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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这不是难事,但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与重案组不同,缉毒组显然更需要耐心,懂得放长线钓大鱼之类,事先准备与详尽的方案极为重要,然后则是预计之中的收成或意料之外的失手,没有第三条路。
重案组则不,破案永远在案发之后。
对于大多数毒贩来说,贩毒的动机只有一个,金钱。然而在大量刑事凶杀案件中,很难找到完全相同的动机,打个不好的比方,就是那样说,警笛凄厉响起时,永远不知道接到的这盒巧克力将是什么滋味。
很多次,我独自一人来到凶杀现场,天空又黑又暗,我闭上眼,尽量摸拟重现一个个细节。
就在这个角落里,曾有两个人来到这里,其中一个死掉了。他们两个人之间一定有某种社会交往,不管是长久稳定的或是短暂狂暴的联系。
他们有各自的家人、朋友和历史。他们对彼此说过的话和彼此的反应,是由他们是谁以及构成他们的性格来决定的。凶手来到这个角落,他的内心带着过去塑造他的这个人的一切,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过去的产物,而这些决定了凶案的发生。
凶手挥起刀时在想什么?冷静还是迷乱?偶然还是预谋?为什么要选择他或她?名字早就注定的被害者,还是出于一个我们不知道的诱因?受害者倒下时,他有什么感觉?兴奋还是恐惧?后悔还是茫然?
想做一个好的刑侦警察,就得学会了解“他们”的心理动机,是什么东西驱使他们挥出刀、砸下重物、勒紧绳索,是什么东西让一个生命有足够勇气感受另一个生命呼吸慢慢消逝灵魂渐渐抽离?
就象一个巨大拼图游戏,从现场细节与线索中一点点拼凑出“他”或“她”,性别、性格、职业、年龄、经历,一点点拼下去,在茫茫人海里慢慢寻找,慢慢排除,直到最后一环,姓名。
在拼图游戏最终完成前,刑侦警员们必须试图走入另一个人的人生,我们在其间艰难跋涉,熟捻又陌生,贴近再疏离。
一年前,我呈交了请调报告,从重案组调任缉毒组,留下任期内史无前例的破案率。
欢送酒会上,牧绅一跟我开玩笑,“狡猾啊,藤真,说什么认为毒品犯对社会的危害更大,所以要求离任,是想乘着没出现难以解决的案件前调任吧,这样的话,想破你的记录可就难了。”
我端起酒杯微笑,牧虽然在警局号称十项全能的王者,但说到幽默风趣之类,实在差得太远。哪怕再无厘头的话,都会被他正气充盈的黑面孔压制出认真严肃意味。
何况,牧永远不会明白,虽然牧并未主管过重案组,可我知道,他与我的破案手法完全不同,牧就象一个高明的渔夫,总是居高临下,在最有可能的水面上从容不迫撒下大网,而我,则会常常被迫独自穿行迷宫,或者可以索性说,我喜欢铤而走险。
是,我喜欢黑暗中一条条危险的道路,不穿过它们,不会明白绝处逢生的快乐。
越是危险,越有可能吸引我。
资料全部整理完,天已全黑了,花形粗黑镜框后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朦朦胧胧对我说,“费这么大动静,只会打草惊蛇,无非捉些小鸟,为市政府本次换届选举造造势罢了,如果真那么大决心打击毒 犯,倒是先想个办法关了七号再说。”
我笑,“为政府效力也是警局义务之一,何况,七号是我的。”橡木门在厚重的活页上转动,经年累月的扭动擦得铜锁在微光下发出澄黄光茫,喀答一声落锁,我对花形温和微笑淡淡重复,“七号是我的,看着吧,花形,仙道彰一定会被我绳之以法,而且只能被我捉住。”
走廊里的夜风令花形清醒一些,他点头,“那当然,我相信你。虽说是那个家伙啊……,但是你一定可以的。”
我们并肩在地板上走着,空旷长廊中发出回声,我忽然很想见到流川。
车子悄无声息滑上西街时,我看到倒车镜里闪闪发亮的眼神。
