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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才瞥了眼桌上,那里摆着两杯很贵的洋酒。
“可是,我在上班……”
“你的工作不就是要让客人满意么?”孔小姐从手指上脱下一枚金灿灿的戒指,放在桌上,“而且酬劳不小呢。”
成才“哦”了一声,便在她身边坐下,端起那杯酒,喝了下去,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
孔小姐看着他咳得伏在沙发扶手上起不来,冷冷的说道:“你就这么喜欢钱,连自己能不能喝酒都不管,看见金子不要命了?”
成才好半天才平复气息,爬起来仍旧去拿那杯酒,被她拦住。
“你现在就是都喝了我也不给了!”说着还一把将戒指抄回手里。
成才望着她,努力了半天才把怒火压下去,将酒杯放回到桌子上,起身离开。
孔小姐饶有兴趣的跟着成才来到走廊进头的男士洗手间,看着他在水池边呕吐,咳嗽,她却倚着小隔间的门抽那只超长的名贵雪茄,说风凉话。
“这种酒量还敢在仙乐都做事,本小姐半年多没来,真是出了大洋相了!”
成才吐得天旋地转,趴在盥洗台子上喘,根本没力气说话。
她却忽然一本正经凑过来,说道:“你跟我到包厢里来,陪我一晚上,我就把这个戒指给你。”
她又把那枚金灿灿的小东西拿到成才眼前晃,成才定了定神,挣扎着爬起来,就要往外走。“哪一间?”
孔小姐在前面带路,后边跟着摇摇晃晃的成才,在一扇厚重奢华的木门跟前停下。她推开门,里面亮着柔和的粉色壁灯,陈设如同宫殿。
成才走进去,按照她的示意在沙发上坐下,目光始终盯着她的嘴,象是在仔细聆听下一步的指示。
孔小姐在他旁边紧挨着坐下,嘴角笑意回旋:“你还真是与众不同,不像外面那些吃惯了软饭的,整天装腔作势叫人恶心。”
成才又想咳嗽,却拼命忍住,说道:“小姐,我就是为了挣口饭吃,我家里有个弟弟要我养,现在上海东西又那么贵。”
孔小姐伸手堵住他的嘴:“不许你说这些俗气的事情,我本来在你眼里看见的都是忧郁,我宁肯你伤春悲秋一点。”
成才无辜的眨眨眼:“什么是忧郁?”说罢忍不住咳嗽出声。
孔小姐递给他水杯,又拍拍他后背,道:“你明明生病还要来上班,这就叫忧郁。”
“我是穷人,不忧郁不行啊……”
一句话把孔小姐逗乐了,她摸摸成才的脸颊,又撩拨了两下他的头发,指指沙发后面铺着红色床单的双人床。
“你跟着我,就不会再忧郁了,明白吗?”
成才像是仍旧十分懵懂般点了点头。
五十七
蔡之章将窗帘挡得严严实实,催促着屋子里的妻子儿女们。
“快点,收拾好了,等人来接你们就跟他走!”
蔡夫人手里忙碌着说道:“咱家这几个箱子就只能放开衣服,你的那些书可没地方装。”
蔡之章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叼着烟斗道:“我不走,不用给我收拾。”
“什么?你不是说要托朋友帮忙把全家都送出上海么,你留下算怎么回事,日本人想要的就是你呀!”
蔡之章的一双儿女听了也停下手中的活望着父亲,女佣愣在那里,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收拾。
“日本人想要我写文章给他们唱赞歌,他们拿我一个人没办法,自然就得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现在送你们走,日本人也就不能威胁我了。”
“可是你自己在这里太危险了!”
蔡之章抚摸着扑上来拥在自己怀里的儿女说道:“没关系,这里也不光都是鬼子和汉奸,就好像前些日子我还以为有个人无可救药了,可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原来那个他,他在暗中为抗日做事呢!”
