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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小帅想了想道:“准是那小姑娘说出去的!”
高城一听,拼命挣扎着站起来往窗口挪去,马甘二人急忙搀他,却没跟上他的速度。
来到窗前,高城面朝着南岸,在他眼中那里是一片苍茫,一片人海,他根本听不清楚那些人喊的是什么,只是这样一浪一浪的吼声将在他耳中不停鼓噪的日机轰炸完全淹没了。
白铁军也从另一侧窗边的废墟堆后冒出头来,高城转过身来环视仅存的三名部下,还没等他说话,一声枪响从头顶传来,他们立刻条件反射的隐蔽戒备,却看见那面被女孩小敏冒险带来的青天白日旗,透过残破的楼顶,从天而降。
马小帅一把将旗子捡起来,想要上楼顶去看看,被高城制止了。
他说:“就这么一枪,打落了咱们的国旗,明摆着小鬼子在示威。”
甘小宁将枪栓咔嚓一下子拉开,道:“营长,跟他们拚了!”
高城却摆摆手,体力不支的坐下来,说道:“我们不能出去,我们不出去,他们有胆子的就进来,只要咱们还有一个人活着,就让小鬼子有来无回!”
十
袁朗走进一家古玩店,瘦高个伙计立刻迎上来。他不理睬伙计,径自在店铺中的多宝格间看来看去。
店中没什么人,过不多时也走光了,掌柜观察他片刻,走上前去,彬彬有礼的问道:“这位先生想看点什么?”
袁朗瞥他一眼:“随便看看,你们家的玩意儿都在这儿了?”
掌柜略一沉吟道:“外面这些都是摆设着给外行看的,看您的样子想必是行家,小店前日恰好刚收了几件好东西,不知可有兴趣?”
袁朗便笑得颇似一个古董行家般,叹了口气道:“盛世买古董,乱世藏黄金,如今的世道,咱们中国人,可玩不起古玩啦。”
掌柜疑惑道:“那您这是?”
“行家嘛,替那些不是行家的老板们跑跑腿,挣几块烟钱而已。”
掌柜会意,引导他往里走。
里面是个狭窄的隔间,简单的家具陈列,掌柜亲自出去取来数只锦盒,陈列于桌上,请袁朗细看。
袁朗挨个打开盒子,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最后在一只描金粉彩瓶跟前停下来。
掌柜职业的欠着身子,探询道:“先生看中了这个?”
袁朗摸着下巴道:“东家说想要一只彩绘的瓶子,我看这只就差不多,只是……花纹,东家恐怕不喜欢。”
掌柜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小号还有一件镇店之宝,恰恰也是粉彩,不知贵东家可是喜欢山水花纹?”
袁朗摇了摇头:“他喜欢的花纹恐怕你这里的瓷器上都没有。”
“那是——?”
“玫瑰。”
掌柜的脸登时呱嗒一下子掉了下来,他那浑浊的目光立刻变得锐利许多,直勾勾盯着袁朗,后者却丝毫没有胆怯,而是轻描淡写的加了一句:“野玫瑰。”
他说罢便往椅子上一坐,冲掌柜说道:“还有什么压箱底的镇店宝贝,就请一起都拿出来吧。”
掌柜脸上已经冷若冰霜:“昨天刚刚出手,先生来晚了。”
袁朗的笑容也褪去:“少废话,我知道他在这儿。”
掌柜看也不看袁朗:“他有命令,不经召唤不能随便来这里找他,你现在已经犯下严重错误了。”
袁朗也不去看掌柜:“我有紧急情况要汇报!”
掌柜冷笑:“什么紧急情况?难道你要告诉我们日军马上就要占领上海了么?”
袁朗也冷笑:“比这还糟糕。”他扬头去看掌柜,“我什么时候耽误过大事?我什么时候搞砸过一回任务?”
