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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萧瑟,浓厚的杀气几乎已可以把这条大桥压断。
剑如电闪,一连十一剑,连续不断地直刺贺闪山的咽喉。
两人的距离并不远,相隔只在咫尺。
这十一剑出自中原第一名侠白圣山的手中,那种力量是任何人都很难想象的。
秦大官人,魔刀老祖,海三爷,刘孤零和慕容天军都是当代武林的绝顶高手。
但即使他们复生,能否接下这十一剑,也是大有疑问之事。
这十余年来,白圣山的武功有多大韵进展,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能回答。
世间上几乎已没有人能接下这十一剑。
尤其是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
但贺闪山能。
他不但能把这十一剑一一化开,而且犹有反击之力。
白圣山这十一剑击出,竟然未能抢得先机,正待变招求胜,贺闪山已趁着这一刹那间的空档反击十七指。
十七缕锐风,如同十七枝飞剑般,急划白圣山胸腹十七道要穴。
这十七指的威力,又岂在十七把利剑之下?
每一指都是利剑。
每一指都蕴藏凌历无比的杀着。
白圣山回剑自保,他身形灵敏矫捷,而且掌中剑老辣异常,十七指最少有一半以上都被天鲸剑封了回去。
但直到第十七指,贺闪山击向他气海穴的时候,白圣山以剑尖再迎,突然“铛”的一声,剑锋折断逾半,跌在地上。
天鲸剑千古神剑,居然也挨不住贺闪山的指风,由此可见,贺闪山的指中铁剑,果然非同凡响。
白圣山脸色不变,断剑突然急速脱手飞出,直射贺闪山心坎穴。
贺闪山身子微微一斜,他的右手食指向断剑急点“叮”的一声,断剑冲天飞逝,登时无影无踪。白圣山神色自若,改用掌法与赌命老师父周旋。
刹那之间指风嘶嘶。掌影重重,谁都未能一下子占到丝毫优势。
两人的招式和动作渐渐由快转慢,到最后竟然有如牛上山坡,动作迟钝得令人难以置信。
但他们的衣衫已湿透,脸色也是同时变得毫无血色。
忽然间,白圣山右掌按在贺闪山的左肩上,而贺闪山的右手食指却抵在他的右胛下。
两人的动作完全停止,他们就这样对峙着,都没有移动一下。
灰云蔽天,大地更见苍凉。
白圣山初时还是充满自信,但渐渐地,他脸上已出现了不安的神色。
他既感不安,而且,也有着痛楚的感觉。
贺闪山的指中铁剑,岂是凭血肉之躯所能抵御的。
这种指力,就算是铁布衫,金钟罩之类的横练功夫,也难抵御。
当然,白圣山内家气功,远比一般铁布衫,金钟罩的功夫高明,但时间一长,也渐难抵御贺闪山铁指上所透过来的压力。
贺闪山所指之处,是人身十二要穴之一,若被攻破,立时就得吐血身亡。
白圣山并不是个赌徒。
他不喜欢赌自己的命。
他万万输不起。
但贺闪山呢?
从十岁开始,贺闪山就喜欢赌博。
他赌钱,也赌命。
他不怕输,只怕赢得太多,反而让自己添增不少烦恼。
虽然他的赌运向来欠佳,但一条光棍般的性命却赌了几十年还没有输去。
他早已准备随时把性命输掉。
他是赌命老师父,他赢得起,也输得起。
“仗义每多屠狗辈。”
在名门大派的老前辈眼中看来,贺闪山武功就算是天下无敌,也不外“屠狗辈”,“光棍”之流而已。
他没有侠名,更没有显赫的家世作为后盾,他只是一个名声狼藉的赌徒,四海为家的流浪汉。
但真正最能替天行道的人,偏偏还是这种光棍,流浪汉。
他已把自己最后一注本钱,押在白圣山的身上。
哀兵出击,而且不求胜利,只求重创强敌,不惜同归于尽。
这就是赌命老师父这一战的策略。
他反正不怕输。
他反正输得起。
当然,他的本钱还是极其雄厚,最少还值得上九千八百万两金子。
白圣山虽然武功绝顶,但九千八百万两金子一旦从天而降,已足够把他压死有余。
贺闪山宁愿不要自己性命,他宁愿把自己的性命兑换换成九千八百万两没有血,没有肉,没有性命也没有感情的黄金。
他宁愿把自己化为黄金压死白圣山。
白圣山无疑是武林巨人。
但就算这个巨人有三头六臂,身高丈八,九千八百万两金子已足够压死他十次。
所以,这一注贺闪山押准了。
这一战并不好笑。
这是江湖上无数可歌可泣故事的其中之一。
风凄切,大地更见萧瑟。
白圣山的身子已僵硬,脸上凝结着惊惶,怨毒之色。
贺闪山也没救。但他的神色却是充满愉快。
就像是一个第一次跑进赌场就大有收获的小伙子。
他们都江湖人。
尽管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
但现在却已完全没有半点分别。
又有谁能埋怨上天不公平呢?
雪飘飘,壶中暖热了的酒已渐冰冷。
又是雪梅楼的观雪庭。
依然是大雪纷飞的时候……
追忆是消极的,它不能对将来的事有所帮助。
郎如铁很明白这一点。
往事无论是苦是甜,俱已往矣。
何必重提?
何苦追忆?
