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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商问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出手相救?
松开抓住的绳索,戚少商双足 交替踏点过城墙,硬生生提气回扑,只身下城去救那名受了箭伤而无力再攀城的族人。
逆水寒冰冷的剑光仅是一闪而逝,靠近那名族人身边的辽兵手中正在挥舞的长刀立即断成了数截。
戚少商趁这些辽兵呆滞原地的瞬息,一把捞起他带近自己身旁,急退数步将人送上了至城头垂落的绳索。
所有的粗麻绳索,这时已然在顾惜朝的授意之下统统收回,不然就是给了攻城的辽军一个轻易入城的捷径。唯独只余下一条,静静悬挂在灰色城墙之上,等待最后留下的戚少商可以迅速地撤回城中。
无人可击又报仇心切的辽兵,见戚少商竟敢独自一人站于城下,俱都集结起向他扑了过去。
面对着蜂拥而上的辽兵,戚少商没有时间多想,握紧逆水寒之后左右脚前后跨出,将腰身微弯,凝气,绷紧全身犹如满月的弓弦。
辽军包抄过来的的围圈愈加地收紧,戚少商在中央稳稳伫立。
扭身,屈膝,挥剑!
剑光,划过弧形的眩目剑光!
利刃切入敌人皮肉的钝音响起在他的耳畔,对方的筋骨迎锋迸裂,喷出的热血溅到他的衣襟之上缓缓晕开一片红云。
蓦然,战场之中巨震数下,随后炸开几十处火花。从铁离城上抛至辽军阵营之中的火蒺藜发出震耳的啸响四散炸烈,仅在一霎那,就令黄龙万人大军之中惊恐惨叫声不歇。
“大当家!”自城垣之上传来的一声唤,令戚少商仰起头。
刚刚下了以火蒺藜阻挡辽兵攻城的军令,顾惜朝立即奔至离戚少商最近的城垣障墙之处。
身周,刺鼻的硝烟腾腾升起,拂过眼目。戚少商看到,那个永远挺直着脊背,青衣卷发的人依然亮着一对清朗的眸子向下看着自己。随风舞动的衣袖之下,他伸出的手正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戚少商会心一笑,回身撂倒几个仍在纠缠的辽兵,纵身跃起,一把拉住绳索,直直攀上城墙而去。
双手相触,俱都紧紧一握。
戚少商借着顾惜朝的一提一拉之力,顺利跃入城内障墙的掩体之下。擦身而过之时,眼角的余光堪堪瞧见顾惜朝的唇角,终于露出一抹放下心来的浅浅笑意。
戚少商顺利撤回城中之后,顾惜朝立即授意萧戈,命守城的族军加快点燃引信的速度。
百十枚一袭的火蒺藜,似骤雨一般从铁离城头高高抛下,应声落地四散炸开在辽军的阵列之中。
其声如雷,闻百里之外,使铁甲皆透。
致人死命的,并不仅仅只有猛烈的炸药与灸灼的热浪,还有混藏在火 药之中的薄刃尖刀。
顾惜朝在教会铁离人制造这些火蒺藜之时,就在每一枚火蒺藜内参杂入不少于六片的利刃。这些薄而利的刀刃,在外面铁铸而就的壳砰爆开来的瞬间,统统激射而出,几乎刀刀封喉,令周遭的辽兵避无可避。
耶律天远显然没有料到,一直以弱姿之态出现在他面前的铁离部竟然也会拥有这般新奇且威力巨大的火器。
在和宋军大战之时,他曾有见过寥寥数次。但是当时宋营军中所用的火器,并没有像今日看到这般可以激射出尖刃的火蒺藜。
耶律天远不禁在刹那间暗沉了眸色。挥剑直指,黄龙中军的阵列又开始动了。
三五百成群,百十千齐集。快速形成的特殊零散军阵让出不少空地,以减弱抛入战场之中的火蒺藜对主力兵阵的损伤过于巨大。
耶律天远见阵前军列开始依他之令整体行动后,随即回头吩咐身边属将,急备应付火器袭击的“耗子洞”。
爆炸声不绝于耳,战场上一阵紧随着一阵扬起的硝烟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伫立城头的戚少商突然在飘扬而起的茫茫烟尘之中,望见城下的黄龙军里出现了百来条古怪的东西,正齐齐往城门处移动。
尚未开口,只见萧戈已然从障墙内挺直起身子,指着前方开口问道:“顾先生,那是什么?”
