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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河的精灵叫屋丧邦哥,是一头像大树般粗大的水蛭,这些水蛭都是她的小孩,要不是吃掉,还是放回去的好,不然屋丧邦哥会不高兴的。」Jim说。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虽然我在小说「狼嚎」里也写到许多条潜伏在「不知道通到哪里河」中的巨大水蛭,每一条都长达数公尺,龇牙咧嘴的十分恐怖,还能将木舟卷起来咬碎。
我的背脊突然发凉,如果真有屋丧邦哥,万一她刚刚咬了我屁股一下,我的屁股一定遭到连跟拔起,那我以后该怎么大便?难道有人肯捐屁股给我? 胡思乱想之余,我想起了我所写的故事中,独一无二又超人气的大魔王 Hydra 。 Hydra 翻译过来有两个意思,一是九头龙,传说中活在赤焰沼泽,每被斩下一个头颅就会再生的妖怪,后来被希腊兄贵英雄贺库力斯做掉,做掉的方法是每斩下一个脑瓜子就用 3M 瞬间胶封住创口不让妖怪的头颅再生。第二个意思是水螅,
一种活在清水中脑袋像水芽的小生物,但水螅并不是水蛭,但我以前误会两者是同一种东西很久,还是热心的读者来信提醒我我才恍然大悟。 尽管水螅非水蛭,但误会已久,我就是想起了 Hydra 这号总不学好的人物。
既然见面三分情,我也不能不好好招待他老人家一番。 「我可以留下一条吗?」我问,蹲在地上。
「留下来?」Jim 讶然:「这里没有人吃水蛭的,难吃,不好吃。」
「嗯,我想养着。放心我不会随便杀掉他的。」我信誓旦旦。 于是 Jim 帮我将一条还未丢回河里的水蛭放在一个舀水的小盆子里,我就这么带回茅草屋养。
Jim 自始至终都很不解,不过他没有反对,毕竟他见过我施展自创的巫术过(下一章节),相当尊重我莫名其妙的做法。 甘比亚人认为事事必有逻辑,有些逻辑尽管不可探知,但终究是存在的。
人类要理解各式各样精灵的想法本就不易,何况是来自台湾的荒谬习俗。 我想,死观光客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只是他们没心思研究我们吧!
第六章 葬发仪式 甘比亚狮子很多,虱子更多。 我刚到的第二天就觉得头很养,这才发现杰米森秃头的好处,也震惊大多数人类学家都是行事低调的秃头,原来跟虱子这回事有关。 「真不愧是人类学家的十大秘密之首。」我断定,忿忿不平。 我叫 Jim 带我到城里将计算机跟数字相机充电时,顺便剪了个头发,是个清爽利落的大平头。 我不敢在村子里剪,怕剃头刀不够干净会得爱滋,这种事有时会听闻,挺恐怖的。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 真正的原因更恐怖。 原本 Jim 带着我先在村落里寻找理发师,但理发师是个右眼瞎掉的老婆婆,记性不太好,光是翻箱倒柜寻找那把大剪刀就耗了大半天,最后才发现原来是插在一个装满豆子的大瓮中。 至于大剪刀为什么会插在那里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老婆婆的大剪刀不仅巨大,刀片跟铁制的把手都鳞布褐红色的锈,哭诉它的身经百战。在台湾,我们会叫这种剪刀「啊!这不是剪布的那种剪刀吗?」这名字,所以我结结实实地吓到了。 「这老婆婆剪头发没问题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知道。