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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张了张嘴，话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他在发抖。
意识到这点的英二垂眼，轻轻地摸摸奈落的头，想他放松下来。
快要不能呼吸了啊。
英二舒了一口气，抬手搂住奈落的肩膀，头抵在他颈间，轻声道：“怎么了啊？”
——如果英二不再是英二，那么他是不是，应该陪我可怜的英二一起去死？
15
欲望是一种本能，源自于人的心。
纯洁的欲望，肮脏的欲望，善良的欲望，邪恶的欲望。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学习礼教，制定律法。
——克制欲望。
即是我们与低阶生物的区别，不是被兽性所牵制，而是保持理性自由地支配身体。
16
美术教室外的橱窗换了新作品，藤原给博雅画的静物作业也在其中。
堇在藤原的画前驻足很久。
“画得不错。”神佑悄悄走近，指着她的画说。
“比起藤原差得远呢。”堇深红发血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忧郁，“陶瓷的光泽，绸布的质感，花瓣弯曲的角度，都拿捏得刚刚好。这样的水平不止是苦练功底就能达到的，她真的有天分。我就不行了。”
再三比对过两人的画，神佑干笑着摸摸头，他实在没有艺术细胞，“我真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藤原画得很好，你也不赖啊，都跟照片似的。”
堇扑哧笑了，摇摇头说谢谢，然后两个人一起回教室。
“……你很喜欢画画啊？”
“嗯，父亲是冲绳一所高中的美术老师。小时候看他画画，就觉得好神奇噢。画笔和颜料，在他手中一摆弄，就变成漂亮的画作了。浅溪秀明，连名字都富有艺术气息的浪漫的男人呢，妈妈说她当初也是因为看到父亲的画就被他的才华和魅力吸引了。我好想像父亲一样，可以把一生都投入到自己热爱的艺术中去，或者找个像父亲那样的男人。”堇一边说一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看不出来呀，原来你有恋父情结。”
“哪有啊。”堇撅起嘴，拿起手里的参考书去打他。
神佑坏笑着躲开，回身朝橱窗望了最后一眼，然后捏起嗓子一边学花奈撒娇一边推着堇下楼，并且为表示赔罪的决心答应晚自习请她喝柠檬茶。
走廊另一侧的楼梯间，藤原萤玹捧着一罐柠檬茶坐在台阶上，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化掉了，缓缓沿着血管流过全身，痒痒的。
她想，这时候，应该笑的对吧？
达也是这样说的，得到博雅的夸奖，就高兴得脸都僵了还是想笑。
她稍稍张开嘴巴，试着抬起嘴角，无奈抽动得肌肉都僵硬了也还是不行。
不行，完全不行。
她轻叹口气，仰头把柠檬茶一饮而尽，然后抿了抿唇，起身回班。
晚自习前，神佑守诺到学校东南角翻墙去自动贩售机买了两罐柠檬茶给堇，一罐赔罪，一罐借数学笔记来抄例题正答。
“笔记呀，中午借藤原了。”堇把柠檬茶收进书包，微笑道。
神佑白她一眼，抬头四处张望藤原的身影，“藤原——”藤原不在。
咬着笔跟例题较劲了几分钟，便看到藤原匆匆跑进班，从课桌里翻了什么东西，拿了就往外跑。神佑叫住她，问她要数学笔记，她指了指自己座位便跑出去了。
所以她的意思是……要他自己去她座位翻？
好吧，虽然翻女生的座位不太合适，不过她都默许了，还是赶快解决作业比较重要。
桌面上空空如也。课桌里，一摞书，一摞练习册，还有……一包打开了的卫生巾。神佑抽了本练习册把它盖住，然后拉开藤原的书包拉链。
一瞬间僵直了脊背，身体像是有电流滑过无法动弹，心跳骤然加快，一下一下用力地敲打着血管和神经。
这是……这是……
“你找这个？”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他身体一颤，慌张地抬头。
是森谷博雅。
“浅溪的笔记，你找这个？”博雅抬高了递上笔记本的手，重复道。
“对，谢谢。”神佑赶忙拉上拉链，双手接过笔记。
博雅打趣地问他：“书包里有什么？”
森谷博雅有一双深邃却奇怪的眼。分明与自己对视着，焦点却落在自己身后，仿佛被他的眼光穿透了身体，心里毛毛得不舒服。神佑低下头，避开他的眼光。
“女孩子的东西。”
“害羞？”博雅被他拘谨的模样逗笑。
神佑把头压得更低了些，道了声谢谢就拿着笔记回座位了，一直坐到晚自习结束，放学，一声不吭，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回头就对上藤原或是博雅玩味的眼光。
博雅在跟达也说些什么，听不大清，不过也猜得到。
——“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神佑闭紧了眼，用力想把那团遮了眼的滑腻的黑青色忘掉。
该死的！
藤原她究竟要做什么啊！
17
抽测成绩差到令人发指，晚自习后高二B班女生集体被体育老师叫去罚跑操场。几圈过后下腹开始疼了，藤原萤玹便跟老师请假，所幸老师还有些人性。
陪萤玹跑圈的达也和博雅也退下场来。达也有些喘，从书包里拿了喷雾坐在场边休息。博雅轻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还好吧？”
“嗯。”达也做了几次深呼吸，微笑着点头，眼睛弯弯得眯成一条线。
“那，我去趟洗手间，你在这等萤。”
“好。”
萤玹回教学楼二层B班教室拿了书包，然后去一层西侧女生更衣室换室内校服。