掌柜转身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但是忽然弯下腰,像收拾垃圾废品般将锦盒一一盖好,摞在一起抱着走了出去。
袁朗在古玩店二层的经理办公室门口站定,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发,甚至下意识清了清嗓子,这才敲门。里面说了声“进来”,他便推门而入。
铁路坐在靠窗的办公桌边,手边一杯热茶冒着白汽,袁朗走近的时候发现他桌上摊着今天的《新报》,正是头版头条的那一页。
“天塌了还是你娘嫁人了?”铁路没等他坐下就开了口,“你现在已经是违犯纪律了!”
袁朗从容不迫的用耳朵把对方的话接了过来,坐在铁路对面道:“头儿,您也看了这条新闻啦?”
“看了,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事?”
“跟这事儿有关系。”
铁路把身体靠在椅背上,刻意远离袁朗,说道:“你可别告诉我,你想带你手下那俩人去救他们。”
袁朗趴到桌子上,把头凑近铁路,仰视着上司道:“但是至少要让他们知道,委座在昨天就已经下达撤退的命令了。”
“他们被包围,电台被打坏,更不可能电话去通知吧?”
“我能想办法通知他们,只要您搞到一份他们师长亲笔签名的委座电文。”
铁路一把将报纸合上,扔进桌边的字纸篓:“这本不是你我份内的职责。”
袁朗却站起来弯腰将那份报纸重新捡起来,在自己面前摊开铺平,指着上面的头版头条说道:“既然这样,您又为什么要用笔在高城这个名字下面画线呢?”
铁路脸一沉:“这是对上峰说话的口气吗?”
袁朗噌的一下子弹起来,挺直腰杆,低头道:“卑职失言!”
铁路瞧他顶着油亮的背头笔挺的无尾礼服在面前打立正,险些笑出来,努力板着脸说道:“这事儿你该去找王天木,毕竟他才是名正言顺的上海站站长。”
袁朗一笑,身体又软成了面条,道:“您不是说过,咱们这一组最好越少跟上海站接触越好么……藏着掖着才能出奇制胜。”
铁路拉开抽屉扔给他一盒高级香烟:“现在你又听我的话啦,反正都是你有理。”
袁朗得了宝贝似的把烟放在鼻尖闻了又闻,在他脸上隐约出现了类似成才得到一枚袁大头小费时候的那种神情:“嘿嘿,那我什么时候来拿电文?”
铁路站起身往门口走:“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弄。”
望着铁路的背影和咣当关闭的房门,袁朗耸耸肩:“比我还急。”
十一
黄昏时分,许三多和成才从华界向租界走,轰炸后的宁静显得有些诡异,白日的硝烟味道尚未散去,路过废墟的时候两人加快脚步,好像断壁残垣上的死人们会在身后追赶自己。
好不容易到了仙乐都夜总会,他们换好工作服,和往常一样在大堂中排队站好,迎接第一个到来的客人。
站的无聊,成才和许三多说悄悄话:
“今天你提前下班,回去再收拾收拾,我床底下那双皮鞋你别忘了拿。”
“不是都收拾好了吗?连床板上铺的油纸我都叠起来收好了,我主要是担心就这样跑到租界,万一找不到房子,不就得睡大街了?”
“唉呀说你死心眼还真不冤枉!那睡大街总比命丢了强吧?你看最近这几天那飞机把咱那附近给炸的,要还不走没准明儿一早炸弹就落咱脑袋上了!”
许三多不做声了。
原田真一拿着望远镜往四行仓库的方向看,他身边的木村焦躁得实在忍不住了,说道:“少佐阁下,您已经看了一个白天了,天马上就要黑了,司令部的命令是……”
“再等两个小时,我一定能活捉那些顽抗的中国军人!”
“可是我们不进攻,怎么才能活捉?”
原田真一终于放下了望远镜,抬头去看西天的晚霞:“还不到进攻的时候。”
下村真急了:“万一他们逃走了怎么办?”
