自己颇难下台;是故他要察看一下师叔百灵道长的神色,看他老人家对此事持着什么态度。
但百灵道长瞑目不语,似乎对此事根本不闻不问,使他更是拿不定主意。
赤发神君司徒丹老谋深算,自是对目前情势看得清清楚楚。他料定了不但玄修真人不敢在此时此地和自己为敌,即使百灵道长,也不敢轻于向自己挑衅。
要知辽东五绝数十年中纵横宇内,此番武林多故,八方豪俊俱注目黄帝神刀与武林盟主之时,辽东五绝如何肯于后人?但萧珂、楚零俱负绝世奇门功力,五绝武功虽高,仍然一再受挫;何况在萧、楚等人的背后尚有云蒙、云栖两位禅师,尤其更令人觉得棘手。
棘手之事接踵而来,龙虎山庄凭空又来了个黑河妖姬,那一手绝世的“焱毒幽昊”神功,更令人气馁;而且她那似敌似友,暧昧不明的态度,使人难测高深,防不胜防。辽东五绝威名久著,论江湖声望、武林地位,均在塞外三虎、伏魔洞主长孙神兽以及一般黑道英雄之上,但却稍逊于龙虎山庄宋天妒一筹。眼下三官庙内会聚之人,包括华山派的首脑与宋天妒等人,均为今晚约斗中可以左右战局之人。故而赤发神君司徒丹要当众一逞锐气,先予华山派掌门人一声当头棒喝;同时在宋天妒等人之前更抬高一下自己的身分,俾为华山派战胜崆峒派后疲乏之际,再一鼓击溃华山派,以遂其阴谋。
支持他这种想法的,除了他自己以为机诈谋略高人一筹外,更大的原因是:他已劫掳了萧瑾。凭这一点他可以号令楚零,使他不但不能与自己为敌,而且反可忝为己用;进而更可以此影响萧珂、萧震东、太白四女、云蒙、云栖两位禅师,甚至于黑河妖姬吕无双。
原来赤发神君根据龙虎山庄昨夜之事,他已断定黑河妖姬吕无双爱上了楚零;楚零既受自己之制,则进而可制更多强敌高手。当下他身形不动,保持着原式的姿势,向前闪电般移进数尺,逼至玄修真人面前,冷冷哼道:“在下虽无意与贵派为敌,但却亦未视贵派为友。辽东五绝一向独往独来,并不需向任何帮派攀高——只除了宋天妒宋大哥之外!”言下极为狂傲,但最后轻轻一语,却把宋天妒捧得高高在上。
玄修真人强捺怒气,冷笑不语。百灵道长此时忽然双目一翻,掠了赤发神君司徒丹一眼;鼻头一皱,轻轻嗤了一声,似乎对司徒丹有些不满,但却仍未开口。
龙虎山庄庄主宋天妒对司徒丹高捧自己之言,自然极为满意,当下连忙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司徒贤弟身为五绝之首,宇内谁不慑服?华山一派自百灵道长整饬门户以来,威震武林,均为当今杰出之选,宋某能得司徒贤弟青睐,与华山诸位道长垂注,已是三生有幸……”但他立刻觉得身边尚有灵狗司空忌、伏魔洞主等人,当下哈哈一笑,正欲再向两人恭维一番之际,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轰然巨响,使在座诸人,包括百灵道长在内俱皆一晃身跳了起来。
三官庙本是一座年久失修、废置已久的破庙,那轰然巨响声如巨雷,震得殿柱咔咔乱响,摇摇欲倾。一时尘土弥漫,令人双目难睁。龙虎山庄庄主宋天妒距门最近,当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