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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些例外,因为,卫青在那里一直心不在焉坐立不安,似乎对某种情况十分感兴趣。
刘彻知道那是什么:耀光台濒临建章宫演武场,这个时候正是建章宫最精锐的卫队——建章宫营骑操练的时候。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才不会眼巴巴地带卫青到这儿来批改什么鬼奏章!他就等着,等着卫青向他开口,哪怕只是请求让他去看看!
可是卫青没有!
刘彻出去,他恭恭敬敬低下头;刘彻进来,他正正经经站立;他就是没开口!
这不,倒害得刘彻心里头毛抓抓的不是滋味。
“卫青!卫青!”刘彻憋不住了。
卫青从外面进来,站定在刘彻案前几步便行礼:“陛下,下臣在!”刘彻抬头看视,眼角一跳。
原本卫青人便修长高大,从前因为身份关系,皆是短袍布衣;如今他身着青色丝绸长袍,领袖之处露出白色深衣,衣本鲜洁;整个人更是神采飘逸,秀色夺人。刘彻心中便不由得一动。
“陛下?”卫青见皇帝叫了自己来,不说什么,盯着自己出神,便有些不自在,便小声询问道。
“哦!”刘彻失态,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尴尬,便道,“朕这半天批阅奏章,看得累了,卫青,陪朕去外面去转转。”
卫青恭谨地道:“是!”
“那个……!你说,去哪里好?”
“听凭陛下吩咐!”
刘彻瞪着他,半晌道:“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臣对宫内情况不熟。”
“你刚才在看什么?”
“哦!”卫青有些意外,“看那边的演武场。”
“那里在干什么?”
“卫队们在演练武艺。”
“你很想去看看?”
“臣之职守是随侍陛下。”
……
终于被恼火无名的刘彻瞪着他,叫道:“你想去看,是不是?”
卫青莫名其妙:“是!”
“哪你为什么不说?!”
卫青更是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我要说?”
……
气得犯晕的刘彻恨恨地看着卫青,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去宣武楼!”
宣武楼就在建章宫演武场的旁边,方便皇帝既可以亲自观看卫士们演武,又不受风吹雨淋日晒。
皇帝领着卫青,韩嫣,公孙兄弟驾到,在那里接受了建章营骑们的参拜。然后,命人各自演练。
虽然是各自演练,但皇帝在看,卫士们无不抖擞了精神,拿出自己看家本领来卖弄。射箭的,格斗的,对剑的……喊声阵阵倒也十分热闹。
卫青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他是好武之人,虽性子沉稳不外露,但眼中不由得已经露出兴奋之色。
此时两名卫士正在射箭,只见他们挽弓搭箭,开弓如满月,“嗖嗖”两声,正中红心,众人一声喝彩,连刘彻都忍不住赞道:“好!”
卫青微笑不语。
这时,站在刘彻身旁的韩嫣笑道:“卫侍中觉得这二人箭术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
“不过,我怎么觉得卫侍中说得有些勉强!”韩嫣道,眼睛亮晶晶的,“看刚才卫侍中脸有不以为然之色,看来是有什么独到的见地,不知可否说出来让韩嫣也受教一二!”
卫青一怔,不知韩嫣何意,便望向刘彻。
刘彻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光闪烁了一下,也说道:“若有见地,卫侍中但说无妨!”
卫青无奈,只得开口:
“那小臣斗胆。陛下和韩大夫不要见笑!
臣幼时,师傅曾言道,‘两军对战,短兵不如长刃,步卒不如骑兵。’而对战之时,箭为战阵之先,往往起着先声夺人的作用。但我大汉军队,箭术通神者比比皆是,但为何与匈奴交战时,往往失准呢?”
刘彻一听,心中一震,不由得问道:“对,这是为何?”
“是因为匈奴人以骑兵胜,骑兵移动迅速,射箭往往失准。再加之,骑兵速度极快,往往第一轮射完,未及再张弓箭而匈奴已去得远了。而匈奴之兵,骑射尤佳。既可移动迅速,又可射箭杀人,此我大汉所短!刚才,卫青见这二位立射虽佳,但若对敌,恐怕还是骑射的好!”
