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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句本是平常的话,今天萧震东听来,特别感伤。适才曾经闪过脑际的惊诧和意念,无形中消失殆尽,幽幽长叹道:“也好,随你吧!敬阜山庄也需要有人照料。萧福,庄里还有多少现银?”
萧福并没思索,立刻就道:“历年存剩共是七千四百三十二两正,今天用了两千三百两,还有五千一百三十二两。”
“我问你现银!”
“是!庄主,兵慌马乱的年头,钱庄上那几张纸,我怎么看怎么不放心,早换成了现银啦!”
萧震东笑了,到底是老人家,做事不用主人操心,遂吩咐他道:“过几天白大侠要带楚少爷和瑾姑娘到山西,那些银子正好派上用处。你留下一千一百三十二两,那是我送给你的,剩下的交给白大侠就是……”
萧福竟然抗声问道:“庄主不给柯少爷留点?”
萧震东陡一凛,他无法和萧福解说,只好点着头道:“那就给他留下五百两吧!其实我知道,萧柯不会再用我给他留下的钱了!”
萧福答应着没再替萧柯争多争少,但却问出一句使人万万料不到的话来。他很正经的问道:“庄主刚才可是说瑾姑娘要和楚少爷一块去山西?”
萧震东莫名其妙萧福问这些干什么,点了点头。萧福却盯了楚零一眼道:“庄主放心楚少爷?”
萧瑾小手一指,还没发火,萧福接着说道:“敬阜山庄就毁在他的手上!从前快快乐乐,自从他来了之后,主母不幸去世,柯少爷突然出走,如今庄主又莫名其妙的要……”
萧震东霍的站起,厉声叱道:“萧福住口!”
岂料萧福却悲声喊道:“死我也要把话说完!他姓楚,哪里是他的家,父母又是谁?是他逼走了柯少爷,毁了敬阜山庄,我恨死了他!瑾姑娘要跟他走,今后有的是懊悔日子!”
萧震东再次厉叱制止,萧福蓦的全身一抖,松软疲乏的低下了头。片刻他缓缓直立,双目露出奇光说道:“庄主原谅我,我觉得极不舒服,但仍愿望庄主能收回一切决定;否则未来的日子谁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变化,到时候后悔就晚了!”说着他忿怒的转身走下。
楚零毫无怨怒或不安的表示,涵零深觉一切渐渐明朗。他不敢凭空臆料这内中的原因,只是直觉到一件重大的事故已经降临,并逐渐现出他的始末根由。但是还要等待,必须到最后结局的揭示,才能全部了然。
是夜二更,萧震东自座上站起,取出弹丸柔剑对楚零道:““要来的总归来了。候我入土,即和瑾儿随着白大侠去山西。
这对东西送你留着把玩吧!但却不准给别人瞧,并要听白大侠的话!”
“是,义父!”楚零仅仅简单的回答一声,萧瑾虽然偎依在父亲的怀里,却不见凄容。
蓦地三更梆响,大家不由全都注目萧震东身上。此时的萧震东突然觉得极乏极倦,昏沉沉的想睡,心里没有牵挂,脑海不起杂念,空洞洞,轻飘飘;一切好像是那样远,那么淡,淡的没有影子。他想笑,笑自己一生的挣扎是虚耗精神。人就是人,多掺上一点东西,不管是善、恶、苦、甜,就会变;不论变的样子是好是坏,总不纯了。人们愿望是属于他自己的一切都要纯良善美,但本身却是掺假最多的物件,岂不可笑!萧震东似是彻悟了人生,但人生是现实的、残酷的、无情的,才发觉它的可贵,已经随着这可贵的意念消逝!