然而,对毕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血肉,就有感情。
理智与感情,本来就是互相对立的。
人不能没有理智。
更不能没有感情。
只有理智而没有感情的人,未免太冷酷,太可怕。只有感情而没有理智的人,却又未免太愚蠢,太可怜。
郎如铁在赏雪。他看的是雪。
他心里想的却是人。
他想的不但是朋友,也有敌人。
秦大官人,慕容天军,海三爷,香飞雨,屠涤天,鬼域之王赖隆……他们都已在另一个世界。
他又想起柳平彦,白盈盈,贺闪山,霍十三刀……”
他们也不见了。
他们无论是敌是友,都令郎如铁怀念不已。
因为他今后已无法再见这些枭雄和豪杰。
当然,令他最难忘的还是白盈盈。
他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忽然笑了。
他的笑声充满苦涩,辛酸。
但他还是没有后悔。
冷酒浇入愁肠,一杯复一杯。
飞龙帮已解散,他再也不愿当什么飞龙帮主。
武林地狱也已化为灰尽,那是贺闪山与白圣山决战前的杰作。
直到很久之后,江湖中人才知道霍十三刀为什么要血洗点苍派。
原来点苍派掌门已投靠强秦帮,不愿同流合污的道士,长老,早已被秦大官人派人一一暗杀。
霍十三刀断腕之后,到了武林地狱。
在武林地狱中,与他结成莫逆之交的,是一个武功平庸但轻功却绝顶的老乞丐。
老乞丐终于逃出武林地狱,但却年老体弱,终于饿死于道上。
他死时还保存着一只酒壶,那是霍十三刀送给他的。
在整个武林地狱之中,最幸运的人除了海飘之外,还有蔗糖,花枕儿,不懒和小红娘。
那全然是刘孤零的安排,好让自己的女儿能有四个本领不错,心肠也很好的侍婢照应着。
秦大官人虽然是绝世枭雄,但他怎样也想不到,刘孤零早就已和白圣山有所勾结。
而且是将来铁鲸门的副门主。
刘孤零的掩饰功夫做得很好,而且暗算秦大官人那一着更是可圈可点,但到最后,他还是逃不过失败的命运。
慕容天军聪明绝顶,但正因为太聪明,刘孤零不能容忍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秦大官人还没有死,他就已先死掉了。
人心险诈,江湖人的手段;更是凶险难测。
无论是谁,只要走错一着棋子,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一场凶险的风波,总算暂告停息,但是动荡江湖,莽莽神州,又岂会有永久真正宁静太平的日子?
这正是江湖上波涛之凶险,也正是江湖人莫大的悲哀。
(四)
一场可怕的暴风雨总算已成过去,园中花落枝残,地下一片荒凉的景象。
郎如铁要离开雪城了。
就在他准备启程的时候,八腿猫忽然像一枝箭般冲过来。
他的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
郎如铁忍不住皱眉道:“什么事大惊小怪?”
八腿猫喘着气,道:“不妙!不妙!不妙!”
郎如铁一怔。
“什么事情不妙?”
八腿猫叹息一声,又跺了跺脚:“雪城忽然来了一个尼姑。”
郎如铁又是一呆,半晌才道:“你欠了这个老尼姑一笔债?”
八腿猫啐了一口,道:“我就算欠和尚债,也绝不欠尼姑的债。”
郎如铁忍不往笑道:“和尚和尼姑又有什么分别?”
八腿猫瞪着眼睛,道:“和尚是男人,尼姑是女人,难道你连这分别都不知道?”
郎如铁没好气的点点头,道:“我知道。”
八腿猫道:“这个老尼姑你可知道是谁?”
郎如铁苦笑道:“天下间的老尼姑何止万千,我怎知会知道你说的是那一个?”
八腿猫叹了口气道:“她叫弦心。”
郎如铁脸色微微一变:“是峨嵋派的掌门弦心师太?”
八腿猫点点头。
“正是她!”
郎如铁道:“弦心师太向来甚少在江湖上走动,怎会忽然来到这里?”
八腿猫道:“她是来拜祭赌命老师父的。”
郎如铁又是一怔。
八腿猫接道:“原来赌命老师父在三十四年前,曾救过她的性命,所以他是她的恩公。”
郎如铁“噢”一声,道:“原来如此,但这又有何值得大惊小怪?”
八腿猫又跺了跺脚,叹道:“坏就坏在海小姐碰上了她!”
郎如铁脸色一变。
“她们发生冲突?”
八腿猫道:“倘真如此,反而上上大吉。”
郎如铁揉揉眼,道:“这是作么一回事,倒把我弄糊涂了。”
八腿猫道:“海小姐与老尼姑一见如故,海小姐还求老尼姑收录她为弟子。”
郎如铁脸色一阵苍白。
八腿猫吸了口气,叹道:“弦心师太向来不收录俗家弟子,这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事,试想海小姐若真的投在峨嵋门下,那时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尼姑,这怎么得了?”
郎如铁脸色更苍白,喃喃道:“的确不得了……”
八腿猫忽然板起脸孔,冷冷道:“我一向很尊敬你,很崇拜你。”
他的说话很有趣,语气却严厉得令人出奇,“但若真让海小姐去做了小尼姑,我立势每天骂你三百次混蛋乌龟,该死王八!”
郎如铁楞住了。
八腿猫从来都没有骂过他,但这一次却骂得很凶,很认真。
过了半晌,郎如铁奇道:“她若做了小尼姑,是不是我害她的?”
八腿猫瞪着眼睛:“难道你连她为什么要出家都不知道?”
郎如铁道:“我……”
八腿猫厉声道:“我想揍扁你的鼻子!海小姐哪一点不比白盈盈强,你若为了那蛇蝎一样的女人终日愁眉苦脸,还算什么英雄好汉?我看你还是不如一头撞向冰山撞死好了。”
好一记当头棒喝。
喝得好!
喝得妙!
喝得精彩。
八腿猫居然把他心目中的大英雄一语喝醒。
峨嵋派眼看很快就要增加五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