顾惜朝此时也已望见战场之中的异样,却没有立刻回答萧戈的问话。
他在等,等自己真正看清楚那些东西的时候,等一个可以下达准确军令的时机。
对铁离来说,今日一役必须谨慎,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随便猜测乱了军心。
那些古怪的东西离铁离城渐渐近了。
顾惜朝看清后眯起眼,改变了脸上肃穆的神情。
戚少商在这个时候也已看清楚了城下的玩意到底是什么,于是,他靠近顾惜朝,小声道:“耗子洞?!”
顾惜朝点头,回道:“不错,正是耗子洞。”
“耗子洞是什么?”海东青抱着一捆箭正好走到二人身旁,于是凑上前问。
戚少商立刻拍了拍少年的头,然后笑得颇为豪气,同时朗声说道:“不管它是什么,既然他们要做见不得人的耗子,那么,我们就来个洞中捉鼠好了!”此言一出,立于城垣障墙处的萧戈等族人们听了都不禁大笑出声。
静立一旁的顾惜朝却只是淡淡地顾自牵起唇角,同时像是不经意地向戚少商看了一眼。戚少商回望他,咧嘴笑得愈发开怀。
“耗子洞”是辽军应付宋军火器的一种惯用伎俩,戚少商曾经在抗辽的战场上见过。这些用厚牛皮做成的筒状“隧洞”,可以在军阵的掩护下直通城根处,隐藏在其中的敌军一半可以从隧洞之中抽出登城的云梯,一半可以立刻在城角凿洞,上下配合。对被攻击的城池来讲,如若不加重视与防范,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者无畏。
戚少商明白铁离族人们或许正是因为还不知晓“耗子洞”的厉害,所以才没有心生惧意。因而,略知一二的他们决不能在此时与族人们说清楚这些,以免引起军中不必要的慌乱。
顾惜朝刚才看过来的那一眼,似乎放入了一丝莫名谢意。
沙场悲苦,特别是在敌我悬殊之时,唯有信心能缔造奇迹,亦唯有信心决不可失却。
相信顾惜朝已然明白,自己为何要在此时开口说出那句玩笑话的意思了,所以戚少商在笑。
在大家的笑声之中,顾惜朝收回目光,转头对着萧戈吩咐道:“速备铁绳,末端系上火蒺藜,快去!”
萧戈应了一声,立马跑开。
不消片刻,障墙之后的铁离族军内每二人手中已经相互紧握住了木制手柄,铁绳的顶端正缠卷其上。他们的脚边,吊悬着的火蒺藜垂落在地,被牛油逐一淋湿的整根铁绳泛起油亮的光泽。
真正直面对抗黄龙军的时机终究是到来了。
顾惜朝用目光再一次巡视城垣上守城族军们的备战情形,然后回头远眺。一架架攻城的云梯在“耗子洞”与整齐列队的军阵掩护之下,正以不紧不慢地速度靠近。
他当然知道这些“耗子洞”外层的牛皮坚韧厚实,又被刻意涂上了防火的质料很难对付。然而,躲在里面攻城的辽兵总是要呼吸的,所以它的头、尾必不封密,而是前后贯通以便随时补充兵力。
想到这一点,顾惜朝仰起头,在风中傲然地笑。
今日,他就来会一会这难缠的“耗子洞”,定叫黄龙军至此再也不敢轻易在战场之上用到它们。
风起尘烟散。
黄龙军在霎那间已齐集城下,“耗子洞”的前头已至城角,攻城的云梯亦张张架起。
铁离族军早已将适才用抛石器远掷而出的火蒺藜改为近距投击以轰散城下辽军,同时在墙垛广架弓射,配以滚油、巨石、长矛与飞刃抵御来袭。更有大多数族军,在顾惜朝与戚少商的指令之下,点燃铁绳上的牛油,用以引爆吊悬至“耗子洞”口的火蒺藜。
那些整个落入牛皮内的火蒺藜,将它的威力显露无疑。
砰然一爆,牛皮“隧洞”皆是破迸无迹,遁藏其中的辽兵一个个都被烧成了火人,炸成了人肉粉末。
尽管黄龙攻城有军近万,铁离人却俱是全力以赴,不惜牺牲亦要勇猛杀敌。
一时之间,黄龙铁军竟对这草原孤城久攻不下,损耗数千。
蹙紧眉头,耶律天远蓦然举手示意鸣金收兵。
他现在明白孤注一掷的铁离有多少勇气,竟能逼着他的黄龙军因为耗损不起而自动息兵。
没有胜亦没有败,是他给铁离喘息的机会。
