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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略述
朝代更迭循环不息,一朝一代均由初盛而后衰、衰而后竭,竭尽而后新生,天下因动乱而分裂,经分裂再凝聚。
何久必分,分久必合——正是由此接连不断的历史记载中得来的感触。
无谓是天下抑或江湖,均难免如此。
成就一切的非天命早定,而系出自人心——人心即是天道,即是天运,人心向背关乎一朝兴灭。
人心同之,朝代盛世;人心背之,朝代衰亡——自古皆然。
天恩王朝,传位十三代,其中,在第七位皇帝登基时更年号为兴武,在贤臣辅佐下减赋税、轻摇役、大赦天下,恩泽广披百姓。
同时册封文武百官、四郡平定番族,天下大喜,以为盛世再度来临。
可惜后继无力,到第十位皇帝登基时,朝野已久处安居而疏忧患,久享太平而忘动乱——先祖筚路褴褛所打的天下,历经数代更迭后,皇室子孙再次逐渐遗忘其中艰辛,不知守成之难更基于创业之艰,位高权重者往往因志得意满而落入自大狂傲的下场,忘了「人心即天道」这千古不变的至理,而误想当权者即是天道,已意便是天意。
于是,百姓叫苦连天,在位者毫无所觉,令人不胜唏嘘。
此等惨状至第十三位皇帝即位,洪祥元年起任用名相何田才见改善,可惜为时不长,十二年后何田患病逝世、朝中能臣顿时群龙无首,皇帝更开始肆无忌惮地溺安乐、纵声色、宠小人、近佞臣,以致贤臣名将不是遭陷枉死就是挂官求去,天听蒙尘,朝政就此一路败坏不振。
野有余殍、路有冻骨,这等场景竟在天子脚下北都城发生,更可见王朝衰败之象。
王朝日渐衰败凋零,苦不堪言的民间与不知疾苦的朝廷形成强烈分野,不知打何时起,民间开始流传一曲短歌——
烽烟将连九月天,火燎朝野战乱起;
四郡问鼎扬旌旗,方圆九州在人心;
风显龙潜乱世兴,承先启后救黎民;
天命既定真龙立,恩泽广披创太平。
是巧合或天命为之,前缀竟能拼出「烽火四方,凤承天恩」八个字!
而随着民间疾苦愈盛,短歌愈是在百姓之间口耳相传,不多久便流入朝廷,传至天子耳中,而使君臣芥蒂更深、猜忌愈烈,开启烽火乱世之先兆——
时势至此,无人可力挽狂澜,无人……
楔子
那一双手,洁白似葱玉,织细含灵韵,且带渗入心肺的暖意与沉稳心绪的丝缕檀香,行举之间虽轻巧却让人低回不已;亦忘不去当这双手在寒冬时节暖巧熨上双颊时,整颗心彷佛瞬霎被人紧掐于掌心摇晃的战栗。
暖得不可思议的手温、柔得无法想象的触感,如丝如绒,如棉如絮。
说话的声音,与手相同,软温得教他险些扑进眼前不设防对他敞开的胸怀,那合该由他亲娘给予,却始终未得的亲昵抱搂。
他知道的,所以止住向前的脚步,抑住那样的冲动。
那,究竟不是他的亲娘,不是生他的亲娘。
他的娘亲此时此刻,怕又是与谁在计较量度爹给予的关注宠幸;一直是如此,即便她身为正室,一颗七成天惶惶算计爹宠溺哪位侧室较多,怕自己只是虚有其名的正室。
自他懂事以来,记忆中,娘亲始终无暇给予他母子间合该天生便有的亲情。
她的情,只给爹一人;她的心,只专注于与侧室问的对峙计较。
「怀将?」出口的探询和善慈祥,他听得出,那是纯然的真心与欢喜。
对比之下,他的娘亲总以「世子」称他,生怕旁人忘却他长子的身分、她生下嫡长子的事实及尊贵非凡的主母地位。
然他心知,爹钟情的只有这双手的主人,仅管她身分来历不明,他就是知道爹只钟爱她一人,心全给了她,哪怕给予她的是府内最偏远最不起眼的楼阁,赠赐的永远是妻妾争抢后所剩的不起眼衣饰;但凤家最重要的传家宝玉——爹给了她,就在她衣衬里静躺着,这事她知、爹知,不巧撞见的他也知,而他更知这是不能与他人道的秘密。
