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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战争,一发炮弹打出去可能只是爆掉个碎石块,一个碎石子可能跳起来血淋淋的穿透一条命。
这就是战争,刀风血海,我们一边痛哭着一边前进,一边绝望着却寻找胜利,在战场上只有两种人会一往无前,一种是疯子,一种是傻子。
何书光是个傻子,张立宪是个疯子,到最后他们俩居然没事,这都让我觉得真他娘的神奇。
一切都很顺利,非常顺利!
我们扔下一百多具尸体,顺利的打进了南天门树堡,活下来的人喜形于色,欢呼雀跃,不要责怪他们不懂得哀悼同袍,人们总是更在乎自己的性命。然而我顾不得高兴,因为我知道事情不可能真的那么顺利。
老麦在高呼叫嚣着我们到了我们要支援,烦啦于是在最阴损的时候用最阴损的方式给张立宪放小刀子,他问他:你们家炮群呢?
张立宪甚至没发愣,他低头暗骂:龟儿子,永远在不该出问题的地方出问题。
是啊,不该出问题的地方多了去了,莫名其妙的小事,莫名其妙的破事,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对于这一切,我与张立宪一样的心知肚明。其实烦啦也都懂,他什么知道,只是他喜欢那么无能为力的愤怒着。
什么时候打上南天门,虞啸卿说四十分钟,我说四天,我早就已经做好了打四天的准备,但是我仍然算得不透。
在我们都看不到的背后,八个脑袋又开始叫嚣着说听我的,于是四十分钟被拖长变得不知结果,我忙着安抚兄弟们的情绪,我忙着挑逗小东洋,我忙着忽悠,忙着愤怒,我忙到顾不上他……好吧,我其实,我也在迁怒于他。
那是他家虞大少,他的神,他的信仰,他闪闪发光的传说!
可是现在呢?
虽说做人不能太唐基,可老子倒觉得,只要别装黄花大闺女,你卖遍全球我都懒得管你,可现在这样算什么?既要当□□又要立牌坊!老子就瞧不上这号的!
性命攸关,老子很愤怒!老子打不着虞大少也就只能硌应他张立宪。
他家师座又发了电报过来,我看张立宪的脸色就知道内容不光鲜,我不肯看,我让他念出来,他捏着纸页有种无地自容的无奈,用他温和厚实的官话越说越低:两天,定攻上山头,期间将矢力提供一切援助,与你等共守南天门,啸卿。
老麦在愤怒的咒骂上帝,烦啦不屑一顾的嗤笑,我却松了一口气。
两天,很好,我给大家留了四天的量。
两天,我心花怒放,我们都能活着下去,我熟门熟路的给大家派活儿干,张立宪脸上染满了尘烟,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我,我很得意,让你瞧瞧老子的厉害,这天上地下,不是只有一个虞啸卿。
老麦嘿嘿笑了两声,冲我竖出中指,我把他的食指掰出来,转个向,看看还不成,再撑撑开。
我看到张立宪的紧抿的嘴角略微软了些,从清早站进行列里,这是他脸上第一次有笑意,我的兵器娃娃,以后不能让你这么杀了。
然而,意外之后永远都会有意外,所以两天之后是四天!
这就是老麦说的中国,有八个脑袋在叫嚣着:“听我的!”的那个地方,军人的性命和人民的土地被当成筹码在谈判桌上被摆来摆去,脑袋们说着大义啊,国家啊,未来啊,胜利啊……大局啊!
他们举杯遥祝,潸然泪下。
王八盖子滴,他们喝下去的是酒,老子流出来的是血!!
我知道出问题了,出大问题了,而同时我慌了,我不是个可以一眼看到三、四步的人,我只给大家留了四天的量,四天之后虞啸卿再不打上来,我们是真的会死!
