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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白二人看着那条向对岸飞速推进的水线,知道女孩没有受伤,这才转过身来,专注的与对面日军交火。
楼上的高城在南面窗口看见那河中的水花,骂了一句“妈的这丫头真胆大”。
他想要返回刚才的位置,却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一枚炸弹落在仓库楼顶上,将房顶掀起半边,几名战士惨叫着倒下。
高城被震得摔了个跟头,还没等他爬起来,第二枚炸弹便不期而至,在三楼窗口爆炸,无数砖块玻璃腾空而起,鲜血像怒射的子弹办弹射在墙壁和地板上。
小敏游到对岸,钻出水面,听见了爆炸声,急忙回头,正看见巨大的火光将四行仓库包围,她本来亢奋的表情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六
时钟指向午夜一点,舞池中挤满了人,爵士乐队在演奏一首轻快的曲子。外面街道上很安静,隐约可以听见爆炸声,而里面的人们则完全淹没在爵士乐和噪音里,远处腾起的火光被舞厅四周悬挂的厚重天鹅绒窗帘阻挡在外面。
袁朗和汪太太的旁边和对面来了几位新的客人,全都是一男一女的配对。其中男人们普遍年轻,女人们则都暮年以上。
汪太太正在给几位女性朋友们讲成才唱小曲,说到滑稽处自己先尖声大笑起来,说完了又指着袁朗说道:“都是他,这点子也只有他想得出来!在洋人的夜总会里唱乡下小曲,刚才呀,把那些大鼻子小胡子们都给看傻啦!”
她对面始终慵懒坐着的一位矮小的夫人始终直勾勾盯着袁朗,别人笑得东倒西歪的时候她却只是微微一笑,用手绢点点嘴唇。她身边坐着个二十出头的中分头小伙子,忽然察觉到什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袁朗若无其事的喝着杯子里的酒,仿佛丝毫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然而越是这样,这位夫人就越发热烈的看着他。
汪太太继续兴致勃勃地说:“唱小曲的那个小伙子当个服务生真可惜了,那小模样比起你们这几位来水灵的多呢!”她环顾了一下各位太太女士们身边的小伙子们,言之凿凿的样子让几位男性有些不服气。
矮小夫人始终沉默,这时终于开口了:“汪太太,你这么说,就不怕你身边这位小朋友吃醋么?”并把目光落到袁朗身上。
袁朗乖巧的笑着,不等汪太太回答便说道:“为什么要吃醋呢,这年头能活命已经很不容易了,老话不是常说,应该知足常乐嘛!”
他给了矮小夫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恰被她身边的中分头捕捉到,不满与嫉妒立刻爬上那人的眉梢。
操作间里,许三多端着满满一托盘客人用过的空酒杯推门而入,把它们一一放到巨大的水槽里。成才又不知道从什么角落跳出来,这次是从正面出现的,许三多本来又被他吓了一跳,但生生忍住故作镇定,头也不抬的干手里的活。
成才把手里的几张钞票捻开,举到许三多眼前,弹着一张一张的票面说:“还生气呢?你看那胖娘们多大方,唱段小曲,也不费什么劲,就给好几张,比咱一晚上挣的都多!”
许三多不说话,甚至都不抬头看一眼凑到眉毛边上的钞票们。
成才用票子拍拍他的脑门:“行啦行啦,心眼那么小!我告诉你,我还得了一样好东西呢!”说着,神秘兮兮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圆圆的银币,正是当时全中国最具价值的硬通货币,吹了一下,放到许三多耳边,“听听,听听,真正的袁大头咧!”
许三多看了一眼那枚亮晶晶的银币,又看了成才一眼,还是没说话,端起空托盘就要离开,成才在后面拉住他:“三呆子!你别没完没了的!你到底是气个啥嘛!”
许三多甩开他:“你这样是丢人!”
成才又拽住他:“我又没丢你的人!”
许三多根本不管他这一套,更加用力甩开他,就要推门,成才只好软了下来,第三次拉住他的手,将那枚银币往他手心里一塞:“算我服了你了,行不,许三爷,您有气节,可您也得吃饭睡觉不是?”
许三多挣扎推辞,说着“我不要!”他却把银币按得死死的:“你就拿着吧,这不是那胖娘们给的,是一个外国娘们,我替她把高跟鞋上的泥巴擦掉了她给我的,不丢人!”
“那我也不要,这是你的钱!”
“就当你替我存着还不行吗,你也知道我手上有点什么钱肯定乱花了!”
成才好不容易把袁大头塞进了许三多的口袋,看着他别别扭扭往舞池对面的散座走去,这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整天木木呆呆的,这以后可怎么赚钱娶媳妇!”一扭头却见袁朗穿过舞池向对过的洗手间走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躲开领班的视线,也跟了上去。
洗手间在舞池和大堂通往包房区域的另一端,袁朗在长长的走廊上边走边点上一根香烟,成才小跑着追上他。
“大哥大哥!”成才在他身后殷勤的喊着。
“谁是你大哥啊?”袁朗头也不回。
“您是我大哥啊,我怎么着也没您岁数大,不就得喊大哥么!”
“有什么事儿啊?”
“那个,刚才许三多的事儿您别往心里去,他那人就那样,木头疙瘩一个,心眼太死,又胆小,他没见过那么大世面……”
袁朗忽然回过头,一口烟雾喷在成才鼻子跟前,打断他:“别绕弯子,你找我能是为了替许三多道歉吗?”
成才给呛得咳嗽几下,却还是嘿嘿笑道:“那小弟就直说了,袁大哥,我发现李太太带来的那中分头看你的时候总是不怀好意,他八成是嫉妒你!”