我的头发都是妈妈剪的,现在则是自己随便剪。」Jim 摸着自己头上的小卷发,说:「不过你放心,这老婆婆是村里有名的智者,她不但会剪头发、算命、看星象、医病,这把年纪了还会接生呢!」 我更疑惑了,看着老婆婆手中的大剪刀,说不定那柄鳄鱼剪还喀擦过脐带呢! 「我看还是算了。」我叹气。 我输了。 城里的理发店就明亮得多,不仅有干净没有生锈的剪刀,还有烫发、染发的高级服务,因为理发店要接待的可能是外交官家属、跟来不及得到秃头防虱子的观光客。 我注意到他们用的剪刀跟剃刀比起单眼老婆婆的小了好几号,研判应没有剪过脐带。 放了心,我一边打瞌睡一边被剪发,此间想起了一个恶搞 Jim 的小游戏,于是特别吩咐彬彬有礼的理发师将剪落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让我带走。
理完了发,我神秘兮兮,叫 Jim 将车子停在人迹罕至的路边大树下。 「要做什么?」Jim问。
「嘘。」我将手指放在嘴巴前。 噤声中,我们在树下找了个土质稍软的地方掘了个小洞,我将头发埋了进去,口中念念有词(当时我念的是有规律的往生咒跟药师琉璃光如来咒,两者我都朗朗上口),刷了火柴烧掉,然后再用一块挺有气势的大石头压着发灰,填土盖好。 Jim 始终表情严肃地看我做完这个仪式,一言不发,深怕打扰到我进行仪式的节奏。 等到我们回到车上时,我的表情如释重负,Jim 终于忍不住问了我那是什么仪式,为什么要葬发烧发? 我老早就编好了,跟他说恶灵(甘比亚的宗教完全相信恶灵,且常常出现,恶灵可说是不肯学好的、遭到惩罚过的堕落精灵)都是死盯着一个人的头皮跟踪的,所以我们台湾人每隔一阵子剪完头发,都会将头发埋在地洞里,痴傻的恶灵误以为我躲在地洞,便会钻了进去。
「那石头呢?」Jim问。
「我用石头将钻了进去、附在头发上的恶灵给镇压住,至少可以获得一个月的清静不被恶灵打扰。」我说。
「恶灵推不开石头吗?」Jim 不求甚解。
「我先连同头发烧了它,恶灵受了伤,一般需要好几个月才会恢复力气呢。」我解释,不费吹灰之力。
要知道作家可是胡说八道的高手。 Jim 不停地点头,直说原来还有这个办法,还说只可惜他大概学不会我念的往生咒。 我莞尔地浅笑,心想他们该不会也常常故事做些乱七八早的事骗人类学家吧?
这种怀疑是有道理的,毕竟人类学家大部分时间都挺无聊,整天瞎缠着原住民,要看这个要看那个的,当地人总不好意思教他们空手而归? 说不定有些无中生有的「传统」习俗根本就是大伙串通好的,将人类学家耍得团团转。可谓大规模、有系统、有组织的集体诈骗活动。 因此后来 Jim 一路上跟我聊起他们甘比亚人(或者说,部份甘比亚人)对付恶灵的种种方法,我也在肚子里怀疑 Jim 是不是在虎滥。不过我明白只有我才会这么无聊。 「有没有除恶灵仪式可以参观?」我随口问。
「那要先打听哪里有人被恶灵缠身,那里才会有除恶灵的仪式。」Jim 说。
「这样啊,那甘比亚常常有人被恶灵缠身吗?」我举手。
「嗯,但要临时碰上也不简单。」Jim 笑笑。
「被恶灵缠上会怎么样?发烧?呕吐?还是睡不着?」我问。
「嗯,大概的意思是这样了。依照身体哪里不舒服,巫师会判断是哪一种恶灵缠身,然后会烧药草跟念咒语驱走恶灵,或是请其它好的精灵帮忙赶走恶灵,方法很多的。」Jim 说:「年纪越大的巫师,会用的方法就越多。」
「能不能自己发明赶走恶灵的方法?还是每一种方法都是老方法?」我看着窗外,窃笑。
「大部分都是老方法,不过有些有大智慧的巫师会发现新的药草,如果有效,就会继续被使用。」Jim 略有得色,说:「我们也是会进步的。」 我同意。 「那有没有什么仪式可以碰上的?比较方便点的?」我问:「我常常流鼻水,会不会也是恶灵缠身?如果是,能不能带我去除恶灵?」