萧震东死了,死在极度安稳祥和之下,可怪的是尸体并不僵硬!秀才公对这一点,比涵龄懂些。他说人死之后,尸体立刻僵直,但为时非常短暂,随着就恢复了柔软;要等一两个时辰之后,才又逐渐坚硬。
萧震东一切有备,刹那间已安卧棺中,瑾儿灵前守制,眼无泪!神不悲!只是微带惊诧,内心似疑惑着些什么。
楚零到内宅去取孝衣等物,萧福直着眼走进灵堂,像个幽灵般,站在那儿,陡地他狂笑若哭,大声吼道:“萧福知道有这一天,没想如此快法,我知道是谁毁了这个家,发誓必复此仇!哈哈哈哈……”他大笑着走了,回到他那建筑在敬阜山庄门旁的三间孤零石屋中。
白秀山和涵龄悲失老友,感叹不已,坐在灵堂一角,寂寞无语黯然神伤。蓦地一声凄厉的怪笑起自窗外,两人霍然倏立,窗外有人冷冷说道:“管闲事的朋友,长发鲁达在刘家墓地立候驾临!”
这一声几乎惊碎了两个人的心胆,窗外已无声息。白秀山一咬牙,看了看涵龄,转对萧瑾悄声道:“姑娘听好,我和老道去刘家墓地,你快和楚零躲出山庄。天亮若不见我俩归来,姑娘,哪里平安你到哪里去吧!敬阜山庄可千万不能回来!”
萧瑾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白秀山一跺脚,打开室门和涵龄飞纵而去!清明深夜,刘家墓地上到处飘着黄表纸串,越发显得凄凉。白秀山和涵龄道长飞奔而到,酸秀才厉呼道:“长发鲁达何在?管闲事的朋友来了!”
四周静悄,不见人踪。白秀山敛神注目,一声冷笑扑向右面一座坟后,涵龄继之而起。一条黑长影子倏地蹿出,正对着扑下来的白秀山;白秀山飞身纵扑的时候,右手微然伸缩,已将阴阳赤金扇撒出。黑影蹿到,白秀山凌虚猛然扬扇点下,一声凄号,黑影被打出丈外,惨叫连声翻滚着死去,原来是条饿极的野狗!
涵龄悄声说道:“何必虚耗精神,等着他来就是。”
白秀山点头作诺,两人坐在石凳之上,等待长发鲁达。五鼓晓鸡报明,刘家墓地始终不见鲁达踪影。白秀山倏地站起,涵龄却比他更疾,焦躁地说道:“酸丁,咱们上当了,快回敬阜山庄,看来咱们这两条老命要留在山东!”
白秀山已然惊悟,绝不答话,飞身赶回。三里路程转瞬到达,敬阜山庄庄门大开,白秀山急唤萧福。涵龄闯进正房,萧福并未应声。白秀山走进石屋,墙上油灯仍亮,室内渺无人踪,却留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气味,嗅着恶心得很!
白秀山转奔正房,涵龄已在惊呼。酸秀才闯到内房,涵龄向灵堂小间一指,白秀山扑进小间,不禁目瞪口呆。灵堂上棺木中,失去了老友萧震东的尸体。两人不再停留,分向后宅搜查;一路喊叫萧瑾、楚零的名字,直到日上三竿,敬阜山庄几乎被两人翻了个身。结果是萧福、萧瑾、楚零,敬阜山庄内仅有的三个大活人,加上萧震东的尸体,在他们赴约刘家墓地的时候,同时失踪!
萧福床旁铁柜之内,五千多两纹银尚在;楚零、萧瑾各人居室中,衣物井然,这证明突然消失的人和尸体,并没带走什么。那就是说绝非自愿离开!屋内室外,马棚院中,丝毫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白秀山颓然的望着涵龄道:“老道,谁能相信,谁能不信!咱们怎么办呢?”
涵龄双眉深锁,频频摇头道:“我真糊涂了,本来还能想通一点,如今简直不通。怪事再多,也不应该全叫咱们两个碰上呀!”“老道,事到如今说废话有什么用?”
“不是废话,好像一开始咱们就落在别人的圈套之内了。”
“没想到现在你比酸丁聪明了,就算你说的对,和这回子事又有什么关系?”
“酸丁你别急,我说出来你帮我想想,要是能连贯在一起,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咱们千里赴约,怎么那样巧法,偏偏会碰到冰玄老人?你和他又打的哪门子赌?而赌输的条件又是奇特万分,所以我疑心是中了冰玄老人的圈套!”
