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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里感叹。
“啊,竟然忘记向你们介绍我的小孙子了。”那太太突然出声,从她的身后拉出一个和我差不多同岁的小男孩:“这是埃格蒙特(Egmont)。蒙特,快向大家问好。”
那个金发的男孩晃了晃头,发丝乱糟糟的搭在他的前额,老太太连忙帮他把那些碍眼的头发顺到脑门后面,这样就露出了一张秀气漂亮的脸。
看着他,我不由想到了那个扭打我的约翰里德。约翰真应该看看蒙特,我在心中想,蒙特比他好看上几百倍。
那个叫蒙特的小男孩脸颊红红的,蓝眼睛里也闪着和他奶奶一样的柔和的光。“你们好。”他向所有人打招呼。
“你看看那个小姑娘简,她一个人去上学。而你还要奶奶亲自送。你害不害羞?”他的奶奶一边笑着一边去点他的脑门,周围的人都善意地哄笑了起来。
蒙特怔了怔,往我的方向望来。当我们的视线对上,他像个小大人似的向我点点头。随后他转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完全可以一个人去的奶奶,你把行李放下就可以回家了,我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照顾自己。”
蒙特奶奶被他的抢白唬得愣住了,过了半晌她才笑出声来:“这可不行,我得亲眼看着你走进学校的大门才能放下心。”她帮他整了整散乱的领子,又仔细地翻看着他的手指甲:“我得在你离开之前保持住你的仪容,比如你看你的手指甲里又有黑泥巴了。”
“噢,奶奶……”
“得了蒙特,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是持盾者,保护人的意思。你现在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蒙特偷偷转过头,向我小小地翻了翻白眼。一缕金发又垂到他的眼睑上,他皱起眉甩了甩头,把那撮讨厌鬼甩到了脑门后。这个小动作让我又想起了海伦。噢,海伦也和蒙特一样,老是收拾不好自己,总是弄得乱糟糟的惹来老师的责骂。
“亲爱的简。”那老太太折腾了她孙子一顿,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
我忙打起精神:“什么事太太?”
“你愿意和我孙子做朋友吗?等你们俩学会写字了,闲来无事可以写写信什么的。要是以后你们两个觉得孤单了,还有个朋友陪在身边不是挺好的?况且你们都还小,蒙特才只有十岁,你也才只有八/九岁吧?学校的老师不会说什么的。”
我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和学校的规矩不合?
“我孙子是第一次出门,说实话我害怕他不适应学校的住宿制度。哎,不晓得他父母怎么舍得把他送去霍格特寄宿学校去。 虽然是个贵族学校,但是我们家也没那么多钱,要是去了那被欺负了怎么办。”
霍格特男子寄宿学校?我心中一跳。霍格特和我的罗沃德女子孤儿院很近,都隶属于同一个郡。
“简,你是什么学校的?”她这才想起这个问题。
“我……”我下意识地想回答她,答案已经到了舌尖我才猛然意识到不对。丝丝缕缕的自卑感缠绕上了心头。霍格特是男子寄宿学校,但却算得上个中产阶级人家才上得起的好学校。而罗沃德却是为贫困的孤儿们设立的。
我揪紧了麻布的披巾,抬起头瞥了一眼灯火下的蒙特太太。她慈爱地看着我,眼里载满了鼓励。我心下一抖,答案就被吐了出来。
“罗沃德,太太。”
惊异在她眼里一闪而过,我仔细地研究着她脸上的表情。没有轻蔑,没有鄙夷,只有少许的怜悯。倘若连那丝怜悯也没有,那该多好。这样我就会觉得自己上的是一所和霍格特平等的学校了。
“简,你一定是个好孩子。”她最后说。
我没有迟疑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太太。”
一旁的蒙特从始至终都在安静地倾听我们的对话,在我说出罗沃德的时候,他的眼里闪着一簇簇兴奋的火光。
“我会写信给你的简!”他大声地说,“等我学会写字以后。”
我愣了愣:“啊,我也会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在颠簸的小路上奔走。车里的乘客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蒙特和他的奶奶也下了车,我向他们道别后便一个人坐在了空荡荡的车厢里。又过了很久,马车驶进了一个山谷,穿过了一片黑糊糊的森林。
我迷迷糊糊地缩在车厢里,上下颠簸的马车让我想吐。可是幸好胃里面没有什么东西,我摇摇晃晃地趴在车座上睡着了。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我在梦中突然感到眼皮上被什么极亮的东西照着。浑身一个哆嗦,我赶忙睁开眼睛。
一个散发着明黄光亮的灯罩在我鼻尖一英尺处。我努力睁大眼睛,可是骤亮的光芒让我头脑发晕,眼前的事物成了模模糊糊的光团。
“你是简爱么?”隐约中我听到一个低沉严肃的女声。
我还没从马匹喧闹的嘶鸣中清醒,喉咙已先于理智对她说了是。
“请下车。”她冷冷地说了一句,从她身上传来的马骚味充斥着我鼻尖。我头晕眼花地向她点头,手脚却被冻得不听使唤。我哆哆嗦嗦地扯开斗篷,想从座椅上下来,却因为僵硬的四肢而跌了下来。
“我希望这不是你来罗沃德的原因。” 那位仆人挖苦了我一句,上前把我抱下了车。等她卸好了行李发现我正站在一旁端详着她,不由诧异地问道:“你还有事么?”
