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来路不明的纸团横空出世,正中后脑。英二回过神来,在老师写完板书转头的瞬间摊开笔记本,埋下头,握着签字笔的手有意无意地胡乱涂鸦。
前排打瞌睡的同学被老师叫起回答问题,支吾了一阵,老师不满地敲敲讲台,训斥几声要他坐下,转身继续分析课文。
呼,安全过垒。
英二松了口气,抬眼,悄悄弯下身去捡纸团,正好瞥见斜前方的空座位。奈落又请假了,说是身体好些就去自习室等他,不知道来了没有。他近来请病假的次数愈发多了。
“别再看了,这样反而会勾起偷窥狂的兴趣。”
——熟悉的字迹。
英二瞄了眼坐后排埋头做笔记的翊学长,把纸团揉起来丢进课桌里。
千野翊,英二四年前刚从琦玉搬来东京时就认识、一直很照顾他的学长。发觉遭偷窥的事只跟翊学长说过,奈落一直身体不舒服,不想他再为自己过多地担心。
2
自习室不见奈落,想到今天周二樱吹例行去奈落家打扫也不合适去看望,于是英二决定回家。
但这一路走得并不安稳,沉静得可怕。
听不到任何噬灵者的嘶吼甚至是刻意掩饰的喘息,它们很少如此温驯,除非有更强的斩灵者出没,此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它们都被斩杀或捕获了。
——如果是后者,真要感谢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啊。
过分的安静让各种细微到极致的声音无限放大。长风吹过时树叶的相互拍打声,行人或急或缓的脚步声,路边发传单的女孩羞涩的轻声呢喃,隔壁街儿童乐园里孩子们的追逐嬉闹,和陌生人擦肩而过时布料粗糙的摩擦声,灰尘落上攀缘着花柱生长的蔷薇瓣的撞击声,全部像火车驶过隧道的轰鸣声般刺激他的耳膜,难以忍受。
吵死了。电视呈现彩虹图案的持续的滴声,吵死了。高铁车轮压过铁轨的间歇的碰撞声,吵死了。
快被那家伙逼疯了啊!
英二隐忍着怒火,再一次停下,顿了几秒,又继续向前走。
有人在跟踪他,窥视他的一举一动,很强烈的感觉,一直盘踞在他的脑海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总是能感觉到一种高傲的眼光像张大网将他团团围住,无孔不入,冰冷得像针扎进皮肤般疼痛,令他不寒而栗,焦灼感迟钝了思维,以至近来总是神经兮兮的。兀地停下,那人也停下,快步逃开,那人的脚步也加快。
绝对不会是偶然。
站在家门前翻钥匙还不忘回身四处张望,真的要疯了。
对街房屋上攀爬的绿色藤蔓植物,邻居家庭院遮雨棚上酣睡的波斯猫,街两侧稀疏停放的几辆轿车,小孩子玩耍时不慎松手缠在路灯上取不下来的粉色气球,抬眼便能望见的隔壁街儿童乐园里刚喷过漆颜色鲜亮的旋转木马。
——一切都如此平静,分明什么都没有。
那么那个人,到底藏在哪里?
英二再一次安慰自己希望只是想得太多,然后进门,在玄关换了鞋,上楼回房。单亲家庭,妈妈是职业女性,身为副社长每天都工作到很晚,家里静得窗外走过一只猫咪,脚步都有回音。
连奈落都拿他家开玩笑,这种标准的阴宅不冒出只鬼来真是对不起这房价。
英二走到写字台前坐下,打开书包,拿出笔袋和习题集,准备写功课。他抬眼看斜前方的窗,窗帘拉开了一半,可以看到对街那株肆意占据整栋楼的墙面的绿藤植物以及靠近窗台处的几朵吐黄色丝蕊的红色小花。
可以清晰地感知到生命的流动。
缓缓地,花瓣舒展,雄蕊绽开,花粉四溢,细碎的清脆响声。
果然已经,越来越接近了吗……
无可挽回的慢性死亡……
“害怕就拉上吧。”
奈落的声音在空气都几乎停滞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英二不由得身体一颤,手中的原子笔掉在草稿本上,划了长长的一道。
“抱歉,吓到你了。”奈落放下小水壶,快步走到桌旁接住快要滑落的原子笔递给英二。方才他正坐在床上,给矮桌上的绿色盆栽浇水,那是英二妈妈提前订好的子供日礼物,尽管英二早已不再热衷于庆祝子供日和收集各种鲤鱼旗很多年了。
“没事,快习惯了。”英二接过原子笔,吐了口气,“谢谢。”
但家里真冒出鬼来后反而没那么可怕。
人吓人才要命。
“再有事别瞒着我了。”奈落向窗外望了一眼,拉上窗帘,“瞒不过我。”
“对不起。”
“谁会偷窥你呢,英二?”奈落倚在窗边调侃他,“除了我,居然还有人能看得上你?这眼光未免有点……”
“怎样?”
“太独特了。”
“你这是夸我?”
“算是吧。”奈落窃笑。
“那我要谢谢你喽。”英二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即也笑开了。
“拉开窗帘吧。”
“你不害怕吗?”奈落照做,但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有你在那家伙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啊。这样亮一点,省电。你今天眼线勾得真漂亮。”
“是吗。”奈落欣喜地理了理刘海,“千代帮我画的。”
即使奈落在身边也无法阻挡那偷窥者的目光,甚至让他变得更加放肆,再不掩饰他的行踪。
但只是这样就可以了。
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你一会儿要去羽多野家吧?”