日本人像潮水一样的涌上来,一天十几拨,几十拨……
大脑们说中华是顽强的民族,说我们的人民勤奋勇敢,吃苦耐劳,我不觉得,真的不觉得,最勇敢的民族就在我面前,最能吃苦耐劳的民族,就在我眼前!!
他们像潮水像蝗虫像野兽,他们像疯了一样,他们不怕死,所以我恨他们!
我想张立宪和我一样知道出问题了,所以我顾不上去忽悠他,我还得哄着别的兄弟们别绝望,然而我没想到的是,他是张立宪,他十六开始追随虞啸卿,他在他身边呆了近十年,他比我更知道,怒江的另一边,到底,在出着什么事。
第四天大雾弥漫,虞啸卿没有用上的天时,让竹内用上了,毒气混在大雾中漫上来,于是一轮又一轮的战斗,各种各样的子弹声,暴响,直炮,六零炮,我又听见了张立宪的巴祖卡在响:砰……隆隆!!
我不知道那位住在禅达城的小醉姑娘是否如他所期待的听到了他的声音,但至少我听到了,我会记得,虽然当时我不知道,那会是他最后的声音。
战斗一直在胶着,拖到慢慢平静,终于有人过来告诉我,张立宪出事了,毒气吸入。
我被吓到了,跳起来就往回跑,我渺茫的期待着他中毒不深,他听到响声转过头来看我,容颜尽毁,血肉模糊,只有那双眼睛澄澈明亮,一如往昔。我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从指尖上滴下去,疼得麻木。
他抬手推了推何书光,用眼神示意他先离开,我不知所措的跪到他身边。
糜烂性毒气,我知道在他的身体里,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整个呼吸道,那寸寸粘膜都在平静的支离破碎中慢慢的渗着血,他果然是很能忍疼的人,一声不吭的看着我,连呻吟都没有。
我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我想叫医护兵,他妈的死到哪里去了;我想揍虞啸卿,我想让他来看看,看看,你的张立宪,你最骄傲的副官与最锋利的尖刀,你把他害成了什么样子。
老麦在外面叫嚣着,飞机!飞机!我们的飞机!
我两眼发亮飞奔着冲出去,我看到张立宪的眼中滚下泪水,而当时我以为那是喜悦。
当我再次回去的时候,我比离开时更无力,我看着他,我又不敢看着他。
他慢慢握住我的手说:“对不起!”
我诧异,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现在说话已经很艰难,发声时喉咙沙沙的响,血沫从嘴角溢出来,他说:“对不起,本来还想,再陪你撑几天。”
“你什么意思?”我很惊恐,因为我听出了他声音里绝望的味道,我怒气冲冲的叫骂,我说:“你什么意思,你张立宪可是个男人,龟儿子,不就是个毁容么,你怕什么,老子将来成天会对着你,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
他默默无言的看着我,泪水从眼眶里滚下去,流过他血肉模糊的脸,他好像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疼痛。
别这样,我哀求他,别这样,活下去,我哀求他活下去,我们会活着,我们可以撑到打完这场仗,我们可以一起回四川。
他慢慢抬手比了一个十,我眼前一亮,我说:“十天吗?”
十天可以,十天我们还能撑住。
他居然笑,摇了摇头,右手画出一个交叉。
四十天??!!
为什么?为什么需要这么久,四十天……月子都做完了,这是哪家的猪肉需要分这么久?
我差点暴跳如雷,他拉住我的手臂又说了一句对不起,于是我终于明白过来,他在为谁道歉。
四十天,不是四天,也不是十天,也不是十四天,张立宪认为现在需要四十天!!