刘彻不由动容。对敌匈奴,驱虏开疆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但汉军对匈奴,确实败多胜少,卫青此言,是深知两方战争情弊之言。
“那以你之言,我大汉若想胜得匈奴,便应该重于骑射?”他双目炯炯,注视着卫青。
“岂止骑射,我大汉应该有的是骁勇的骑兵!”
“骑兵!骑兵”刘彻喃喃道。
听了卫青的话,众人皆在心中慢慢比对汉匈的历年来军事的优劣,一时都默默无言。
半晌,韩嫣方才笑道:“骑射之事,说得容易做起来难。不过,卫侍中勇武过人,恐怕骑射也是不在话下!”
卫青忙低头抱拳道:“韩大夫谬赞了。卫青小能而已,岂敢贻笑大家之前!”
“卫侍中何必太谦。”韩嫣言笑晏晏,俊美的脸上如春风拂面,转向刘彻,“嫣素习骑射陛下深知,卫侍中武艺超群陛下也深知,韩嫣不敢和卫侍中比刀刃拳脚,却大胆求陛下允许韩嫣与卫侍中一比骑射!”
卫青连连推辞,但刘彻这个好事之徒也想看看卫青的骑射功夫,当下连声赞好。
并且还火上加油:“既然这样,比赛便要有个好彩头!这样,”他拽下腰间所佩玉佩,笑道,“仓促间无物,就以这块玉佩作为彩头。韩卿卫卿哪位赢了,便得了这块玉佩去!”
这是一块对开中线两侧雷兽云纹的圆形羊脂白玉玉佩,有鸡卵大小,原是刘彻的心爱之物,时时佩戴,确实是十分贵重!这时他欣然拿来做彩头,卫青不知底里,可韩嫣眼光一闪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皇帝如此兴致,无奈,卫青只得与韩嫣谢恩,下来比试。
骑射
韩大夫要跟人比了!
消息象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演武场,卫士们鼓噪了起来。
建章宫营骑是建章宫卫队中的精锐部分,这些人本来都有些本事,也有家世。不是卫青卫戍营中那样的小小卫卒可比。故而这些卫士都十分倨傲,但这些人也见识过韩嫣的本领。曾经有人在私底下打赌说韩嫣的骑射不是大汉第一人也是长安京畿第一人。对于前一个提法,有些卫士还有异议,可后一种说法竟是没人反对!
毕竟在这个没有马鞍的年代,骑射确实是一件难以掌握的事;而能精于骑射,确实是一个足以炫耀的本领。
现在,这个长安第一的韩大夫要跟人比骑射了,这可是大开眼界的事!于是,于是,格斗的,比剑的,击棍的……全都停了下来,纷纷向跑马场拥去。
一路上兴奋的卫士们纷纷议论:
韩大夫跟谁比?
说是什么卫青。
这卫青是个什么人?
不知道,好像是个卫卒。
卫卒!?这能跟韩大夫比吗?这样的小菜,摊开了还不够韩大夫一壶喝的!
就是!听说还是靠着姐姐的关系进了建章宫的。
哟,这样啊!他姐姐是?……
……
……
有时候,大老爷们长舌起来,比女人也好不到那里去。
卫青和韩嫣根本不知道这群卫士们这样的议论。这时,他们两个早已换上骑服,牵来了马!
