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毕竟,唐军再是英勇也只是蛟龙,打完河湟战役后便会退回陇右。而这吐蕃人却是世代控制着九曲、大非川的地头蛇。即便自己占得了南原的大片肥美草场,凭借自己部族不到五千的青壮又如何守得住?
苏塔摇了摇头,这伙儿唐军真的是个不小的麻烦啊。
是时,一个面容俊秀的青年男子突然冲进寝帐疾步上前,跪倒在地大声疾呼:“阿爸,不能这样啊。我们是神狼的子孙,怎么能做出这等对不起神祗的事情。”
苏塔显然对青年男子的到来毫无准备,惊诧片刻后大声喝道:“伊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族中正在商讨大事,你速速退出帐去。”
那个名为伊索的青年男子却并未起身,只是倔强的咬着嘴唇,试图用无言的抗争让自己的父亲回心转意。
见连儿子都不买自己的帐,苏塔暴跳如雷。他颤抖的手指指向伊索,片刻只说出了一句话:“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我拖出去,关到羊圈中。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他出来。”
族长的话自是威信十足,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健硕的白狼族汉子将伊索拖了下去。自始至终,众多长老竟不一人替伊索出言求情。
苏塔似乎并不喜欢自己这个有着汉人血统的儿子。这倒不是他对汉民族有什么偏见,而是这个儿子实在过于仁弱。作为部族酋长的孩子,遇事不为部族着想而是先考虑此事是否合乎仁义规范,让苏塔怎么放心将族落交予他手。因此,即便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苏塔却并未对他表现出过多的怜爱。即便是心有不甘,他也不得不让自己那几个不安分的兄弟继承纳吉部族的族长之位。
中国上行下效的传统自古有之,这一点不论是游牧民族还是中原王朝大都相似。既然族长都对自己的孩子不待见,那些长老们也就随之对其淡漠了起来。如此一来,作为族长唯一的孩子,伊索年方二十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羊群和牧场便不足为怪了。
“哎,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孩子呢。”
苏塔酋长经过伊索这么一闹,也改变了主意,决定先将唐军众人控制住,看看情况再说。
“图拔,那伙唐将有什么动静吗?”
计定之后,苏塔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前额,轻声问道。
近身旁一青年纳吉部男子单手贴肩,朝苏塔轻施一礼,朗声道:“酋长,我早已派人盯着他们的毡帐,却并未发现什么异状。”
原来这个青年男子便是苏塔所辖这一白狼部族的第一勇士图拔,最为酋长苏塔所信赖。苏塔酋长为了部族考虑,甚至想将图拔认为义子。因此,在族中,图拔的地位原高于苏塔酋长的独子伊索。
苏塔酋长微眯着双眼,嘴角微扬轻声道:“我料他们也不会察觉,不过你还是要盯紧了他们。如若吐蕃人管我们要人,我们也不得不舍弃草原道义而保全部族了。”
图拔轻点了点头,便要退下安排人手加强监视。正在此时,身着乳白色羊皮小夹袄的艾娜轻步踱进毡帐,双臂紧紧环住苏塔酋长的脖颈,娇声道:“阿爸,人家就是喜欢那个中原男子。我不管,你得帮我搞到他。”
苏塔酋长苦笑一声,对这个娇女他还是真没有什么办法。
苏塔酋长轻抚了下爱女的面颊,轻声道:“艾娜,想必那些吐蕃人该是不会在意一个中原男子的。如若你愿意,我也想将那大唐少年招入族中,以他的才华,定会给部族带来兴旺。”
走至毡帐侧的图拔闻听此言,面颊登时涨的通红,懊丧的捶打着自己的前胸。仰天长啸一声后,愤然离帐而去。
苏塔酋长轻叹一声后,示意艾娜退下,让他自己清净片刻。艾娜温婉的朝父亲一笑,轻踱着步子,朝帐帷走去。掀开帷幔的一瞬,她忽然发现在她心目中一向是雄鹰的父亲双鬓竟已斑白,依然俊美的面庞却已透露出一丝无法遮掩的苍老。
在中心牙帐偏北的一座不起眼的小毡帐中,苏亚斯独自捧着一碗马奶酒发着呆。
帐帷轻扬,一阵冷风灌入帐内,一身着夜行服的少年男子如鬼魅般的移步至苏亚斯的身前。没有过多的寒暄,薄唇轻起,那黑夜人淡声道:“主人命你月内割下那人的首级,你却为何一再拖延,莫不是对那小子起了怜悯之心?”
