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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又已过了大半载,四月黄山,也和别的地方一样,洋溢着灿烂妩媚的暮春景色。
这时候,在天都峰顶之上,有一对年轻男女,正在互相用剑对拆招数。
天都峰陡峭险峻,乃黄山诸峰最高一座,从这里向
下极目四望,只觉远近岗峦,尽皆是星罗棋布于足下,实在令人为之心旷神怡,把一切尘念俗虑都扫得干净。
当然,若是遇上云海如浪的时候,在这里唯一可以看见的,也许就只有接近峰顶的“鳌鱼背”和附近的奇松怪石而已。
这一天,天气十分晴朗,在此时此地练剑,是最佳选择。两人对拆了五六百招,才停了下来。
“岳大哥,你的剑法越来越精进了,爷爷一直都把你捧得比天还高,看来你果然没有让他老人家失望。”
“但到目前为止,我还是打不过你的金波飞风剑法。”
“练武这种事情,多一天苦练便多一分功力,我学这剑法已八九年了,你若只花几个月时间就可以把我打败,我岂不是个大大的蠢材?”
这一对年轻男女,正是岳秋云和杨明珠。
岳秋云听见杨明珠这样说,便道:“你当然不是个蠢材,因为蠢材绝不会长得这么漂亮。”
杨明珠拧开了脸:“谁说我漂亮?”
岳秋云微微一笑:“是师父常这样对我说的。”
杨明珠道:“爷爷人老心不老,说话总是没正经的。”
岳秋云道:“师父这些话若是对别的女子说,那还可以当作是花言巧语,但你是他的孙女儿,他说你长得好看又怎样是不正经?”
杨明珠道:“爷爷是个怪人!”
岳秋云道:“师父虽然喜怒无常,行事手段别有一格,但他心肠很好,有一次,他还替一只受了伤的野雁包扎伤口,又很小心的喂它吃东西,直到它伤势痊愈了才让它飞走。”
扬明珠忽然“卟卟”一笑:“若是换上你,是不是把它烤熟吃掉?”
岳秋云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杨明珠想了想,道:“那野雁虽然被爷爷治好了伤,但是却已跟同伴失散了,它一定会感到很孤独的。”
说到这里,突然眼睛一红,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岳秋云笑着道:“别大发傻气,野雁一定会找回失落的同伴的。”
他这么一说,杨明珠的眼睛更红了,接着更哭了起来。
岳秋云大吃一惊,忙道:“你怎么啦,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嗯,我以后不再笑你在发傻气便是!”
杨明珠摇摇头,哭着道:“你没有说错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了爹娘。”
岳秋云一怔。
杨明珠哭了一会,才慢慢的接着说:“我爹娘都不喜欢练武,我爹是个秀才,我妈是个才女,他们本来过着神仙般的快乐日子,但是在我周岁生日那一天,我妈给一个恶霸抢走了,我爹穷追不舍,结果死在贼人刀下,
我妈一气之下,也一头撞向路旁的大石死了,后来,爷爷赶了回来,把那恶霸和他的手下杀得干干净净,这段大仇恨总算当时便给爷爷亲手了结……但从此之后,我再也见不着爹娘,就像那头孤雁一般……”说到这里,不禁伏在岳秋云的怀里放声大哭。
她哭得好厉害,岳秋云却是傻住了。
她的眼泪很快就沾湿了他的胸膛。
这时候,她是那么的哀伤,但是他俩却又是如此的接近,差不多就是互相在拥抱着。
岳秋云当然不能在这时候推开她,她现在需要的是慰藉,是温情。
他忽然把她拥抱得更紧:“明珠,你不要这样,我会像你爹娘一般的照顾你一辈子的。”
杨明珠止住了哭声,仰着脸凝视着他:“是真的吗?”
岳秋云用衣角抹干她脸上的泪痕,微笑着说:“我怎会骗你?”