花形说过,他说藤真你就象猫一样,不但走路象猫一样轻巧,对人象猫一样,看似礼貌客气实际最我行我素,而且好奇怪,算算大家都常熬夜,可只有你越到晚上越有精神,越到晚上眼晴越亮。
当时我闪动眼睛笑嘻嘻答他,说什么啊花形,什么猫啊狗啊,就算这些特征总结的都对,也不一定是猫哦,如果是吸血鬼也可以这样的,对了,与其说象猫,不如叫我吸血鬼吧。
花形罕有的,很认真反驳我,他说,不,藤真,你就是象猫,不是什么吸血鬼。
这个时点,夜色渐深的时候,恰是火狐狸慢慢开始红火热闹的时候,猫也好,吸血鬼也好,这里聚集着一群喜欢在夜里出没的生物。
推开酒吧的门,热气与声浪立刻袭卷我,正赶上热舞时分,舞台正中,火红发色的少年,大汗淋漓热情洋溢地狂野嘶吼,台下人头涌动的人群时不时传来声嘶力竭回应,眩灯随节奏狂烈闪动,冷气机明显到最大功率,然而空气中仍然满满全是人体特有汗腥味。
我看到了流川,在一角的吧台后,在这样无比喧闹中场合中无比安静却又无比和谐的流川。
流川照旧穿着衬衫,脖子上还有个小小领结,正倚着墙打瞌睡,深黑刘海垂下来,挡住了精致面孔。虽说在这样的灯光照耀下,除了深浅外,颜色已不大能分辩清楚。可我当然知道,那是件雪白到耀眼的衬衫。
喉头有些发痒,我微纳闷地问自己,怎么居然拖到现在才来见他?
从人群中挤过去,很幸运找到空旋椅,坐上去 ,舒口气我对流川说,“一杯蓝色珊瑚礁,谢谢。”
四、
夜夜留连在火狐狸,直到半夜时分曲已终人将散。喝完最后一杯酒,回家稍做休息与修整,再清清爽爽地去上班睡觉。
多年累积的声誉帮了我,没有下属会料到我在偷懒,以我的职位,还有厅长曾亲自颁发给缉毒组的特别行动令,第三警视厅能干扰到我的上司不多,比较麻烦的只有花形,花形对我的工作进度与时间安排,不说了如指掌可也大致了解,这段时间的工作成绩基本称零。
花形并不出声,接下了大量工作,拟定布署一个个计划。始终拿不准,如果他问我,要如何回答,可花形一直没有问,这让我即松口气又有隐隐的空茫。
不过我都顾不得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至少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何况,在与花形做调查资料时,方案就已在我的提示下大致成形。正好是个令花形独当一面的好机会。在我睡足后,也会对花形交上来的方案做部分修补。
周未晚上,照例去火狐狸,在门口有片刻停留,大而圆的金黄色月亮挂在高楼一角,想起今天已经是我来见流川的第七天。
七,一直非常喜欢这个数字,如果我再迷信些,会挑选这个数字做我的幸运数,多奇妙,上帝用了七天时间创造世界,并且,也是这个上帝,给了人类与生俱来,难以消弥的七宗罪。
七个夜晚,其实并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在吧台外挑一张旋椅,坐下来,向流川微笑报出酒名,在鼎沸人声中慢慢咽下去,蓝色的、橙色的、粉色的、七彩的,清凉的、甜美的、苦涩的、辛辣的。
并不是多喜欢喝酒,只是很爱看流川调酒的动作。
这种带热舞的酒吧,调酒师更多为不可缺少的摆设。
以我的经验与眼力,流川的调酒技巧不算很好,但是他专心致志盯住量杯,以及调酒壶在指间上下翻转时的样子,出奇的美丽。除了这个词,我想不出其实形容。
第一次看他调酒时,我就想,也许我关于花形报告中挑选照片的判断错了,不是花形的眼力好,不不,与任何人的眼力以至摄影技术无关,任何时刻任何角度,流川的图像都足以保存。
到他偶尔上台热舞时,我愈加的确信无疑。
火红头发的DJ名叫樱木花道,总是热情洋溢活力四射,毫无疑问火狐狸酒吧的夜夜暴满,一半以上功劳在他。
樱木兴起时,会隔着人群冲麦克风里大喊,“狐狸!来呀!来呀来呀一起来!!”四下人群跟着大笑呼应,“hai hai!来呀来呀一起来!!!“
有时流川根本不理会,半眯着眼倚在墙上继续打他的瞌睡,或者顶多嘴唇掀动,看嘴形在说“白痴”之类的话,不过也有时,流川似乎兴致很好,就会利落地从吧台内跳出,人群在他面前象红海般分开,人们喘着气大笑着叫,“来啦来啦,噢噢,火狐狸!!”
