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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冷笑道:“你有没有门派,我一试便知。”
她的剑突然拔出,突然就递到了郑楠的心口。
郑楠轻轻一让,就让开了,道:“我告诉你,我是打猎猛兽的人,你这种招数,脱不开那些猛兽们常用的伎俩。”
转眼已是几十个照面,沈春虽已刺中了郑楠十多剑,但那都只是很轻的皮外伤,而郑楠手中的金戟,也已割破了她的衣衫,割断了她的几绺长发,割破了她的肩头。
郑楠的确投练过武功,但他打斗时的力道之猛、反应之快、扑击之狠、闪避之巧,却令任何一位武学高手也不能不惊心。
沈春已感觉到,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打架。郑楠已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一只猛虎、一只恶狼、一只灵豹、一只兔子、一只老鹰。若郑楠只是这其中的一种,也还不令人感到害怕,但他却同时具有这各种野兽的素质,叫沈春不能不胆寒。
金戟在郑楠手里,已不再像蝴蝶,而是成了猛虎之爪、恶狼之牙、灵豹之尾。
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分出胜负。沈春伤痕累累,郑楠也是浑身浴血。
但谁也没有退缩,谁都想用全身最后一点力量,战胜对方,杀死对方。
何出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感到了自己被无尽的温暖淹没了,那是郑薇胴体上的温暖。
他感到了她在颤抖,她的胸脯在剧烈地起伏。
他缓缓转头,就看见了两个血乎乎的人还在殊死搏斗。
他们的动作虽已很迟缓,但仍是招招致命。
他感到面上凉凉的。那是郑薇的泪水。
何出叹了口气,哑声叫道:“春……妮儿,别……打了……”
沈春尖叫道:“我不认识你,不许你叫我春妮儿!”
她的剑因这一声叫而变得更迟缓了。
郑楠用最后一份力量,将手中的金戟刺入了沈春的心口。
何出脑中嗡地一声大响。
郑楠后退,仰天干笑了一声,口中血箭喷出。郑楠倒下,不再动了。
郑薇眼前一黑,但她没有晕过去。因为何出又晕了过去,她必须清醒,清醒地面对现实。
沈春看看大半没人胸膛的金戟,又看着郑薇,她的眼中已满是凄厉和怨毒。她举起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走向何出和郑薇。
石呆子和老六都从震怖中惊醒,嚎叫着一左一右扑向沈春。
剑光闪了两闪。老六肩头中剑,石呆子左臂受伤,摔了出去。
沈春在冷笑,在慢慢走近。
郑薇一探手,抓住了那把伏虎擒狼的钢叉。
叉飞出。
又是深秋。
银杏叶儿又金黄金黄了,飞落在行人的肩上,埋住了行人的脚踝。
薛荔该在雪白的粉墙上艳红起来了,像婴儿的小手,笨拙地想掩住每一个窗户。
赌石边密匝匝围了一群人,正在吆五喝六。
石呆子连输了好几把,老六输得两眼直冒火星子。
石呆子叹道:“要是何出在,咱方家桥的人也不会输得这么惨了。”
赢家是过路的外地人,而方家桥的人排外是传统。
老六冷笑:“也只有你这样的呆子,才会说这么呆的话!
何出右手都没了,还怎么掷骰子?再说了,人家现在已经进深山隐居了,又怎么跑来赌钱惹麻烦?”
不远处,一个只有左臂的年轻人正微笑地朝赌石方向望,显然他也已听到了石呆子的叹息和老六的冷笑,听到了他们俩那熟悉的争吵。
秋风吹过,一只空袖飘起。
在他左侧,一个高大丰满的女人低声笑道:“哥,你是……是不是想去赌……赌几把?”
年轻人微笑,想了想,摇摇头道:“薇薇,咱们还是回去吧。”
女人笑道:“不……不回去。你去么,我……我陪你去,要……要不,你又总拉我赌,我又……又不会。去吧……”
年轻人又想了想,点头,道:“我只赌一把,就一把。”
说完他就笑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石呆子看着携手缓缓走来的那对青年夫妇,眼睛一下亮了。
他叹了口气,大声道:“谁说老子是呆子?老子的话从来都是板上钉钉的!”
外地人正在接钱的手慢慢从赌五上移开,移向自己腰间的刀柄。
一片银杏叶儿飘到赌石上。
又是一片。
金黄金黄的银杏叶儿,像蝴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