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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微尘冷笑一声跟踪而出。
桑云英疾掠在榻前,撩开罗帐,将朱玉琪挟起穿窗掠出,去势如电,落入墙沿一道小溪中。
小溪旁草长密茂,桑云英地形极熟,一路兔跃鸢飞,东闪西挪,奔入一片绵密森林内。
朱玉琪暗暗焦急,道:“姑娘请放在下下来,让在下离去,他日有缘相见,定当回报。”
桑云英秋波一转,面现薄嗔道:“我如舍得你走,我也不会甘冒此奇险。”
朱玉琪暗暗叫苦,道:“姑娘欲将在下作何处置?”
桑云英娇靥倏地涌上两朵红云,媚笑道:“江湖风险,你我偕隐山明水秀之处,夫唱妇随,岂不甚好。”
说时忽面色一变,疾伸指点了朱玉琪哑穴,将他放置在洼穴中,上有浓密翠草掩蔽,不虞发现,桑云英如矢离弦,几个起落,跃在七八丈外。
蓦地一声阴恻恻冷笑飘落入耳,一条迅快人影疾落在丈外,现出千手狐狸丁天锡,嘴角诡笑尚未收敛,道:“桑姑娘,你独自一人在此为了何故?”
桑云英一听,就知丁天锡并未发现自己隐秘,不禁胆气一壮,道:“这片林中是姑娘常来之地,爱来就来,爱去就去,你管得著麽?”
丁天锡冷冷一笑道:“在平时老夫当然管不著,但今日却又不同。”
“什么不同?”
“姑娘形迹可疑,老夫不能不查问。”
桑云英面上布上一层浓霜,道:“丁香主你铸成大错了,我桑姓父女也不是无名之辈,凶狠险辣,比你犹有过之,姑娘知你必跟随而来,早在此林中设下天罗地网,你虽阴狡如狐,也有阴沟里翻船之时。”
丁天锡心中一凛,仍若无事的哈哈笑道:“老夫岂会中你虚声恫吓之计。”说著右臂一抬。
桑云英一声娇笑出口,人已腾身拔起,便向林中深入。
丁天锡大喝道:“老去要让你逃出手外,也枉称千手狐狸了。”双臂一振,穿空疾追而去。
桑云英投入一片厚密郁林内,身形甫一沾地,忽见眼前一条白影疾落,手腕猛感一紧,腕脉被一圈铁箍扣住,不由大骇凝目望去,只见是一貌像奇丑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道:“姑娘为何这般惶促,有人追赶姑娘麽?”
桑云英忙道:“快让我离去,若让他追及,阁下也无法逃生。”
白衣少年目露惊诧道:“想必是极厉害武林凶邪,他是何人?”
“千手狐狸丁天锡,黄巾力士崔瑚手下,龙虎十二盟天马堂香主。”
白衣少年不由一愕,道:“丁天锡,他为何追赶姑娘?”
“因我知道他们隐秘太多,而且残忍好色……”
白衣少年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五指不禁一松。
桑云英忽道:“丁天锡来啦!”身形疾闪顿杳。
白衣少年目光抬去,果见一条人影激射而至,沉声喝道:“来人可是千手狐狸丁天锡?”
丁天锡猛然一震,猛跃七尺,暗惊道:“这丫头果然在林中布下罗网,不要为她言中,如真个阴沟里翻船,那才是奇耻大辱呢。”
目光如炬,扫视了四周一眼,只觉仅白衣少年一人,另无埋伏似的,胆气略壮,冷笑道:“不错,老夫就是丁天锡。”
“风闻天河鬼叟孽徒黄巾力士崔瑚奉命重组龙虎十二盟,你身为天马堂香主是麽?”白衣少年冷冷说道:“这总坛设在何处?”
丁天锡厉声喝道:“阁下问此有何用意?”
“我想打听一件事,丁香主如能据实答出,於人於己均不无裨益。”
丁天锡震惊了,身不由主地倒退了一步,目中射出两道悸诧之光,犹豫了一下,道:“假如老夫不说呢?”
白衣少年朗声大笑道:“丁香主执意不说,在下何能勉强,但丁香主自问能逃出这片森林麽?”