明的,她只是被爹遗忘在角落的侧室之一,不争宠、不斗艳,静静独伫于不起眼的角落;暗地,爹时而宠幸妻妾却只会在这安睡过夜,这点,他也懂的。
甚至连爹在诸多子女中独宠晚他半个时辰出世的二弟这事,他也心知肚明。
他嫡长子的身分来得权谋机变,不足月出世是他娘亲偷服催胎药的结果,否则今日他与凤骁阳的身分立场将会对调。
「——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软呢细语缓缓飘进耳里,眸光聚像,看见这名他开不了口唤声姨娘的女子蜷曲柳眉,不似平时淡笑自如。「怀将之名太过阳刚,与你的命格相斥,若你愿,可否让我为你取字?」
「字?」他这才注意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盘乾坤八卦。
「嗯。」葱指拨动爻卦铜钱,锁愁的眉缓舒。「文韬,冠以文名柔克刚,取以韬字藏其锋,这样,你才不致少年锋芒早露而遇祸遭陷。」
「文、韬?」
素衣少妇颔首,唇角勾起柔笑:「姓凤,名怀将,宇文韬。」似是想到什么,她侧首唤来爱子,只见一道小小人影蹒跚而来,天真的童颜不带笑意,神情防备且冷漠地看着他。「骁阳,这是你兄长。」
「嗯。」响应凉薄,娇嫩的小脸倔强别开,不理人。
少妇歉然一笑,转道:「文韬,骁阳就拜托你了。」
拜托?年方四岁的他尚不解其意,但她说话时流露出的无奈萧索铭刻于心,令他难忘,也因此点头应允。
多年后,悬梁白绫纤影荡,一缕芳魂赴阴冥——她在爹心中的地位被娘亲察觉,更知传家宝玉的存在,妒恨下领着其它侧室前来,逼她自尽!
当他知悉赶到时,只见凤骁阳抱着尸首痛哭,泪眼深处传达针对他而来的恨意。
不一会,接到消息的爹也急奔回府,取代次子抱住她,双唇颤抖,不敢相信深爱的女子已魂赴酆都;嗫嚅须臾,他将脸深埋进烙有紫青绞痕的头间,久久不曾抬起。
直到呜咽低回传来伤心声,此时的西绍郡王爷,他高高在上的爹,不再是沉稳俊朗的一方郡王,只是个因心爱女子枉死而痛哭失声的普通男人。
他只能站在那看着这幅名符其实的天伦悲绝图,才知她那年所言是为托孤。
在那图里——没有该他的位置,纵然他亦满心凄痛愤懑。
文韬,骁阳就拜托你了。
只有这句话,与她当时为他取的字,及贴颊的十指温暖,深深烙在他心上……
第一章
三更未至,凤怀将已睁眼清醒,举目所见,净是天光未透前的黑夜。
似无止尽的静谧沉寂中,只有宫女太监的烛影随风在窗上晃动。
步下龙榻,仅着单薄中衣,在当差的太监宫女及夜巡禁军眼下,凤怀将施展轻功纵身离开寝宫,神不知鬼不觉。
战事已歇,和平日久,鲜少人还记得承天王朝这位看似文弱的皇帝,其实有一身不输于江湖人士的绝妙武功。
也许,并非所有人都忘了这回事。
当凤怀将脚跟落定,第二个踩塌绿草的旋即在他身后响起,间伴一声剑与铠甲轻击的铿锵。
他不意外,对于身后人的出现以及——
一袭披风无预警划过半空,低沈凉薄的轰隆声立时响起,最后落在他草草披挂外袍的双肩,将他紧紧包裹,再也吹不进丝毫沁凉如水的萧瑟秋风。
——这珍视的举动,亦在他意料之中。
「你还未睡?」转身,就着月光,凤怀将看进无法藏在面具后的深泓眼眸。
在遮住男人鼻梁以上半张脸的面具之下,刚毅的唇开合:
「你醒,就醒了。」话语简短,口吻凉薄,且无君臣之分。
当今天子不以为意,斜肩抖落裹身的披风,果不其然,披风尚未落地就被眼前的男人越过他双肩截起,以抱搂入怀的姿势为他重新披上,且为防披风再度离身,径自为他在襟前打上一结才收手。
「你大可安枕,依目前情势来看,朕的性命尚且安全无虑,或者——」一丝邪笑为试探或为其它而来:「你才是朕最该提防的暗箭?朕的御前护卫龙渊?不,也许朕应该称呼恪俺右蠛平衔校俊?