「台湾来的恶灵我们恐怕驱不走,有点麻烦呢这件事。你们的病还是找你们自己的医生比较有办法,你们的恶灵听不懂我们念的咒语,怎么会怕呢?」Jim 摇摇头,深怕万一甘比亚的巫师驱不走我的流鼻水病,他会觉得丢脸。
「那祈雨仪式呢?」我问。 许多人类学的教科书都会提到几种重要的、非研究不可否则就拿不到补助经费的原始部落仪式,祈雨就是其中的大宗,或许还是最大宗。 「祈雨仪式?我可以带你去,看一次三十盾。」Jim 很爽快,向我推荐东村的老者,据说那是一群类似「祈雨俱乐部」或「祈雨同好会」的智者团体。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可是雨季啊 Jim ! 祈雨仪式都是在干季的时候搞的吧?」
我大笑。
「但是可以做给你看!」Jim 很诚恳。 我想贩卖仪式给观光客看,也是一种甘比亚风格的浪漫吧。
浪漫如我当然没差。但如果装熟魔人阿拓如果正坐在 Jim 的旁边,他会怎么做? 「走吧,那一定很好玩!」我笑着。 在非洲,答案永远都是那么简单。
第七章 在雨季祈雨的神秘老头 在雨季举行祈雨仪式这档事看似很不合理,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如果平常没有好好练习,等到干季再来祈雨,技巧不圆熟的话就不可能成功。
所以雨季祈雨合理。 又,干季既然叫做干季,没有雨也很正常,祈雨也是多此一举,例如你在冬天临时起意要看熊,就别指望在林子里找,因为林子里的熊都挖洞躲起来冬眠了,真要看就要跑去马戏团,看失眠的熊踩龙球。不在雨季祈雨根本错过祈雨的
实质意义。
所以雨季祈雨合理。 再来,如果观光客在干季付钱要求看祈雨仪式,其下场肯定是等不到雨,
先不说观光客难掩「干!被骗了!」的失望与气愤之情,举行祈雨仪式的祭司也感脸上无光、民族自信心低落。
所以雨季祈雨再合理不过。 想通了以上三点,我抱着开朗的心情在一个大阴天与Jim来到某部落。 Jim两三下就找到五个擅长在雨季祈雨的老人,看他们拼命推荐自己的模样,甚至破口大骂对方所用的祈雨术不道地(当然是Jim翻译给我听的),我忍不住问了祈雨仪式的价码。 「三十盾一场雨。」Jim说,又补充:「如果付五十盾,就可以见识大雨。」 我笑了,这几天下午都马是下大雨,哪天是下小雨了? 「这样吧,他们五个人一起来,我付一百五十盾,我要看非常非常大的雨。」我说。 但Jim将我的话翻译过去后,五个老人连忙摇手,表情凝重地说了好一些话。
Jim解释,那些老人不愿意为了一点钱制造大洪水危急全村,那可是灾难。
此时我颇为内疚,虽然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加上一百五十盾实在是个小数目),但我的举止完全是个自以为是的暴发户,完全忽略那些祈雨老人的专业精神。 「好吧,那我付五十盾,由那个老人执行。」我指着一个看起来年岁最大的老人,他看起来很像樱桃小丸子里的爷爷「樱桃友藏」,颇有一股痴傻又和蔼的亲切感。 其余落选的老人只好失望走开,还边走边吐口水泄愤。
接下来,就是限制级的祈雨仪式。 说是限制级,是因为我们要宰动物祭精灵。
说明一下好了,甘比亚的宗教在人类学的划分中属泛灵论,各种自然现象都是由林林总总的精灵所控制,这些精灵并不是至高无上、不可抵抗的神祉,而是一种「有喜好的拟人化灵体」,挺人亲近的,例如中国的树神、石头公、河伯,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