杨明珠却忽然用力地摇摇头,说:“不,这样不对。”
岳秋云脸上一红,连忙松开了双手,说:“明珠,你不要生气,我……我不是有意的……”
杨明珠却还是紧抱着他。
她的脸虽然也红了,但却更紧贴着他的胸膛:“你抱抱我没有什么不对。”
岳秋云吸了一口气,说:“但男女授受不亲…”
杨明珠又摇摇头,道:“这六个字迂腐多余,害人不浅,比方说,我若忽萌短见,要从这天都峰顶之上往下直跳,你会不会把我抱住?”
岳秋云道:“当然会把你抱住,就算大家都会掉进深渊,我还是一定紧抱不放。”
杨明珠的脸已红得像是柿子了,连声音也都为之低沉了下来:“那么,你就当我现在是想要跳崖好了。”
岳秋云心头怦然跳动,两条粗壮的手臂终于又再搂着她的纤腰:“但是你刚才为什么又说这样不对?”
杨明珠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间,怩声道:“我这样说,是因为不想你变成了我的爹娘。”
岳秋云一呆,只听见她又缓缓地说:“你说要照顾我一辈子,那是很好的,但却不能像我爹娘一般,我可不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义父义母。”
岳秋云不禁为之哑然失笑,但却把她抱得更紧了。
“明珠,你真不愧是我的师父的孙女儿,我发誓永远都不会辜负你这一份情义的。”
“岳大哥,我不要山盟海誓,只要你对我好。”
“当然,除了你之外,天下间又还有哪个女子值得小岳回眸一顾?”
“好大的口气。”
“你不相信?”
“不,我相信。”
这时候,两人的身子都在发热。
但这绝不是罪恶,而是一段纯洁可爱的恋情,正在由萌芽发展到花儿盛开的阶段。
但就在他们再也不愿意分开的时候,忽然峰下传来一阵尖锐的竹哨声。
一听这竹哨声,岳秋云和杨明珠就知道悠然谷里出了事。
悠然谷就是容世功盖搭了三间竹舍的深谷,而这名字却是杨明珠想出来的。
而那阵竹哨之声,是尉迟麻子跟岳秋云传递消息的讯号。
通常,尉迟麻子只会把哨子吹响两下,那就表示:“不要再练了,回谷吃饭啦。”
但这一次尉迟麻子却把哨子一连吹响了五下,而且一次比一次吹得更长久。
这也就是说:“十万火急,速回悠然谷。”
听见这五下竹哨声,岳秋云和杨明珠的睑色同时白了。
“出了什么事?”杨明珠吃惊地问。
岳秋云摇摇头:“我怎么知道?快下山瞧瞧。”
两人立刻匆匆离开天都峰,一直到了山峰半腰之处才遇上了尉迟麻子。
尉迟麻子喘着气,脸色灰白地说:“山谷里来了两个蒙面人,正跟杨老先生动上了手!”
杨明珠脸色骤变,怒道:“是什么人?竟然鬼鬼祟祟蒙脸来闯谷?”
岳秋云冷冷一笑,道:“倘若来的只是两个人,师父一定可以把他们打发掉,咱们走。”
三人立刻全力展动身形,往悠然谷赶去。
当他们回到悠然谷的时候,杨辟邪突然从山里扑出来,喝道:“你们统统快走,远远离开这山上,远远离开黄山,以后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这实在是很可怕的说话。
但更可怕的却还是杨辟邪的脸。
他的脸变了,变得简直不像是杨辟邪的脸。
只见他两眼翻白,脸上泛着一种异样的淡红色,看起来就像是屠夫肉案上被切割开的鲜红牛肉一样。
他颚下花自的胡子,已给血水染得一片腥红,而他的两片嘴唇,却比平时最少肿胀两倍。
“师父!”
“爷爷!”
岳秋云和杨明珠同时叫了起来。
杨辟邪怒道:“他们还不快滚!”