“撤军!”大喝一声,耶律天远调马回首。自从口中说出这两个字,他才惊觉这场原本以为可以轻易得胜的战役,竟已从清晨激战到了黄昏。
再一次在马上回头眺望。
被绚红落日映照着的茫茫草原与破落斑驳的古旧城垣,在高远苍穹之下,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壮与苍凉。
第 十 七 章
月至中天,清冷的月辉遍洒铁离城内。
城中族军死伤大半,所有侥幸生存下来的族人们,正三三两两地蹲坐在营火旁,疗伤的疗伤,沉默的沉默,气氛静肃。
戚少商在清点完军器之后,才发觉唯独不见了顾惜朝的人影。
寻过撒兰纳的穹庐与北麓的青色毡帐,均未见人,只看到毡帐中央的矮案之上,孤伶伶地摆有一只小酒坛子。
戚少商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执起酒坛掂量下,里面的草原白酒仿似被什么人喝过,只剩下了一半。
微微摇头,淡淡而笑,戚少商随后将之藏于自己怀中步出帐外。
帐外,月色如水,似亘古不变。一曲低沉苍劲的埙音自别处传来,在夜风之中断断续续,隐约可闻。
戚少商凝神而听,辨明其方向之后,提气飞掠直向城门奔去。
离城门愈近,乐音就愈发得清晰。
果然不出所料,城垣高处,戚少商如愿见到顾惜朝正双手执着一只绿玉埙,呜咽吹奏。
“惜朝。”戚少商放轻脚步登上城楼,走近顾惜朝的身边。
埙音停了。顾惜朝回头,在空无一人的灰暗城墙之上静立,夜风不时地撩动起他的衣袍,猎猎飘舞。
“惜朝,你有心事。”戚少商再走近几步,又问。
“何以见得?”顾惜朝挑眉,反唇相讥。
戚少商不禁看了一眼被他用清隽手指握住的绿玉埙,随后抬眼对着顾惜朝笑了笑说道:“你的埙音告诉我,你有心事。”
顾惜朝收起手中的绿玉埙,自嘲般地淡笑道:“大当家几时对音律颇有心得了?”
戚少商没有答话,却又继续上前几步,与顾惜朝并肩伫立在铁离城头。
于风中放眼远眺,城外的塔拉草原早已沉浸在一片暗色之中。白日与黄龙军激战之后的尸横遍野仿似被黑夜完全吞没,却在适才的埙音里显出另一番凄凉萧瑟之意。
“惜朝,我曾在汴京城头听人吹过埙。”沉默片刻,戚少商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汴京城头?”顾惜朝将头侧过一边,看着戚少商道:“那么,汴京城表面的荣华与安宁岂不是都被这凄怨的埙音戳破了?高高庙堂不是应该喜听丝竹吗?”
“惜朝,你对任何事总是这般洞察犀利。”戚少商一边说着话,一边回头望向顾惜朝。
风掠过,戚少商散在额前的碎发迎风舞动,目光却清明而隐蕴着欣赏的笑意。
顾惜朝却轻叹一声,低头,回望城外道:“其实战争的后果,未必需要国破家亡时才能令人惕醒。看看这些死去的族人,到头来又从战争中赢得几分?”
戚少商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说道:“战,固然预料不到结果,然而不战,必死无疑。”
“大当家,我知晓你说的话。” 顾惜朝的语气肯定:“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我在想,明日铁离,能否抵挡得住耶律天远的大军。”
“你是说…”戚少商话说一半,像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住了口。
“你也想到了?”顾惜朝向戚少商点点头,道:“纵然铁离出勇士,族人们也有勇猛无畏的必胜决心。然而,临时集结的族军死伤过多,只怕是无力再抵御一次像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