袁朗这次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他:“你这算是什么呢?警告我,给我提个醒,还是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成才连忙摆手:“没没,我哪儿敢有什么坏主意,我就是好心给您提个醒,提防着点那中分头的小子……”
袁朗笑了:“不用你操心,我要是连这个都没发现,还能混到今天?”说罢继续又往前走。
成才继续跟着:“那大哥您就教教我怎么混呗?”
袁朗把烟头随手扔掉,又叼上一根:“你想让我给你介绍个有钱的女人对吧?”
成才急忙抢上去给他点烟,麻利又熟练:“大哥您就是我恩人!”
袁朗吞云吐雾着摇头:“成才啊,这一行不是那么好干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我可以跟大哥你学!我不是夸口,我成才没别的长处,就是机灵劲足,您看我刚才唱的小曲还凑合吧?”
袁朗已经走到了洗手间门口,他停下来,说道:“知道你机灵,你他妈的比我还机灵呢,可越是这样,我越不能帮你。”
“为什么呀?”
“我把你介绍给有钱太太们,谁还理我呀?你说我有那么傻么?”
他嘲讽的冲成才歪头一笑,推门进了洗手间。
成才险些被洗手间的门板撞倒
我要赚大钱,气死你眼红死你!”
七
四行仓库的炮击暂时告一段落,一名日军的军曹开始带领手下士兵们试探着向仓库大楼摸去。另一个小队跟在他们后面,从侧面进行推进。
月光照在断壁残垣之间,反射着幽冷的光,日军们不时地踢开挡在路上的中国军人的尸体,以谨慎的姿态行进。
四行仓库北面的入口在刚才的轰击中已经荡然无存,楼上落下来的砖头石块把门口堵住了半截,从这个角度看起来黑洞洞的。
已经上岸的小敏被南岸租界里接应她的人们簇拥着,一口气飞奔进与四行仓库隔河相望的新报报馆。
《新报》主笔蔡之章正站在办公室窗前眺望,小敏等人破门而入,一下子冲到他面前,他惊喜地拉住了小敏。
“高城!高城!他叫高城!他是国民政府高官的儿子,88师534团一营代理营长!”小敏一连串不停歇的说道。
蔡之章也跟着激动起来,顾不上给小敏擦身上的水,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小敏想起了刚才游到对岸时那阵疯狂的爆炸,有些黯然。“我白天到的时候,他们还打退了鬼子两次冲锋呢,可是刚才我回来的时候,鬼子开始朝他们开炮……”
蔡之章等人也随之心情一落,他说:“我们也都听见炮声了,刚刚才停,不知道现在他们怎么样了。对了,他们有多少人,八百人还剩多少?”
小敏更加沮丧:“根本没有八百人,高营长说本来也就不到四百人掩护部队撤离,我临走的时候大概还剩下不到八十,现在就……”
她说着说着眼圈红了,报社众人也都低下头,心情沉重。
一名女职员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条项链,攥着上面的十字架坠子默默祈祷。
日军军曹在仓库北门门口不远处朝里面放了几枪,枪仓库内巨大的空间中产生了无数回声,在四周一片死寂中甚至有些震耳。军曹又挥手让两名手下率先进去探路,两名日军无奈而瑟缩着挪进了大门,踏着铺满砖石瓦块的地面走出很远,转身发信号说平安无事。军曹才放心了,带领手下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一楼空荡荡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日军们由于不熟悉内部地形,摸了半天才摸到楼梯,军曹命令上楼,检查是否还有活口,忽然间灯光骤起,整个仓库被角落里的一盏电灯照亮,这灯的亮度虽然不甚高,却足以使日军们看到自己正处于一个包围圈之中。
甘小宁等人就站在仓库四个角落和楼梯上,端枪居高临下望着他们。军曹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十几名日军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这种光亮,便纷纷被弹雨击倒在地。
楼外的那小队日军听见枪声,急忙四下散开寻找掩体,大部分人还没来得及卧倒,便被一束手榴弹砸中,爆炸在人群中开了花,硫磺炭黑和鲜血混杂在一起喷溅在仓库大楼的外墙上。
楼上残破窗边的高城背后几乎红成了一大片,他正用步枪向没有被手榴弹杀伤的日军狂射,一边扣动扳机一边自言自语:“我也炸你们个魂飞魄散!”
他身边是满脸焦黑的马小帅,正把手榴弹瞄准下面日军赶上来支援的第三个小队。高城喊了声“炸那个冒头的!”,马小帅就双手接连两枚手榴弹扔了出去,一名指挥官模样的日军斜着飞回了自己的阵地掩体。
炸完了一轮,高城揪着马小帅往角落里一闪,说道:“别光顾着扔,鬼子的炮要开火了!”
果然,几秒钟之后,楼体周围又开始猛烈的爆炸,这次连三楼的半面墙都被轰掉了一大块,但高城和马小帅躲在最靠近南边的拐角处,这样的轰击暂时无法伤害到他们。
马小帅看着那些神奇的红色弹道从眼前划过,冲高城喊着:“营长,这样炸咱们的楼还能撑多久啊?”
高城从胳膊里拔出一片因冲击力而刺入的木片,狠狠扔在地上,吼道:“不知道!他们停了,咱们开炸!”
说着抱起脚边成捆的手榴弹,带着马小帅又移动到窗边,两个人比赛般向日军阵地投掷。
还沉浸在低落情绪里的报社众人,忽然被这阵子爆炸声给惊得跳起来,他们冲到窗口,向苏州河的方向眺望,只见那里火光又起,枪炮声密密麻麻,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小敏头一个叫起来:“他们没死,他们还活着,他们又在和日本人交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