少年冷漠的双眸中看不出任何情感,仿佛只是一具绝美的雕像,漠然的俯视着人间冷暖,人间烟火皆与其无关。
苏亚斯似乎却并不生气,饮尽一碗马奶酒,叹道:“主人的命令我何尝曾忘记,只是这伙人是大唐的族人,我觉得从他们口中能得到利于主人的信息,这才稍缓了缓计划,阿轩你怎么就不懂呢?”
那黑衣少年却似乎有些动气,嚷声道:“不许你再叫我阿轩,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们同为主人做事,我不许你把我当小孩子看。”
苏亚斯一时语噎,竟不知如何作答。闷饮了几口马奶酒后,怅然道:“阿轩啊,娘亲当时最疼爱你,记得年夜里她总是把肉馅最肥的饺子留给你吃。看着你吃的鼓鼓的脸颊,她总是喜极而泣。那时的生活虽然贫苦但却充满温情,有时我在想我们的选择是不是对的?”
那黑衣少年脸颊一阵抽搐,恨声道:“既然你记得娘亲,你就更不能背叛主人。你难道忘记娘亲是怎么死的吗?只有主人能替我们报这血海深仇。”
苏亚斯猛然起身,朗声道:“阿轩,你记住,我永远不会忘记娘亲是被谁害死的,我也不会背叛主公。但是等我们报仇之后就隐居山野,过寻常人的生活难道不好吗?”
那黑夜少年冷笑一声:“你是怕了吗?国之将乱,七尺男儿当提三尺剑纵横宇内,立不世之功。怎可苟且偷生,学那陇上农夫。”(注1)
说完不再言语,提剑隐遁于夜色之中。
苏亚斯失神的跌坐在胡床上,眼睛死死盯着毡帐的帷子,一时竟是痴了。
注1:语出《三国演义》
第六十一章 胡笳(四)
漂泊的大雨从天而降,李括骑着清风在雨夜中朝北狂奔而去。身后数十骑马不停蹄的紧随其后,不时有羽箭从少年身后射来。
漫漫黑夜却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李括的血水与雨水混在一起,从面颊间流淌而下。一条光龙划过夜空,照亮了少年那惨白的面庞。回首望瞭望那群如同死神使者般的杀手,李括冷笑一声,轻扬马鞭,朝崖顶奔去。
那数十骑杀手也不言语,只如影随形般紧紧跟随着李括。雨越下越大,怕打在少年的面颊上竟有些许生疼,清风发出一阵嘶鸣,奔驰在泥泞的小径上溅起阵阵水花。
李括大笑着抽打着马鞭,发泄似的举动竟让他恍惚将与杀手的距离拉开了些许。
从碎石堆积的山路绕过时,清风竟双蹄高高扬起,悲鸣长嘶。望向前方的悬崖,少年苦笑一声。回首翘望,那数十骑杀手点着火把正不紧不慢的朝崖顶奔来。似乎料到李括并不会逃走似的,众人并不着急,只如死神般的慢慢向他逼近。
怒喝一声,李括竟踢猛然踢打马腹,朝悬崖赶去。受惊的马儿恍然之间竟向悬崖跃去。
少年感到自己的身体急速下坠,身边的冷风呼啸而过。就当他觉得一切都将结束时,他坠入了一方深潭中。冰冷刺骨之感从四方传来。
“不!”
呼喝一声,少年跃然从床榻而起,大口喘着粗气擦拭着额角的冷汗。少年只觉冷风刺骨,竟与梦境无异。
朝帐门处张望,只见一个黑影手持一把弯刀竟掀开帐帘,朝自己扑来。
慌忙间匆匆闪身,少年将将闪过这致命的一刀,臂膀却无可避免的被划伤。鲜血瞬时涌了出来,剧痛使李括异常清醒,借着一道电光,他清楚的看见向他劈来致命一刀的分明就是日暮时送来奶茶的少年苏亚斯。
“你在干什么!”