「别提那个名字!」龙渊突地厉声喝止,两侧唇角垮露怒意。
察觉自己口气太重,龙渊欲收,竟不自知地将它化为低叹:「别再提那个名字。太子殷皓已随天恩王朝的灭亡而死,这世上再也没有殷皓这个人。」
凤怀将似乎没有注意他的叹息,再度背对他的身影着迷似的远眺深夜,专注于看不见远山景致的漆黑空茫。
夜风呼呼,卷起凤怀将肩上的披风翻腾翔舞,一瞬间幻化成翅,彷佛欲将包裹其下的人带离地面,丢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闇黑。
这景象令看在眼里的龙渊心头一惊,一个箭步急上,不加思索伸出单臂勾住恐将消失于黑暗之中的人影,牢牢扣在怀中。
凤怀将回头,在牢固的臂弯里转身,不解他突来的莫名举动。「龙渊?」
意外的亲昵随他一声探问松动,颀伟身躯退离,面具无声无息地掩去额角沁出的冷汗,摇首无语。
不知是叹息还是调侃,凤怀将突然讪道:
「再这么惜言如金,有朝一日你会后悔莫及。」
这话何解?察颜观色的锐眸穿过面具直逼向他,有别于素日行举的异样令他心惊。「文韬?」
「你很久没这么唤我。」一句忘情的轻唤点出两人私谊,也让当今天子抛开尊贵的自称,不再以「朕」自居。
没有人知道,知道他俩曾经是推心置腹、肝胆相照的好友;也无人知晓,除却这些,他们之间有多少复杂难解的恩怨情仇。
龙渊无语,任由寂静再度沉重笼罩在两人之间。
直到凤怀将一声叹息划破:「而我,还能听多久?」
以为他正忧心此刻朝廷中暗潮汹涌的内斗,龙渊遂道:
「有我在,你的性命无虑。」自他登基以来,他承诺过数十次,为什么他就是不信?「不要再试探我,文韬。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相信?我没有复辟的念头?无论是过去、现在、以后——我从来没想过!」
「就算你想,我也没有第二句话好说。」他的口气清淡,彷佛在诉说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我说过,你是最有资格取我而代之的人。」
铿!铠甲击地声响,本在凤怀将面前昂扬直立的龙渊单膝着地,低头喝道:「微臣之心请皇上明察。」
这样的自贬尊贵还不足以让他相信他早就抛开灭朝杀父的仇恨,丢弃应守的忠义本分,选择跟随在他身边担当一名护卫的决心吗?
他就这么……不相信他?
始终无法问出口的话,龙渊选择继绩将它咬在牙关,照在他肩甲的月光逐渐让压低的身影取代而不自知。
直到一双手搭住他肩。
「文……」龙渊抬头,在朝自己敞开的胸臆嗅进一缕女子专有的艳香,如鬼魅缠住他唇舌,让他吐不出下一个「韬」字。
艳香仅剩消退的清淡余味,却足以焚烧他谨守君臣分野的理智,反扣他双臂,黑眸直瞅,怒不可抑:
「你今晚临幸谁、让谁侍寝!墨兰芝?还是韶以若?」质问的口气活像发现妻子红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