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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人道:“这只怕后患无穷。”
黄叶的性格似乎有点儿内向,不愿逞口舌之快,闻此威胁之语,他仅以摇头作答。
“可惜。”灰衣人迈步朝他走去。黄叶负手静立,还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四周只余下蓄意压低的,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五步、四步、三步……逼近的是死神,是魔鬼,黄叶却丝毫不觉,灰衣人来到面前之时,他微一躬身,道:“请。”
灰衣人又道:“可惜。”随即擦肩而过,他所到之处,禁军、乡民有如剖开的嫩竹,向两旁散退,眨几下眼工夫,灰色的背影已融入苍茫的暮色,儿不可辨了。
黄叶如释重负般吁了口气,他叫道:“诸位军爷,诸位乡亲,在下到此之前,已经向运转使禀明详情,有人假公济私,欺骗官府,害得禁军和乡民争斗,死伤枕藉。运转使已上奏朝廷,并着力缉查祸首,此间任何人都不会被追究。”
众人一听,莫不高声欢呼,乡人大叫道:“我们赢啦!”
“这就去取回地契!”
“慢着。钱大官人呢?”
“对,这次全靠钱大官人!”
也不知是谁牵的头,数百人跌跌撞撞,一起奔向钱大官人所在。
老迈之躯连丧至亲,致令神志错乱,又受灰衣人重创,钱大官人倚在钱榷的臂上,已经气若游丝。他听见欢呼声,竭力张开眼皮,道:“结束了?”
小塘等钱氏子弟泣不成声,钱大官人怒道:“哭什么?都给本王笑!”
钱榷和小塘面面相觑,想不到临终之刻,他的神志犹然昏茫。小塘扑在他怀里,哭道:“伯公,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傻丫头,伯公该谢谢你才对呢。那男伢儿,叫什么来着?晾竿儿,你过来!”
晾竿儿不住擦眼睛,道:“大官人。”
钱大官人眼中流露出慈爱的神色:“两个伢儿,扶我上马。”
雷标快步牵来坐骑,道:“喏,我的马好!”
晾竿儿和小塘一人一边,扶持钱大官人上马。
“再过得几天……家家户户都要准备过年了,真想再听见那些爆竹声,还有伢儿的欢笑声……”最后一次,钱大官人依恋地凝望这片绮丽的江南土地,凝望这群骄傲的江南子女,然后他满足地抬起头。灰云散去,西方出现夺目的彩色云霞,在九天之上的至高国度里,他看到他的亲人,他的妻子、他的儿子,还有他的长乐儿。
尾声
天圣三年十二月二十,钱氏庄院的后山立起了新坟。钱大官人终于可以和他所爱的子孙,一起长眠在这片土地之下。
祭祀的乡民络绎不绝,直至傍晚才陆续散去。三个人依旧站在坟前一一萧明空和婉儿,黄叶站得稍远。
一条修长的人影来到,是青无常叶灵铮。
萧明空道:“郎大侠的后事,都料理好了吗?”
叶灵铮淡淡地道:“都好了。郎夫人已经被送往娘家。”涉案官员即将面对弹劾,官场起伏,原是避不开风波,谁教他轻信女婿的谎言,谁教这世上有圣门呢。叶灵铮道:“秦公子伤势怎样?”
“他休息数天,好多了,不劳阁下费心。”
萧明空态度冷冷的,叶灵铮知道这是在怨她,怨她无情刺死郎烈。谁也不能领略她的悲伤,但若一切重来,或许结果依然如此。或许这个世界本就是由两个极端的角力扭曲而生,阴和阳,冰和火,光明和黑暗,灼热和寒冷……善与恶,生与死,秩序与混乱,道德与虚无,所有事物,人和非人,有形的无形的,都脱不出这命定的旋涡。
“唉,算了,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最重要。”萧明空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吐尽人世间的沧桑,“叶姐姐,接下来你有何打算,要跟我们一起行动吗?”叶灵铮稍作沉吟,道:“我还是无法相信圣门已经变质。我要独自去查明内里的真相。”萧明空知道勉强无用:“青天子计划牵连极广,你一个人千万小心。”
“也许,可以从党项族李家父子着手。”黄叶谨慎地插言。“郎烈和他背后的人,试图从各地筹集金银,北运资助党项族征伐,这种方法虽然迂回,却足掩人耳目。地方劣绅搜括财物,此乃惯常之事,宋辽君臣或许会追究惩处,却决计想不到别有内情。青天子计划的第二个阶段便是引起诸大国之间的血战,单单宋辽之争并不足以造成末世之境,圣门还需要第三股,甚至第四股势力。李家父子野心宏大,跟圣门一拍即合,只要党项统一西北,那么李德明必然称帝,宋辽之主无法容忍,大战自然爆发。”
萧明空笑道:“嘿嘿,看来我们误打误撞,又破坏了圣门的大好事。喂,黄老二,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是谁请你来帮我们的?”
“呃……”黄叶还没习惯郡主娘娘的语气,“那位朋友住在东京,自称是秦兄弟的故人,至于姓名,请恕黄某无法透露。总之,黄某愿助郡主娘娘一臂之力,挽救来日大难。”
“挽救大难,哈哈,你还真把我瞧得忒高了。哼,义贞能有什么故人,多半是瓦舍里的粉头!”萧明空想起那指引道路,留下青天子计划详情的神秘青影剑客,“看来除了我们、玄脉使者,还有另外的人正与圣门暗中角力。圣门破军士以绝世高手的身份,何以对天瞳一个说书人苦苦纠缠?隐藏在天瞳背后所谓的‘恩人’,又是何等来历?耶律嶂峨身在何方?还有义贞这小子,他心里又埋藏了什么伤心事?”
她拍拍脑袋,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叶灵铮向钱大官人的坟墓拜了三拜,说道:“诸位,后会有期。”
三人躬身为礼,目送她孤寂的身形,逐渐远去。萧明空道:“现在的青无常,大概会觉得轻松吧?”
婉儿不解:“为什么?”
“以前的她因为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狗屁教条而牺牲了许多,结果还险险沦为阴谋家的工具。但此后,她将为心底那个永不磨灭的人而战,就算粉身碎骨,也足堪含笑了……”萧明空倒了两杯素酒,“这冥冥之世,有其运行的轨迹,谁也不能凭一己之力彻底改变这片大地。郎烈曾经是一位豪侠,但他失去耐心,把魂魄卖给恶魔。钱大官人一度迷失自己,但神志不清的他,反在最终重拾王者的尊严。真正的侠客和真正的王者,不管他们铸下何许错恨,都足令芸芸麻木虚无者敬畏自惭,两位请吧!”
她将一杯酒洒在坟头,另一杯望空而倾。天边红霞映照,晶莹的水珠里正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