我忽然发现我可能一直都小看他了,我以为他是个疯子,一个无知的孩子,一个被虞啸卿蒙蔽了双眼的傻子。可其实他一直知道问题永远会出在不应该出问题的地方,他为唐基打伞,他劝我不要跟师座对着干,他从军需处偷划装备给我,他比虞啸卿更早明白过来我有办法……他根本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笨,他知道现在那边到底怎么了。
我顿时开始着急了,当我发现他伤心哀悼的不是他的皮相而是他的信仰时,我后背发凉的尝到了绝望的味道,我开始结结巴巴的为虞大少说好话,我说他不错了,顶好了顶好,都在逃都在逃,他虞啸卿好歹还知道拿起枪。
他慢慢的点头,说:“是,我知道,他挺好的,只是……我本来以为,他不会的。”
本来,以为,他不会!
我一下子跌进了冰窖里,从里到外都冻得冰凉透彻。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虞啸卿用虚妄的狂言与美妙的信仰蒙蔽了他的双眼,我还总是赞叹,虞啸卿的手段高明,骗人骗已人戏不分。其实不是的,是张立宪自己选择蒙住自己的眼睛跟着虞啸卿走。
他和我一样!我跟他一样!
我们软弱,我们愤怒,我们不够强大,我们需要信仰,需要支撑,需要一个机会一块战场,我们需要做一点事。
没有谁可以说服谁来崇拜谁,除非他自己需要一个偶像。
只是他比我更天真,更决绝,于是,也就更加的毫无保留一往无前。
我哭着握住他的肩膀,我说:“你就不能换个人去信吗?”
他问我:“我能信你吗?”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我可以生拉硬拽上孟烦了,可以忽悠整个炮灰团,可是我……不,不是我不能,而是他不会信,他是从上面杀下来的,他知道我的无能为力。
我无力:“你就不能相信你自己吗?”
“保家,卫国……”他睁大眼睛看着我,泪水把他的瞳孔洗得闪闪发亮:“告诉我国在哪里?”
他哭着问我国在哪里,而我无法回答他。
小书虫子说少年中国,少年的中国在哪里,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不在我手里,也不在他手里,不在我们这些军人的钢枪下,也不在那些民众的土地上,而我更拒绝承认它在大脑们的地图上,谈判桌上,钢笔下面……
虞啸卿说,这仗打成这样,所有的军人都应该去死。
是的,我们可以死,我们不介意去死,可是,谁来让我们死得其所??
我们在为谁而战?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所以我还在苦苦挣扎,残喘偷生,我只是赌了一把虞啸卿,第一把就输光,我不知道这样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张立宪曾经相信过虞啸卿,而现在……
他渐渐的散尽了他所有刀锋凛利的光芒,蜷缩在我的身边,像一个真正的少年,他拉着我的衣角问我,是不是真的会听到鬼哭。
我说假的,我骗你呢,鬼神之说,终归虚妄。
他说:那为什么我真的听到有人在骂我。他看着我的眼睛慢慢的说:我害死过很多人,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我们都害死过很多人,我们在害死他们时候说服自己那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可是后来我们怎么都算不清楚到底是害死的人多还是救得人更多,到最后我们只能一厢情愿的相信,我们在救人,死得人是因为他们应该死,应该要死。
为了国,为了大义,还有他妈的大局!!
不,我们不是不能为了大局牺牲,我们只是希望虞啸卿们值得相信。
南天门上的一千个坟头永远搅得我不得安睡,我试图用整个禅达来安慰自己,我说我救了这么多人,这么多这么多,可是我仍然会睡不着。曾经张立宪把他欠下的人命全部推给虞啸卿,他于是坦然无忌的做一个兵器,而现在,那些冤魂索命,一个个回来找他。
他靠在我的肩膀上,小声的问我,他说:他们会不会打我?
我迟钝的大脑转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鬼,我揽住他,我说不会的,他们会原谅你。
我偏过头,想去吻他,他把舌尖抵出来给我看,毒气侵蚀了他整个消化与呼吸道,让他的舌面破裂,渗出暗色的血,如果我卷住它吮吸,它可能会整个碎掉。我仍然清楚的记得五天前我第一次吻他,他嫣红的舌头炽热绵软,滑嫩无比。
战争就像搅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