“哦没有,只是有个疑问。”我说,“请问我的箱子是要被直接送到我的房间,还是必须先接受检查?”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的加更结束
晚上加更结束
为了不让姑娘们久等XD 提前一小时完成
大家慢慢看哈
为什么有那么多敏感字会被屏蔽……郁闷地改敏感字完毕
☆、第四章 海伦(加更)
天早已经黑了,朦朦胧胧的月光隐在雨雾后。罗沃德的建筑阴森森地矗立在杂草堆中。那位引路的仆人没有回答我,而是径自领着我走上了一条弯曲的石子路。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我裹紧了斗篷,手按着胸膛感受着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和从前一样,那位仆人把我引进了一间生火的房间,一个人带着我的箱子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则独自留在房间里,紧紧贴在房边的壁炉边烘烤着冻僵的身体。等到身体渐渐暖和了些,才勉强打起精神环顾四周。
唔,这里是罗沃德的会客厅,相较于盖兹黑德的华丽雍容,这里独有一番特有的温馨舒适。譬如说那些被用旧的毛绒地毯,低调简洁的暗色花边窗帘,还有那几件被擦得一干二净的木制家具。我真是越看越欣喜,觉得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是那么亲切可爱。
正当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红木桌上的一副浅色十字绣时,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我还没回过神来,窄窄的木门便发出了“吱呀”的呻吟。我转过头去,两个女人正提着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我。
“晚上好。”我定了定神,冲着她们微笑。
刚进门的提灯女人便是这里的校长坦普尔小姐。她面目白皙,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个子很高,大约有五英尺八英寸。她的手从厚重的披巾里伸出来提着一盏明亮的灯。似乎是因为并未想到我会如此乖巧,她颇有些讶异地挑起眉毛。不过很快脸上严肃的线条便被她接下来的笑容所软化。
“你好啊。”坦普尔小姐冲我和气地勾起唇角:“布洛克赫斯特先生已经告知了我你要来这里上学的事。”她走近我,把手上的灯放在桌子上。“你一个人坐了这么久的车,要不要先去吃些晚饭再去睡觉?孩子,你现在还好吗?”
我看着她温和的黑眼睛,心中被一股暖流包围:“我很好。”
“就算身体很好也先去吃点东西吧。”她把桌上的灯重新提起,冲着她身后的年轻小姐说:“米勒小姐,你带她去吃点晚饭。”
米勒小姐是这里的助教。她虽然比坦普尔小姐要年轻些,面色却显得疲惫不堪,尤其是那对大大的黑眼袋,让她看起来总是那么心力交瘁。米勒小姐听从坦普尔的话,领着我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学生们用餐的厅堂。那里汇集着八十多个面目苍白的姑娘,个个都穿着粗布麻衫,脖子上系着早就过时的围涎。我在人群中努力搜寻这海伦彭斯那张瘦削温和的脸,却怎么找都没有找到。
随后发生的事我背都能背出来。米勒小姐喝令班长去端装着食物的盘子。盘子上的燕麦饼又薄又小,但这却是五六个女孩共同的晚餐。公用的大水杯杯口沾满了黏腻的黑泥,我眉头也没眨一下就把里头的水喝了个精光。等我抹完嘴边的水渍后,米勒小姐递给了我一片小小的麦饼片,只有我小半个手掌大。
我接过了麦饼偷偷藏进了袖子里。我要把这点食物留给海伦吃。
到了晚上我不可避免和米勒小姐挤在一起睡。晚上寂静无声,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身边的人早已坠入梦乡。我睁大着眼睛,窗户外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咚咚”直响,活像有人握着拳头一下一下猛击着玻璃的声音。 我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强迫自己闭上眼。
这一幕多眼熟。我在心中感叹。那天我偷偷溜出自己的寝室爬到海伦的床上,我们也是这样躺在一张床上。只不过米勒小姐不是海伦,她没有拥抱我,也没有和我道晚安,更没有亲吻我的脸颊。
然后我的思绪跳转,又模模糊糊联想起了以后的事。我已经知道未来会有一场热病,我该怎么做?
当然谁也听不到我心中的问题,自然谁也没有回答我。于是我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坠入混沌的梦乡,不省人事。
第二天天还没亮,小鸟在窗户边啄着玻璃,清脆地啼叫。我在迷迷糊糊中察觉到米勒小姐起身穿衣。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只有几分钟,又或者是一个小时。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米勒小姐正站在床边拿着属于我的那块麻布围涎,向我招手。
我稀里糊涂地爬起了床,和五六个姑娘共用一个脸盆洗完了脸,就被拉去上早课。早上的功课就是各个班级围着老师念读圣经。我被分到了低年级班,而海伦,这个在我记忆中早就死去的我最好的朋友,此刻正活生生站在我身边。
“海伦。”在下午户外活动的时候,我主动跑到她身边,轻轻叫她的名字。
海伦很孤僻,她总是一个人捧着一本厚厚的书躲在墙角。现在她就躲在学校的花圃边,双脚蜷缩着避开了地上泥泞的黄水。因为这几天的恶劣天气,花园里一片破败凋零的场面,早晨的雾霭还没有褪去。阴冷的雾气渗进骨头里,冻得人瑟瑟发抖。海伦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书,这本书我记得,名字叫《拉塞拉斯》。讲的是一个阿比西尼亚王子的故事,我没念过,单纯觉得名字很神秘。
等我到了她身边,她正低头翻页,我连忙再接再厉:“海伦,海伦。”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惊到,等她抬起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