正换着室内校服的衬衫，就听到门锁被播弄的声响。萤玹连忙系好扣子，套上外套。
果不其然，更衣室的门被撬开，进来四个高年级的学长，正是上次围在教室门口的四人。
他们将门反锁，四个人嬉笑着围过来，色迷迷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你这什么表情啊，见到学长要问好知不知道，没礼貌啊。”
“唉，温柔点嘛，学妹害羞。”
“怎么这么闷啊？不叫你男朋友来救你吗？”
低下头，不想看到他们恶心的嘴脸。
“看不出来身材很好嘛。”其中一人拉开她的外套，她往后躲，外套便扯掉了，只剩一件衬衫。
终于退到墙角，那四人笑得更加嚣张。
“你那里只有森谷博雅吃过吧，也就只有他受得了你。”
“一对怪咖，自以为会弹几下吉他画几张画就了不起啊？拽什么拽，你这什么脸，什么脸啊？”
恶心，要吐了。
打火机。
眼瞟向不远处横放在长凳上的书包。
打火机在书包里。
珉之……
书包掉下长凳发出“啪”的一声。
珉之。
第五章 蛇眼
18
二层男厕。博雅在清洗美术课粘在手上的黏胶。
进来两个高年级的家伙，吹着口哨，笑得有够淫猥。
“这次好玩了，porker face lady，不狠狠干到她求饶真是对不起她那张脸。”
“一般那种看起来贞洁烈女的骨子都蛮骚。”
“跟森谷不知道睡过多少次了装什么性冷淡，这种女人最没意思了。”
博雅停了动作，抬头从镜子里看那两人。那两人也认出了他，于是放肆地大笑起来。
萤……
顾不得揍这两个混蛋，博雅急忙跑下楼，赶去女生更衣室。
萤，千万不要，求你了，千万不要……
系好衬衫扣子，脱下运动短裤，换上室内校服的米色背带裤，捡起刚才因为拉扯而褶皱的外套，抖抖灰，套上，解下发圈重新扎了马尾。萤玹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大号的男款运动服放在长凳上，出了更衣室，上锁，反手撞门，身体后仰抵在门上，她抬眼看博雅。
博雅等在更衣室外，没有进去。
萤玹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萤……
走啊。她说，快走，带达也走，一会儿就会来人的，别让他们看见你。
博雅会意，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教学楼，去找达也。
萤玹看着他离去，长舒了一口气。
楼上还有两个。
这么想着，更衣室的门锁就从里面转开了。
19
夜，三丁目，山崎家。
奈落翻了个身，手伸向床另一边，空的。
“怎么起来了？”
“接杯水喝。”
黑暗中英二放下手中的杯子，扶着墙壁从狭小的厨房里退出来，回去刚躺下就被奈落圈进怀里，抱得死紧，快不能呼吸了。
“你抱太紧了，今天中午也是，到底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头腻在他颈间，奈落喃喃道，声音薄弱得好像风一吹就会散，“梦见你说为了我能活下去，你就必须离开，就这么把我抛下，自己死掉了。”
“你也知道是噩梦啊，傻瓜。”英二握住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笑说，“梦是反的，我就在这啊，你做的这个梦真傻，傻透了傻。”
“我知道傻。”还是害怕。
奈落又将手臂收紧了些，两个人之间没有一点空隙，心脏都贴在一起。
“所以我想把你绑起来，一步都不要离开我。”
“你已经绑住我了，哪也不去了。”
对不起，英二，我不是故意想绑住你。
我一点都不想绑住你。
我想吃掉你。
让你的血肉、筋骨、灵魄都与我相融，成为我的一部分，我也成为你的一部分。
你要明白，即使我真的这么做，也是完全出于对你的迷恋，我迷恋你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味道，属于我的英二的味道，而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尸体。
——我知道这是无谓的辩白，所以如果你斥责我，我不反驳。
你是我的，就只是我的，谁也不要想伤害你，谁也不要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自以为有资格关心你的那个人不行，你自己也不行。
20
——艾草团子是什么味道？
在千代家吃晚饭时，奈落麻烦千代尝尝千野翊买的那些他吃不出味道的团子，被花奈拦下。
“饭都吃不下，还管团子做什么？”
千代皱着眉扯了扯花奈的衣摆，夹了块玉子烧给奈落。绿川涉喜欢吃玉子烧，所以千代特意去学过，花奈曾经不夸张地形容说，好吃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奈落还是没动筷子。
感觉到樱吹直线上升即爆棚的怒气，绿川涉识相地几下扒完碗里的饭，回房去了。
“山崎，最起码，吃饭是为了活着。”
“你看看他那张脸，比死人还难看，他早不想活了！”花奈气得摔筷子，眼睛瞪圆了吼他，“既然这样就去死啊！当初你说想死的时候，为什么没自杀，干嘛挺到现在？你活着是为了谁啊！妈的，你死了我就不用这么气了，你想我变老吗！”
奈落低着头，泪水无声地落下。
花奈更加大声地斥责他：“哭，你就知道哭，哭能解决问题吗？我叫你不要跟人类混在一起的时候，你听我的话了吗？现在难过了？好好难过吧，你就欠这个！你记得，路是你自己选的，没有人逼你。”
“花奈！”千代的手搭上奈落肩膀，递纸巾给他，“她说的是气话，别放在心上。”
“艾草团子是什么味道？”奈落低着头，声音微颤。
“……没有味道。”花奈看了他一阵，叹口气说，“你知道的，没有味道。”
“你骗我。”
“没有骗你，你尝过的，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