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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拿着那只线轴走出去,像是拿走了一生的羁绊,一圈一圈,全缠在心上,再解不开。
展昭要走了,他要去和郡主结亲,做驸马了;“富贵温香”,凭心而论,这也是白玉堂想给展昭的,可是晚了;展昭要走了,他要离开那个曾经和他朝夕相伴的开封府,离开那只在他身边闹哄哄,又乖巧了三年的小白鼠了;那棵白海棠在冬天的风里枯萎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不停的摇,摇得白玉堂心乱如麻。从那天回来后,他再也没有在那棵树下写过什么,那个人已经不会去舞剑了,也不会再看什么人在泥地上写的字了。
白玉堂又开始喝酒了,一个晚上两坛子也不醉。
展昭搬出开封府四天了,包大人为边关的军报天天入朝,几乎不在府里露面。公孙策顶了大人的缺处理民间的小案纠纷。年关将至了,开封府因为边关不稳,内里反倒安静了许多,每日照常巡街的白护卫如同行尸走肉,一个人独对满街的斜阳残灯。有时候他想,这世上能陪他千古的,莫非只有手中一柄画影么?人生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胡思乱想间听得早已归于寂静的街角上有人轻声地抛石子——呵,难道还有人怀念当年的白玉堂么?打飞石,那是白玉堂的绝技。可是,白玉堂已经死了啊!
转身之际,看到一抹深蓝,洁白的衬领,洁白的绑腿,洁白的腰带……衬着那抹几乎渗进夜色里的深蓝,这么的好看……
猫儿……白玉堂呼之欲出,却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那怎么可能是猫儿?那个住进娴祉王府就再不露面,马上要成为驸马的人!……不是他,是……丁月华。
白玉堂走过去,他看着这个曾经跟他争抢过猫儿的女孩子,那张依然秀美的脸上三年来竟多了不相称的成熟与沧桑。在恍惚的光线里,白玉堂下意识地抬手揉揉眼,怕自己是看错了,却听到那厢一声熟悉清脆的“小五哥”。
白玉堂下意识地应着“月华”,忽然觉得自己从没对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小妹妹好言好语过,如今自己和她又有什么区别?
丁月华看着白玉堂,忽然背转过身,很久才开口:
“小五哥,我来找你……是大哥很早就吩咐的,我一直没来,因为……我有些怨你。可是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倔强的姑娘仰起脸甩了甩头。
“当初有什么,后来有什么,今天小妹跟你说开了吧,我们日后还是好朋友,好么?……其实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丁家,没有痴迷的人。不爱我的,我不会去爱……我大哥也一样,得不到的,他不会硬去要。这话是他自己说的,他当着母亲说的,可后来,他还是又出了趟门,他到底想为你做点事情,你一辈子不领情也行……小五哥,你还恨我么?还是讨厌我大哥?我们之间是怎么了?我们小时侯不是很要好的么?你那么拔尖儿的人,连串糖湃山揸都尽着让我先吃……可就是那一次,你就永远不能释怀么?小妹从来也没想跟你抢过什么,又何况是一个大活人?小妹也不想要你谅解什么。只是,以后……求你别再……让大哥他帮你什么了……他,被母亲叫回去,就要成亲了。我们丁家是旺丁大族,他是长子……人都看着他,他……人人都说你和展大哥苦,可是有人觉得你们……福气的很呢……”
丁月华的声音渐渐轻微,听不出是叹是泣。
白玉堂很想说,“月华,小五哥从来也没记恨过你”,但张口间,却早已没有了丁月华的身影,只在面前的地上,留了一封画着水墨茉莉的素笺。
捡起信,白玉堂笑了,丁大哥,这个,如今还有什么用么?白玉堂一生只动过一次情,却害得许多人伤心误会。想不到连我在跟前从小撒娇耍赖的丁大哥,也要摆我一道。但是,但是,我们都犯了一样的错——错把心,放在一个没有希望回应自己的人身上……
白玉堂几欲把手里的信撕碎,随风飘扬,却心念一转,终是不忍断了最后的希望。他拆开信看,那上面说——几番访寻,终于找到享道长,再三恳请,后者答应某月某日路过开封府暂歇一时,到时可邀来一见。
呵呵,那就是五日之后——白玉堂的好奇心重又燃起了希望,他觉得这个万茎之根也许是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也许展昭当初的一切都能在老道那里得到答案,也许,道长能帮他恢复什么?
享道长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仙风道骨,倒是个和蔼闲淡的老者。刚在屋里坐下,就朝着屋外指了指。
“方才角门那边的院里的,是棵白海棠么?一定开花繁盛的吧?”
白玉堂略惊。
“道长怎么知道?”
“呵呵,一生游历山川,皆为各色植物,贫道对树木花草着实知道一二。”
“那么,请问道长,当年展昭服的彼岸花,可有解么?”
享道长一顿,眯眼打量白玉堂一番,笑笑地说:
“贫道若是猜得不错,他为的是救你?”
白玉堂点头,心里更怀了多几分希翼。
“正是为救在下。如今历尽三年,他竟似是迷了性情一般……道长,他家乡还有一种草,叫做‘南风扬’的,他倒是很在意。”
白玉堂有病乱投医,恨不能这个懂植物的老道立时能给他解药。
“白护卫问解?呵呵,道虽非佛,难道白护卫不闻‘一花一世界,一树一乾坤’?植物虽非人,但也是性命。那彼岸花实不同于人世之花,无根无茎叶,三瓣之花冒出地面,乃地火所灼,摆渡死灵之花。一个死灵开一朵花……展昭吞花救你性命,你可知他身负多少死灵,才求得你一世鲜活?南风扬是世间之花,有根有茎叶,花开有时,结子有时,经四季,历风雪。这生之花和死之花,怎可相提并论啊?”