韩嫣的白马叫绝尘,高头长蹄,除了刘彻的红马,这匹马在长安无可匹敌。卫青的还是那匹老黄马。刘彻一见他的老黄马,眉头一皱,便在公孙贺耳边说了几句,公孙贺笑着去了。
汉军装束本为红袍黑甲,但二人只比骑射,甲胄笨重,便都只着红色战袍。二人皆是身长玉立的英俊少年,红袍束身,分外潇洒。卫青英挺,韩嫣俊逸,一时人人皆看得心摇神移。
比赛分三场,每场各比三箭;共九箭。第一场,射立靶;即,跑马射静止的靶子。第二场,射跑靶;即跑马射移动的靶子。第三场,对射;即每人跑马向对方射三箭,未中箭者赢,中箭者输。
第一场,韩嫣先射。
只见他双脚一磕马肚,那白马便立即窜出。马俊人秀,当下便有不少喝彩声。那马正在疾驰,他弯弓搭箭,刷的一声,那箭便笔直地射出。只听那边许多人大声喝彩,金鼓阵阵,红旗招摇,原来是中了靶心。
韩嫣精神大振,勒马回身奔来,疾驰间又是唰唰两箭,尽皆命中红心。金鼓疾擂,那边摇红旗的卫士把红旗摇得跟小狗的尾巴一样的欢。
接下来是卫青。
他人虽俊秀但□的老黄马却不怎的,又是名不见经传,人群也便议论纷纷。
那卫青一磕马肚,黄马斜刺里窜出。疾驰一会,速度慢慢越来越快,正在此时,卫青蓦然回身,猛地张弓搭箭,公开如满月,唰唰唰三声,竟是连珠箭。
箭射出去了,靶子那边却没有动静。众人正在纳闷,卫青骑着黄花马,一溜小跑跑了回来。刘彻皱了眉头,正要开口询问,却猛听得那边看靶的卫士金鼓擂得震天价响,那摇红旗的卫士象被踩了尾巴尖的小狗一样,边蹦高边摇旗,兴奋得大叫大嚷。
待得送上靶来,才知道,卫青三箭,第一箭就命中红心正中;第二箭却将第一箭劈中射成两半,待得第三箭,竟将靶子正中射穿了。故而守靶卫士全部被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刘彻满意地看着两块靶子,点点头断道:“二人皆命中靶心,第一场,平!”
欢呼过后,卫士们悄悄的私语着,却不敢论公与不公,因为是皇帝亲口所断,再加双方三箭尽入红心,无论如何这一场是平了。
第二场,在马上绑好草人,任马随意奔驰,韩嫣和卫青各策马追逐而射。这一场两人又是全中。韩嫣三箭,那草人一箭咽喉,一箭头部,一箭胸口;卫青三箭,咽喉一箭,胸口两箭。大喜的皇帝再次宣布:“第二场,平!”
第三场,两人对射。
二人箭壶中各有三支箭,为了避免伤亡,这三支箭都是去了铁尖的。原本箭尖处绑了一点小布头,蘸了白垩。这样,如有人中箭,身上便会留下痕迹。
两场皆平,韩嫣心中已知卫青箭术非凡,而卫青更是心中赞叹。两人都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也都打点了十二分的精神,怕被对方小瞧了去。
偌大的演武场,尽都平息静气注视着这两个红色的身影。
对射开始了,韩嫣策马在前,卫青紧跟在后。
那白马脚程好快,不过半圈,卫青和他的黄马便被甩在后面。见如此,卫青不假思索,在马上直起腰来,张弓搭箭便向韩嫣射去,“咻”的一声,那箭笔直向韩嫣飞去。韩嫣却似乎脑后有一双眼睛,只见他奔驰中忽然将身一侧,身子猛地悬挂于马身之外,却是将这一箭,避了过去。
“我也来!”刚坐直身子,韩嫣大喝一声,回身便是一箭。
卫青紧跟在他的马身后,不及避闪,当下一仰身,半躺于马身之上,那箭擦着鼻子尖飞过去。这一射一避,白马脚程极快,瞬息之间又在黄马前好远。
说迟时那时快,卫青刚直起身来,韩嫣已经引弓射出第二箭,而卫青动作更快,竟不闪不避,引弓对射。
卫青那箭,如流星赶月一般,后发先至,只听得“啪”的一声,满场上下尽皆喝彩,原来卫青一箭,竟然将韩嫣那一箭中途阻拦,两箭相击,都落下地来。
韩嫣心中惊骇,第三箭便又被卫青险险避开。韩嫣心中一窒,动作不由得凝了一下。
而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