原田笑了:“他们要是想逃,早在三天前就想办法逃了,我想,对方的指挥者一定是想和我决一雌雄,所以我成全他。”
“但是等又有什么用?”
“等他们的血流尽了,完全陷入黑暗和绝望的时候,所有的堡垒必将不攻自破。下村君,你没有发现,自从昨晚的炮击之后,那只喜欢发点射的枪就再也没响过么?我觉得这只枪的主人就是那些中国军人的指挥官,而他一定是受了重伤,所以我们只需要等。”
入夜,仙乐都夜总会开始恢复往日这个时候的欢乐,成才穿梭在客人们之间,眼睛却一直盯着靠近舞池那张桌子旁的汪太太等人。
今天的聚会比昨晚要热闹,不仅昨晚的几位女士都在场,更多了三名年轻的小姐,全部身穿西洋裙子,说笑起来毫无顾忌,只是汪太太身边不见了袁朗的踪迹。
成才借送饮料的机会,靠近那群女人们,趁机偷听她们的闲聊。
昨晚一直盯着袁朗看的李太太似乎有些得意:“汪太太,您那位小朋友怎么还没来啊?亏您还约了我妹妹和她同学,正主儿不来,叫我们看谁去?”
汪太太显然也很不满,烦躁的用小檀香山子扇风,到后来直接把箍在手上的蕾丝手套究下来,狂喝加冰的洋酒。“谁知道那小没良心的又到哪儿去疯了,准是在成衣铺量尺寸,跟人家裁缝横挑鼻子竖挑眼,把今儿晚上这茬给忘了!哼,看他来了我怎么整治他!”
成才正低头倒酒,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脸上的梨涡立刻引起汪太太的注意。
“你不是昨天给我们唱小曲那个小伙子吗?”
成才抬起头,乖巧的笑:“是我。太太有什么吩咐?”
汪太太想了想,一把拉住他:“还有什么吩咐,你来,坐我旁边,陪我们喝两杯!”
成才假装忸怩地说:“这……我还在上班呢,叫领班看见了要扣薪水!”
汪太太甩出一叠钞票:“这够你一个月的薪水了吧?”
成才登时笑得灿若春花,把钱接过来揣进怀里,一屁股坐到汪太太身边,挽起她的肥胳膊。
四行仓库内一片漆黑,今晚的月亮被云彩遮住,大地黯然无光。
马小帅和甘小宁靠墙坐着,似乎有些发呆,高城的头枕在马小帅腿上,由于后背的伤只能侧身躺着。他手中抓着残破的青天白日旗,如果不是睫毛还在忽闪,几乎会让人以为他早已断气。
在窗口放哨的白铁军忽然转身呼哨一声,压低嗓子说道:“又有人从河里上来啦!”
三个人都被惊动了,高城勉强挣扎着坐起来,重重喘气,道:“去,去门口看看!要要还是那丫头直接给我扛起来扔回河里去!”
白铁军和甘小宁这就往楼下跑,可还没等他们下到底层,便看见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正要抬腿上楼梯。二人大惊,急忙把枪口对准来人,吆喝道:“谁?!”
那人说话带着浓重的苏州口音:“莫开枪莫开枪,是自己人!”
他说着已经上了楼梯,甘小宁和白铁军仍旧不肯放松警惕,端枪对着他,以防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马小帅机灵的跳过去搜他的身。
那人被摸得有些痒痒,晃了晃腰肢,说道:“不用搜不用搜,我身上没有武器的!”
马小帅仔细搜查完毕,冲高城摇摇头,表示果真没有武器。
高城本来正在发烧,迷糊之中光线又很弱,于是怎么也看不清楚来人的样子,只看出他头上似乎是戴了顶破毡帽,身上衣服肮脏破损,往下滴水,仿佛是个流浪汉。
“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两句话让他气喘吁吁。
破毡帽弯腰向他伸手:“高营长受伤了吗?好像伤得还不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