“嗯。”
羽多野是英二兼职做家教的人家,妈妈的同事介绍的,给那家五岁的羽多野一上学前班,预习小学的功课。每周二、周五晚饭后英二去羽多野家,一次两小时。
“那晚上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我自己可以回家,你晚上早点休息吧,别太勉强自己。”
“……好吧”
奈落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妥协,从背包里拿出一支未开封的针管,装好针头,拉过英二的手臂,准确地找到血管,将一管暗红色的液体打进他血管里。
“那你千万要小心,走人多的地方,不要被逐荒抓到。”
“放心啦,不会有事的。”
英二握住奈落的手,一个劲地点头保证。
街对面是一条步行街的背面,多为前店后家,通过几扇窗还能看到店铺里的商品柜。店铺后门都紧闭着,除了早晚有货车开来以外,冷清得就差闹鬼了。
二楼的某扇窗边,闲置不久的望远镜又被拿起。
3
花奈在狭窄的小厨房里烧热水时,听见屋内有玻璃摔碎的声音,出去就看见奈落跪在写字台前,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住地颤抖,一只手扣住桌角撑住身体,指节发白,连呼吸都十分吃力。地上散落着几个碎了的小玻璃瓶,瓶底还残留着苍白的雾气。
——灵魄纯白,即无可宽恕者,孩童。
空缺的身体一下子被大量异体灵魄填满,其融合过程是极为痛苦的,魂体间的强烈排斥反应常人难以承受,但对于奈落,已然是家常便饭。
看到他平安回来,花奈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厨房打开燃气,继续烧水。等她端着泡好的热茶出来时,奈落正光着脚蹲在地上捡碎玻璃渣。
“小心别扎到。”花奈将茶杯放到写字台上,去玄关拿室内鞋给他。
“好些了吗?”花奈把茶杯用干净的抹布裹上递给奈落,“小心烫。”
“嗯,谢谢。”奈落吸吸鼻子,一双眼因为疲惫失了平日的神采,憔悴得不成样子,说话也没有底气,声音虚得厉害。
“不行的话,别硬撑着出门。”
“再请假下去,会被退学的。”
“明年复读就是了。”
“不行我会的。”奈落摸摸花奈的头,笑得勉强。
每次都这样说,但他每次都不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当回事,花奈气不打一处来,也拿他没办法。
“神佑君的事,你想什么时候告诉他?”
尽管这事不该他山崎奈落来过问,但实在是蹊跷得骇人。
“合适的时候。”
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花奈语气明显不悦,奈落和别人不同,在他面前丝毫无需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学弟。”
“真的是学弟?没骗我?”
“骗了。你信吗?”
“别开这种玩笑。”
奈落看着花奈的眼睛,说得认真。
她青蓝色的眼瞳中流露出的,只有坚定,坚定得可怕。
——的确,她从不开这种无谓的玩笑。
一个人没有山崎奈落所能看到的过去,那还算是人吗?
充其量只是披着神佑哲哉的外皮的怪物!
4
不见了。
羽多野一翻过他的小衣柜,翻过玄关衣架,翻过阳台上晾着的衣物,最后焦急地跑去盥洗室,搬了椅子垫脚,扒在洗衣机上把里面的衣物全部翻出来看了一遍,再垂头丧气地推回去。
——怎么都找不到。
“小一,你在干什么?”楼下传来妈妈的催促,“千鸟老师来喽。”
“嗯!”羽多野一把椅子搬回房间,双手哆嗦着把妈妈给他整理好的床头一叠衣裤翻了一遍,仍然没有。
去哪里了……去哪里了!
扒在楼梯扶手看到客厅里妈妈微笑着给千鸟老师倒茶的模样,真是温柔呢。
“妈妈您看到我的T恤了吗?茶色的,我跟小杏说好明天我们排小合唱要穿的。”
“不清楚唉,你放哪里了?”
“椅背上。您拿去洗了吗?”
“好像没有吧,找不到就换一件穿吧。你快点下楼来,别让千鸟老师等太久。”
“啊,我没关系的……”
羽多野诗织还不到四十岁,除却家庭主妇的工作外,兼职在一家咖啡店做服务生。她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玄米茶走过来,英二低下头起身去接,闻到她淡黄色围裙上浅浅的柑橘味道。
“阿一经常找不到东西吗?”
“是啊,小孩子嘛,虽然经常说他,还是比较调皮。”
原以为只是小孩子的经常举动,但随后上课时间羽多野一很明显没法集中精神总是走神,英二问起他这件事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我的T恤不见了。”
“T恤?”
“嗯。”羽多野一拉过身上穿的纯棉黑色T恤,指着左边衣摆处说,“茶褐色的,这里,有两只小狗。”
“阿一很喜欢的T恤?”
“嗯!因为和哥哥的是同一个款式。”
“……哥哥?”
对于羽多野一眼中的坚定,英二倍感意外。依羽多野太太所说,阿一是独子,尽管英二知道从某种层面讲羽多野太太撒谎,但无论如何阿一是不该知道这事的。
“嗯。”羽多野一点点头,双手托着手肘,认真的模样颇像漫画里的名侦探,“我想,T恤是妈妈故意瞒着我藏起来或是丢掉了,为了毁灭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这个词会从五岁小孩子的口中说出来真是太奇怪了。
“她杀了哥哥的证据。”
“……!”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这是个大秘密,我只告诉老师噢!我知道,老师您也看得到吧?您见过我哥哥的对不对?他叫辰斋,羽多野辰斋,他是我哥哥。”
对此,英二选择缄默。“你这孩子,好像小侦探呢。”他微笑着摸摸羽多野一的头,然后把话题带回课本上。
羽多野辰斋,他是我哥哥……
——这是,这是我的奈落教他的吗?
5
一丁目,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