丁天锡面色一变,突然转身穿空飞起,几个起落,已达在数十丈外。
只听冷笑入耳,迎面白影一闪,他一个收式不住,身形前冲,不由胆寒魂飞。
白衣少年猿臂一探,五指如电光石火抓出。
丁天锡武功确非凡响,临危不乱,身子一歪,侧身平著地疾踹了出去,仰身立起,业已掣出一柄蓝光闪闪鬼爪镰,大喝道:“小辈猖狂可恨,恕老夫不能一再客气了。”鬼爪镰一式“分花拂柳”攻出,左掌吐气开声,劈出一股排空巨飚。
镰影漫空,森森蓝光,夹著一片巨浪奔空罡劲,推山撼岳,威势惊人。
白衣少年左掌旋胸望外一引,将丁天锡劈空掌力卸向四外,右手两指疾骈,疾点鬼爪镰犀利钢爪。
丁天锡只觉左掌一软,酸麻涌臂,便知遇上劲敌,鬼爪镰变式快攻,指天划地,疾逾狂风骤雨。
谁知白衣少年骈伸两指竟似长了眼睛一般,灵蛇般随著鬼爪镰移动,不差分毫。
突然白衣少年一声大喝道:“你找死!”
原来丁天锡越打越骇,凶睛一阵乱转,左手疾伸入怀,尚未取出暗器,闻喝一怔,白衣少年两指戮在掌背上,痛彻心脾,大叫一声,仰面翻倒,一只鬼爪镰脱手撩起半空,钉在树身上。
白衣少年跨出一步,左足踩在丁天锡胸脯,微笑道:“丁香主,你当知道武林中有一宗武功‘回火销元’么?”
千手狐狸丁天锡一闻此言,不由脸色惨变,浑身战懔,当年紫虚居士艺震天下,唯独此“回火销元”武功出之紫府奇书之外,施展次数也最多,用来处置异已残酷无比,一缕焚热起自丹田,慢慢焚延周天三百六十穴道,哀嗥翻滚七日,形槁骨枯,脂乾血竭而亡。
江湖人物死生二字毫不置意,但酷刑活罪则心惊胆寒,休看丁天锡狠狡如狐,也一样骇怕,忙颤声道:“老朽自问与阁下并未有深仇大怨,施展此种阴毒手法未免上干天和。”
白衣少年朗声大笑道:“你如惜死,则请据实答覆在下问话,如有一句不实,休怪在下手段辣毒。”
说著右手挟起丁天锡,左臂迅如电光石火飞出,点了三处穴道。
丁天锡苦笑一声道:“只要丁某所知,无不如命。”
“好!首先我要知崔瑚来历!”
“崔瑚乃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钓客温蔚翔两人之衣钵传人,因四凶两月前在皋兰黄河游金城关自相火拚,各负重伤分手後,温蔚翔自知不起,将一身武功倾囊传与崔瑚……”
“那天河鬼叟呢?”
“戎云虎尚在养伤,他的居处只崔瑚约略知情,崔瑚此次奉命重组龙虎十二盟,志在搜觅北瀛岛主严陵逸血影手侯绍鸿的下落,最要紧的就是夺获七页紫府奇书。”
白衣少年大诧道:“什麽七页紫府奇书,是否就是天河鬼叟夺自老君观主手中的麽?”
丁天锡接道:“非是,天下武林仅知紫府奇书有四卷,一卷坠失灵鹫峰下,後在留云别府发现,另三卷在金天观秘府石穴中,但紫府奇书尚有附录二十一页,内载俱是书中精奥神髓,上七页落在老君观,中七页落在金狮毒爪,下七页则在严陵逸手上,眼前崔瑚向永胜镖局彭天梁寻事,无非是在查寻下七页紫府奇书。”
白衣少年只觉心神一震,道:“丁香主你说清楚,恕在下茫然不解,严陵逸与彭天梁及下七页紫府奇书有何关连?”
丁天锡道:“据闻严陵逸得了七页紫府奇书後,唯恐其他三凶知情,觅地藏起,但身负重伤後不能行走,命人带信与彭天梁至藏处起出,再设法送交他本人,所以才有永胜镖局分水岭失镖事……”
白衣少年忙道:“如此说来,彭天梁将下七页紫府奇书藏於镖袋内?”