白玉堂傻了——“难道服彼岸花,就真的没退路了么?”
“呵呵,”老道笑了,“何需退路,只要等到彼岸花‘开至荼蘼’。”
“什么……是荼蘼?”
“荼蘼乃是指花季最后盛放的花,所谓‘开到荼蘼花事了’,万花凋谢,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之花。以此论说,彼岸花若也‘开到荼蘼’,它的效力也就散了。”
“开到荼蘼,开到荼蘼……谈何容易啊……”
“其实本不难,”老道看白玉堂发愁,竟轻松一摆手,“只待救赎的世上性命够那死灵的数量,死灵便会自消而去。这对一般人来说可能难些,但对身在开封府的展南侠,应该根本不算难事嘛!”
白玉堂更觉得奇了。
“既是道长这样说,那当年的戒语又如何讲呢?”
“戒语不难讲啊?那是服彼岸花的症状,按戒而行,自有破解的一日嘛……”
不等道长说完,白玉堂一把拉了他急问:
“不得启发复忆,这个怎么说?”
“这个是服彼岸花的特性,越启发越忘怀,启发得频急了,本能想起的也想不起了,但若以暗示或名字或物品去引导,复忆是早晚的事情。”
老道说的神清气定,白玉堂听得匪夷所思。
“那么,请问道长,这‘复忆即坠阿鼻地狱’又怎么解呢?”
这次轮到享道长瞠目结舌。
“白护卫莫取笑,贫道的戒语里没有这一条!”
“呵呵!”白玉堂冷笑,“白纸黑字,当年道长的墨宝,难道白某人诬陷道长不成?”
当年的戒语写在纸上,早被白玉堂从先生那里要来收藏,就为有一天能访得享道长求他解救,不想今天老道不承认了!
道长接纸在手,看了看,问道:
“这确是贫道笔迹不错,敢问白护卫是亲从公孙先生手里接的么?”
“呵呵,这个如何抵赖?难道道长怕先生也诬陷你?”
“不是,若是亲从先生手里接的,贫道只能怀疑,当年另有他人改动过此戒语了。当年是展南侠亲自来寻贫道,求一方救人性命的良策。贫道在山中修道,不便离开,问明原由后写此戒语,封于漆囊中交给展南侠。三日后修行期满,贫道即下山直奔开封府,展南侠已经服花昏迷了,漆囊在公孙先生手里,还是封着的。贫道只是嘱咐了‘谨尊戒语’,替展南侠写几副恢复体力的药方子就离开了。服彼岸花的戒语从来只有这几句,如何多了这最后半句,贫道实在不知。想贫道一生不求富贵,不为权谋,只是爱天地间花草植物,难道为这个也存害人之心么?展南侠救人,于贫道无半点利害啊!贫道又何尝不想济事救人?……这……这‘阿鼻地狱’虽非道家之说,也绝非轻易开得的玩笑啊!”
享道长连声“罪过”,白玉堂一阵晕旋。
?
忘至荼蘼 正文 十
章节字数:2209 更新时间:08…12…31 15:37
眼前这个老道显然是个常年钻研植物的人,对人世常情似乎已经淡漠了,才来的路上走在闹世,几步路程几乎慌得掉了鞋子,满头是汗。这样与天地和谐的人,干什么来添半句话逗弄人呢?
白玉堂明白了——到现在,那么多的往事翻转历尽,他终于豁然开朗了——那根本,就是展昭自己写上去的!是他故意添上这半句戒语,为的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冒着死的危险,为的让……让白玉堂不再是白玉堂,让那曾经的一切过往,都远离自己而去……
送走享道长的白玉堂疯了。
他连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也懒得问,直接快马加鞭冲到娴祉王府,大声叫门,说开封府白某有事要见展昭。里面传出话来,说展昭不日即将成婚,暂不见客。白玉堂不管,吵嚷着继续往里闯。里面又传出话来,说展昭有话,谢白护卫亲来看望,成亲之后必定到府回拜。白玉堂立在府门口大喊:
“不敢劳驾驸马爷回拜,只求现在一见,此生再不见面!”
一忽而,里面大管家亲自出来,说老王妃请白护卫进内坐坐。
娴祉王妃穿着喜庆大红的袄子,屋里陈设是换新的,上下人等也一番喜上眉梢的神情。王妃请白玉堂坐了,缓缓的说:
“听说白护卫在开封府里是昭儿的知己,白护卫不要见外,将来要经常到府里来坐坐。”
白玉堂洒笑。
“四品微职,不敢攀龙附凤,叨扰王爷、王妃千岁。”
王妃也就笑笑,抱起手炉欠欠身子:
“白护卫今日来找昭儿,不知是何急事啊?”
“也没什么急事,只是曾经相识一场,六七年的交情,有些小疑问想寻展驸马问个明白。”
“哦,若是果然如此,白护卫可否听哀家一句话。昭儿不日就要与四郡主成亲,后堂事务颇多,恐不得闲。况且大婚将至之人,也不好再见外客。如今白护卫也晓得是跟昭儿相识六七年,等了那许久,如何就等不了这几日?”
白玉堂扶在膝上的手在颤,可能是颤得太厉害了,所以他并没注意到,其实老王妃藏在手炉后面,衣襟底下的手也在颤。
“白护卫,方才那番话,是昭儿的本意,他求哀家来转告你,白护卫不嫌,就在府里用过饭再去也好。”
“既是展驸马不好见,白某也不做尴尬人,呈请转告展驸马,白某祝他好事双成!”
白玉堂施施然起身,大咧咧一抱拳——所谓“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