蔡夫人仿佛忽然看见点希望:“你是说,那天冲到咱家把你绑走的高营长?”
蔡之章神秘的笑了:“我什么都没说,反正有人一定会保护我,你放心吧!”然后他把怀里的两个孩子的头拢到一起,嘱咐道:“离开家要听妈妈的话,要听来接你们的叔叔的话,好好读书,长大了一定要打回上海来!”
两个孩子依依不舍的往他怀里钻,对父亲的话仿佛似懂非懂。
吴哲风尘仆仆的一头撞进门来,迎面就看见袁朗对着镜子往贴了胡子的脸上画雀斑,在他手边还放着几件不同款式的长衫。
“袁老爷,多日不见,您一向可好,小生这厢有理了!”
袁朗见是他,翻了翻白眼,继续画自己的脸:“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真的跟沃尔菲娜小姐勾搭上啦?”
吴哲一屁股坐到床上,抄起杯子咕咚咕咚灌水。“队长我发现你自从受伤之后就变了,老这么阴阳怪气的!”
袁朗一回头,满面雀斑外加褶子皱纹把吴哲吓了一跳:“心情不好,吴大学问多担待吧。”
吴哲见他容颜憔悴,立刻严肃起来,凑上去问:“怎么啦,伤还没好?你又瘦了一圈啦!”
袁朗却不回答,哼哼唧唧的转过身去继续“打扮”自己,吴哲这才看清桌上的一堆化妆瓶瓶罐罐中间,还摆着几只药瓶,他看了看药瓶的标签,似乎明白了几分,也不想再开玩笑了。
“队长,你真的再也不出面在夜总会做眼线了?成才毕竟是新手,他行吗?”
“我都这样了还怎么伺候太太小姐啊。”袁朗越发没好气起来,“人谁也不爱看一半大老头吧!”
吴哲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没干瘪成老头吧?这可不像你平时说的话,难道不能等身子养好了再重出江湖?”
“呵呵。”袁朗干笑两声,挑了件灰色长衫穿上,“先这样吧,以后需要的话我自然会出去的,现在不用抛头露面,杀汉奸打鬼子多痛快。”
他揣上枪就要出门,被吴哲拽住:“吃药了没?”
“不吃了,留着喂鸟!”
袁朗晃荡着消失在门口,吴哲这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鸟笼,里面蹲着一只楚楚可怜的小黄雀。他轻声骂了句:“怪胎!”
高城跟在张昔年身后,旁边还有几名治安委员会的委员,他们都刻意与高城保持着一定距离,战战兢兢走路。
张昔年则没话找话说。
“高营长今天早点吃了吗?”
“吃了。”
“昨晚听见打雷没?”
“没。”
“您认识蔡之章吧?”
“废话!”
“厄……那他昨天的那篇咒骂皇军的文章您一定看了。”
“胡扯!”
高城索性走到他前面去了。
拐过一个路口便是蔡家的小楼,院门紧紧关着,门口的邮箱上插着早晨的报纸。
伪警和日本宪兵们在蔡家门口列队停下,高城知道这里并不是自己作主,只有站在一边抱着手臂做出瞧热闹的姿态。
迎面有一辆三轮车驶过来,车上坐着蔡之章的夫人和一双儿女,他们都换了打扮,所以没有人认出来。
高城本来也没在意,但那个三轮车夫却引起了他的怀疑。车夫带着宽大草帽,一身短打干净利索,他蹬车的姿式是很眼熟,虽然草帽遮住了眼睛,但他的下巴和嘴唇的形状让高城联想起藏身青帮时的一位熟人。
伍六一?
继而他再仔细观察车上的一大二小,恍然大悟。
张昔年叫伪警们砸开了蔡家院子的大门,刚要大摇大摆往里走,高城却风一样从他身边滑过,大步流星进去了。
其他几名委员尴尬的看看顶头上司,后者颇为无奈:“别理他,他现在就是一疯子啦!”