岳秋云满面骇然之色,道:“师父,你的脸……”
杨辟邪道:“有人在潭水里下毒,为师一时不察用潭水洗了一个脸,就变成这样了。”
杨明珠惊怒交集,跟岳秋云都亮出了剑,双双护在杨辟邪左右。
在两个月前,杨辟邪已把飞龙剑送给了岳秋云,这时候飞龙飞凤两把金剑合壁,倒也别具一番威势。
但杨辟邪却又暴跳起来,道:“你们以为现在就可以天下无敌吗?快走!快走!再不走大家都活不成了。”
“走?走往哪里?”蓦地,一个人沙哑的声音在谷口传了出来。
又有另一人冷笑,接着“铿”的一声,这人以钢枪顿地,接着身如鹰隼般从谷中疾飞而出。
这两人都是一身黑衣,又用黑布蒙住整个头脸,只是露出了一双眼睛。
杨辟邪不等孙女儿和徒儿出手,已奋力向两个蒙面人狂攻过去。
天罡辟邪掌威力惊人,那是无可置疑的。
可是,如今杨辟邪身中奇毒,掌上的威力自然难免大大的打了折扣。
两蒙面人已是胸有成竹,杨辟邪越想拚命,他们就越是闪缩,只是跟他展开游斗。
他们绝不着急,急的只是杨辟邪。
杨辟邪也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而着急,他只是不想孙女儿和岳秋云落在敌人的手里。
倘若杨明珠和岳秋云早早听从他的说话,也许还有机会可以逃出这座悠然谷,但现在却已经不行了。
因为谷外又已来了八个黑衣汉子。
这八个黑衣汉子并没有蒙面,但每一张脸的表情都是同样冰冷,同样的残酷无情。
尉迟麻子大怒,挺剑便向这八人怒扑过去。
这大半年来,尉迟麻子在杨辟邪指点之下,武功已是大有进展,这时候含怒发剑,居然也颇具雷霆万钧之势。
但那八个黑衣汉子也不是等闲之辈,而且人多势众,尉迟麻子连攻了十余剑,虽然看起来声威十足,但却未曾伤着任何一人。
而杨辟邪面上中毒,视线模糊不清,终于左胸中了敌人一掌,踉跄地跌倒在地上。
“爷爷!”杨明珠急得差点没当场哭了出来。
那两个蒙面人,武功显然十分厉害,杨明珠和岳秋云虽然双剑合壁,无奈岳秋云未完全练成飞龙剑法,一经接战之下,两人立即落在下风。
其中一个蒙面人忽然冷冷说道:“岳少爷,你本来是名门正派子弟,怎么竟然跟这个妖女混在一起。”
杨明珠怒道:“谁是妖女?”
那蒙面人嘿嘿一笑.道:“除了你之外,这里又还有谁是什么妖女?”
岳秋云喝道:“尔等无耻小人,横施暗算伤我师父,才是罪孽深重的妖孽。”
那蒙面人说道:“杨辟邪怎配做你师父?你要练盖世无敌的武功,应该找我才对。”
岳秋云又喝了一声:“你是何人?”
那蒙面人道:“能杀得了杨辟邪之辈,自非等闲之人!”
这时候,杨辟邪又已奋力跃起,鼓尽最后一口真气挥出一掌。
但杨辟邪先中奇毒,复再挨了一记内家重掌,已然成为强弩之末,他这一掌的劲势只怕还不及平时两成。
这一两成掌力,虽然也可杀人,但却绝对杀不了这两个蒙面而来的不速之客。岳秋云和杨明珠都已看出情况大大不妙,但他俩自颐不暇,又怎救得了杨辟邪呢?
杨辟邪这一掌才擘出,那个一直未曾说过半句话的蒙面人也已挥掌相向。
只听得“蓬”然一声,杨辟邪的身子竟然给蒙面人一掌震飞开去,而头颅更撞向一块坚硬的巨岩上。
这一撞之力凶猛异常,杨辟邪立时头骨爆裂当场惨死。
杨明珠忽然之间遭遇到如此可怕的变故,无异是晴天霹雳,她知道爷爷已经死了,而她自己也是同样万无幸理。
就在那一刹那间,和她缠斗着的蒙面人已手起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