李括歇斯底里的狂啸着,他实在无法理解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少年,为何会对他痛下杀手。
苏亚斯却是并不回答,挥刀便朝李括面门砍来。
李括手中并无兵刃,只得将身体朝左侧侧去,将将避开了这一击。
“我养育你十年,竟教出这么个窝囊废。我平时是怎么教授你的?做杀手的只需要服从,服从,再服从!一入此业,六亲情绝。你若是这么个多情种子,迟早要败死在这上面。”
苏亚斯想起主人说的话,只觉面红耳赤,双目蕴火。
不,我不是窝囊废!
苏亚斯丝毫不给李括喘息的机会,爆喝一声一连砍出数刀。
李括被突如其来的刺杀搞得有些慌乱,本能的随着苏亚斯袭来的刀锋舒展、蜷缩着身体。
“嘶!”
少年不甚被一个胡凳绊倒,那弯刀随即便跟到了自己颈间!
劲风划过面颊,刮带起点点晶莹的泪珠,少年握紧弯刀的双手已是剧烈的颤抖,缓缓举起,却似是胜有千斤重。
人生中最艰难的事或许不是决定生与死,而是在自己的同族朋友和恩育之人之间做出抉择。
他是唐人啊,他是同族的兄弟啊,我为什么要杀死他?
苏亚斯此时只觉自己的内心仿佛正被蝼蚁啃食一般,万般折磨。
终于,他大喝一声,右手一探,宝刀刺向了李括的下肋。
这一瞬的犹疑给了李括机会,他心中暗叹一声便一个侧身朝毡帐西侧滚去,顺势携起案几上的横刀生生迎了这一击。电光火石,只一瞬苏亚斯便被震移到三尺开外。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震裂的虎口,少年竟是一时气涌,一口鲜血从嘴中吐出。
横刀长度远胜于弯刀,这一击不仅让苏亚斯受了内伤,刀锋还划过他的长衣,撕下一片羊皮革。
“有刺客,有刺客!”
屋外的亲兵听到了兵刃撞击的鸣响,大声呼喝道。
漆色的夜空中泛起点点火光,成群的唐兵朝李括的营帐涌了过来。
苏亚斯眼中闪过一丝犹疑,思忖片刻终是捂着胸口的伤口,背负弯刀一个纵跃冲出了营帐,飞速遁逝在漫漫长夜中。
清晨的朝阳驱散了黑暗,将光亮洒满大非川草原。圣洁的阳光可以驱逐一切黑暗却似乎驱散不了人们心中的阴霾。
掀开羊皮帷幔,李括只觉一股暖意袭来。重又整理了下衣衫,少年便向阔畅大帐的中心主位走去。
只见纳吉部酋长苏塔正端坐在主位上,随意的翻看着一堆摆放在木几上的小册子。
或许是感受到了灌入帐内的冷风,他放下了手中的纸册,下意识的朝帷幔的方向望去。
当看清来人是那名面容俊秀的少年唐将,如春风般的笑意便立时写在了,这个健壮的草原男人的脸上。
“长生天赐予的朋友,昨夜歇息的可好?草原的奶茶是否解去了你们的乏意,纳吉的姑娘可曾抚去了你们的乡思?我,以白狼族纳吉部族长的身份向来自大唐的兄弟表达最诚挚的问候。”
可以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对这一点,李括丝毫不曾怀疑。白狼族对唐军的示好太过急切,这让少年心中隐隐担忧。天上自然不会白白掉落下炊饼,白狼族要么是有求于唐军要么便是暗怀歹意。
昨夜苏亚斯的刺杀,他不敢说肯定是苏塔酋长所为,但此事发生在纳吉部的营盘中,若说他完全不知情,怕是说不过去吧。
李括施施然一笑道:“我准备了一份礼物,特地送予酋长大人。”
少年伸出双手,将一只锦盒递了过去。
苏塔酋长轻咳几声道:“李将军太客气了,你们是白狼族的客人,我怎能叫你们破费?”
他轻手接过锦盒放于一边的案几上。
他思忖片刻道:“唐人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