“老道你太聪明了,咱们中了圈套,冰玄老人丢了性命,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所以我才说不通嘛!萧福为什么那样恨楚零?楚零谈吐不凡,行事玄妙莫测……”
“得啦!我酸丁一个人的道爷!越听越烦,干脆点说,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吧?”
涵龄近前悄声和白秀山耳语半晌,白秀山频频点头。双双封死山庄所有的门窗,找到一把麦仓大锁,倒锁上山庄大门,直奔古城而去!
一连五夜,白秀山和涵龄道长暗中窥探敬阜山庄的动静,证明了它是当真空无人踪;方圆百里,更没有萧珂的尸骨踪迹;万般无奈,两位武林奇客怀着也许今生无法解的哑谜,返归吕梁。
敬阜山庄自此日经风寒,夜遭雨蚀,短短一年,杂草丛生,尘灰堆积,已现破败。
(数图图档,HolyOCR)
第六章 萧珂复出
年复一年,是五年后的一天。
古城遭劫,金兵屠市。深夜悄寂中,七条黑影飞驶到山庄门外,各背着一个看来笨重的包裹;纵进庄内,扑到昔日萧福所居的三间石室里。怪的是明间的石壁上油灯正亮!地上点尘不染空无一物!这些人却不觉可疑。他们个个是金兵打扮,现在正纷纷脱掉衣衫。内中一个大汉,低声对众人说道:“伙计们快着点,说不定头子就来了!”
众人已将外罩着的衣衫脱下,露出一身劲装;各将包裹打开,金银珠宝堆满一地。大汉得意的笑道:“头子真令人钦服,这一招真灵,假扮金兵,趁机下手,谁又能想到会是……”
一阵夜行疾风,门外飘进来个蒙面之人,背插双拐,众人已肃然恭立相迎。这人四下飘瞄了一眼,冷冷地对众人说道:“这次我很满意,你们也都知道勤快了,是谁先赶到这里的?”
大汉躬身回道:“我们相约古城外会,刚才一块儿来的。”
蒙面人哦了一声又问道:“哪个出的主意,洒扫得如此干净?”
大汉面色陡变,讷讷说道:“原先就这样,灯也亮着,我们认为是您吩咐人打扫的,才……”
蒙面人闻言悚然,厉叱一声道:“还不住口!”忽音调转柔,大声对着窗外说道:“我只听传言,敬阜山庄早已废置,才令手下来此相聚,不料早有朋友先占此地。恕我冒失,朋友可肯出面一会?”
哪有回音,仍然死寂,蒙面人连说三遍,得不到回答,不禁发怒,冷笑一声对手下人道:“各找火把,分成两队,给我搜索全庄!”霎时众劫匪各取兵刃,纷纷外出搜查!
蒙面人缓缓走进里间,忽然发现萧福昔日床旁的大铁柜,拧身进入。柜上铁锁紧扣,这人轻舒三指,向锁上一拂,铁锁碎裂一地,好厉害的鹰爪功力!
只见他顺势向铁柜左角一掀,柜顶随手启开,五千多两雪白的纹银,整齐的排列柜内。这人不禁一阵狂笑,笑罢自言自语道:“好人物,我只当你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也是我道中人。天亮前若你再深藏不露,说不得这数千两纹银,我要留做彩头!”说罢嘭的一声,盖死铁柜,顺手带过一把太师椅子,走向外间。他想来是要坐候手下搜人的报告,并一面欣赏今夜的盗劫成绩。当拿起椅子的时候,他心灵上似有一种奇异不祥的感觉。那把椅子很怪,质料是上好的红木,应该极重,何况椅背上还镶着彩霞云石,上手却觉得轻若无物。
假若此时,他能知道这铁柜内的纹银还是五年前敬阜山庄故物,早已惊惧而去,可惜人不能先知!
他抱起一个包裹,坐到椅子上,仔细的检视那些小巧的闺阁饰物,不停发出一两声得意的微笑。时间过了很久,他舒懒的放下包裹,暗骂手下人的无用,搜不到为什么不赶快回来?眼光顺着地上一包包的珠宝看去,蓦地发现了一件奇异的东西——一口满镶着明珠的六寸短刀,看上去像玩物,但任凭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