丁天赐道:“但崔瑚并未寻获,所以崔瑚威胁彭天梁前往岳麓应约,志在逼出奇书及严陵逸的下落,不想为一朱玉琪的小辈无端架梁,又为七星帮姓冯的紫衣少女从中破坏,致功败垂成。”
“七星帮?恕我未曾听说过。”
“不要说阁下,就是丁某也从未所悉,大概是新近才创设的,昨晚永胜镖局的彭天梁等尽撤一空,似随紫衣少女而去。”
“那朱玉琪呢?”
丁天锡闻言愕然,不禁大怔,嗫嚅问道:“方才少女桑云英并非是阁下同道麽?”
白衣少年沉声道:“谁说我是……”
丁天锡面色惨变,道:“朱玉琪就是为桑云英劫走。”
白衣少年竟似不信,冷笑道:“你可是想危词煽惑,藉以掀起一场武林杀劫麽?”
丁天锡道:“丁某所说,句句是实,阁下如果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丁某情愿受死。”
白衣少年闻言默然沉思,暗道:“丁天锡显然并非虚诳,此事发展竟是愈来愈复杂了。”
不觉长叹一声,仰目凝向蓝天白云,两滴泪珠夺眶而出,顺颊流了下来……
林中忽传来一声长啸,白衣少年赶紧收泪,发出一声清啸应和。
啸声尚仍飘回林谷,只见数条人影流星疾掠而至,现出小叫化稽康、太极铁拳邵元康、苍龙神鹰郝浩云、风尘三侠天龙八掌秦宫南、遁光剑客鹤羽真人、金刚佛手大智禅师、及神机秀才苗冬青七人。
稽康望了白衣少年一眼,道:“大哥,你哭了?”
白衣少年正是吕松霖,佯作怒容道:“谁说我哭了?”
稽康伸了伸舌,鬼脸怪笑一声,手指著丁天锡道:“此是何人?”
“崔瑚爪牙,千手狐狸丁天锡。”
“大哥在他口中问出了什麽真情实话?”
吕松霖将丁天锡所说和盘托出。
神机秀才苗冬青忽出声道:“八百里洞庭,虽说云水苍茫,浩瀚无际,崔瑚乃奸险之徒,隐秘既然外泄,必然改弦易辙,他的总坛岂能仍设在洞庭。”
丁天锡倩不自禁答道:“这倒是一言中的。”暗暗钦佩苗冬青料事如神。
苗冬青被救出李家庄後,已改面革心甘为吕松霖等人效力,他在镇远堡,仗著他心机慎密料事如神,日月双环左平事无大小,均听命於他,数十年来得心应手,立於不败,全靠苗冬青运筹代策,可见苗冬青虽涉身邪恶,但亦堪属江湖奇才。
吕松霖闻言一怔,道:“苗老师之见,我等应如何著手?”
苗冬青凝神思索了一阵,道:“不如分三处著手,在下与稽少侠赶往分水岭永胜镖局出事地点,如侥幸能寻出一点蛛丝马迹,必可迎刃而解,吕少侠应找出朱玉琪下落,桑微尘父女,那所四合院已是人迹全无,倘在下所料不差,他们父女定须重返宅院一趟,其馀四位大侠则前往洞庭,唉!眼前情势发展之速,不可逆料,天下群豪定闻风而至,血腥浩劫已想像可见,最使在下忧虑的,就是那自称七星帮姓冯的紫衣少女。”
稽康道:“那麽苗老师对七星帮定知之甚详了。”
苗冬青摇摇首,微笑道:“在下亦是方才听得七星帮之名,所知并不比诸位为多,但紫衣少女来历似谜,可见七星帮主必非常人物,我等前途艰阻仍钜,恐难如我等遂心所愿。”
吕松霖黯然一笑道:“凡事尽其在我,何问艰阻。”
稽康忙道:“事不宜迟,我等立即分头行事。”说时望了丁天锡一眼,又道:“此人留下,後患无穷。”扬掌一拂丁天锡面门。
丁天锡喉间只闷呃半声,应掌倒下,五官溢血气绝。
小叫化稽康等七人分头扑出林外,吕松霖黯然神伤,转身慢步行云踱出林去,决意不辞艰险寻出朱玉琪下落……
日影西斜,暮霭渐低。
那座桑微尘桑云英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