我曾听到旁边的少男少女天真议论,“怪不得叫火狐狸啊,一个是火,一个是狐狸,尤其他们在一起时,实在跳得棒极了!”
照他们的评论,流川的热舞不如樱木,虽然好看,但是没劲儿。
少年无需太多学问,可他们的本能尚未死亡,所以常常会比苦心钻研的学究们更早接近真相。
流川并非舞技不如樱木,而是樱木的舞姿里有种奔放的生机,他从生命中勃发的热情足以感染大多数人。流川的舞步,却属于他自己,没有人可以跟得上,他在喧闹人群中,跳着只属于自己的热舞。
今晚流川显然兴致不错,没多久,就在热情呼声中上了台。
灯光急闪,晃到人晕眩,他站在黑鸦鸦的人群之上,双眼微微闭合,黑色发丝在额前散落,随节奏飞扬,汗水慢慢濡上去,浸湿它们,终于有一滴忍不住从额角聚结成形,顺着耳廓的形状,缓缓淌下脖颈,再钻进索着黑色领结的领口。
流川左手五指无意识般慢慢掠过喉结,灯光下,衬衣已就汗水浸湿大片,紧紧粘在肌肤上,樱木早就甩掉T恤,火红头发下一滴滴汗水更是流得肆无忌惮。
今晚气氛非常棒,棒到可以让人疯狂,旋转木椅晃动半圈,我看着舞台上的流川微笑,想起那个著名的传说,传说月圆的夜晚有神奇魔力,会令狼人现形吸血鬼挥着翅膀在夜空中优雅滑行。
一曲即将结束,流川跳下舞台,走过台后时,稍稍停顿片刻,火红待者服的工作人员不知对他说了什么,不过显然与我有关。
谈话间,流川曾抬头向这边看过来,我不会弄错,他看的是我。
我荡荡酒杯,新加的冰块尚未化尽,发出清脆好听撞击声,可惜声音太小,除了我不会有其他人听到。
流川回到吧台后,这么短的时间,他身上的那些汗迹与水迹就奇迹般的消逝不见了,仿佛从没什么让人汗流浃背的热舞,“你的酒水全部免费,有什么需要请随意点。”他简短对我说,正好曲中休息时间,能听清他的声音,如我预计般好听。
旁边的几个人都看过来,不过我并不意外,想一想,我喝干杯中的残酒,笑着问他,“什么需要都可以吗?”
他点头,不多说一个字。
我再笑,彬彬有礼问他,“如果我想要你呢?”
大笑声与口哨声喝彩声哄然四起,有人在叫,“小子好眼光想要狐狸,等着挨揍吧。”还有人叫,“美人儿可是我想要你啊,可以吗?”
流川瞪着我,并不开口,但是,我分明看到他眼里闪过笑意。
“给我调杯最拿手的酒吧。”我笑着说,疯狂的夜晚。
三分钟后,我双手按在木制吧台上,俯下身去,用嘴将那杯吹管之乐叼起,慢慢地从容地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