高城快步走进蔡家客厅,但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屋子里很整齐,完全没有匆忙离开时的狼藉,这让他几乎怀疑刚才看错了。
蔡之章背对门口坐在沙发上,阳光斜照,给他的头顶洒下一层金辉。
高城一边走过去一边说:“蔡先生你好自为之吧,鬼子派人来抓你了,你最好放聪明点……”
然而当他转到沙发正面时才发现,蔡之章的身体直挺挺坐在那里,脸上是死人的惨白,眼睛睁着,眼珠却已经一动不动了。
高城难以置信的伸出手在他鼻子下面探了探,莫说呼吸,连皮肤都凉了。他低头的时候,看到蔡之章的手里攥着一张报纸的小半页,外面响起脚步声,高城急忙将报纸从蔡之章手里抠出来,却见上面印着当日自己死守四行仓库时的头版头条新闻标题。
他将那小半张报纸团在手心里,仿佛是想要攥出血来。
张昔年一进客厅就看见高城正给蔡之章合上眼睛,僵硬的尸体被触碰后缓缓倾斜倒了下去,被高城轻轻的接住。
“他……他……死了?”
“你没长眼,死人活人分不清?”
高城把蔡之章的尸体放平,就势在他坐的沙发上坐下来,此举让身后一干人等浑身冒凉气。
张昔年忽然环顾四周,惊道:“不好,他家里人呢?一定是跑了,快追!”
伪警们立刻便要闻风而动,却听高城慢慢说了声:“他家你还没搜过,怎么知道是跑了?”
“他既然已经决心求死,当然不会不管自己妻儿,说不定他家眷还没跑远!”
“你来的时候又没看见他家里有人跑出来,别看蔡之章又臭又硬,可他脑子灵光得很,你一发现他死了就出去追,他想到了个,就偏让自己家人藏起来,等你一走就开溜,保准撞不上你们的人!”
这番话把张昔年说得有些狐疑,他身边几个委员悄悄说:“主任,这高城是带兵打仗的出身,兵法他最懂,万一让他说中了呢?”
张昔年终于放弃了追捕的决定,反而下令在蔡家里外彻查。
伪警和宪兵们立刻展开了地毯式打砸抢翻,高城拒绝则一直坐着,不时看看落地大钟,算算时间。
看着蔡之章的尸体被抬上了殡仪馆的灵车,高城站在蔡公馆门口伸懒腰打哈欠,不停回身去看蔡家的小楼,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旁边的人听:“这房子着实不错,老子回头要搬来住,比那什么饭店可宽敞多了!”
张昔年则忙乱的吆喝着手下到附近搜查,人都撒出去了才发现,身边还有个闲人。
还没开口说话,高城便一瞪眼:“干什么,老子可不去跑腿!”
张昔年上上下下的看他,忽然恍然大悟道:“高营长,是不是你刚才故意不让我出来追,想要护着蔡家人啊?”
高城冷笑:“我不让你追你就不追,我是你爹啊你那么听我的?”
“是你误导了我!”
“张昔年,你投降鬼子当汉奸也就罢了,可你别把缺德事儿都干绝了,蔡之章死都死了再抓他老婆孩子有什么用?”
“我……我把他们抓来给皇军一个交代!不然原田会以为是咱们放走了他们!”
“你就是使坏有能耐,正经事上一点脑子都没有,也不知道为啥让你当会长……”高城毫无顾忌的甩开张昔年,径自离去。“妈的也是个该杀不该留的畜牲!”
他下意识的说了这么一句,立刻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眼珠转转,嘴角扯扯,这才继续往前走。
几天后,万国殡仪馆灵台里,蔡之章的棺木周围挤满了前来吊唁的各界人士,队伍一直排到殡仪馆门外,在街上几乎拥堵了交通,大半条街被黑色丧服与小白花的海洋淹没。
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