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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旭拍着胸脯打起了包票。他从军前一直在廓州居住,由于每年都会去吐蕃贩运毛皮,他练就了一口流利的吐蕃话,晒出了一身黝黑的皮肤。再加上他善于观察,可以说对吐蕃人的言行举止,生活习惯都了然于胸。这次接头求援的任务就由他出面来完成,能否引吐蕃人入瓮就要看他的发挥了。
“濮头儿,有情况!”
一名哨兵低声汇报道。“足足一千余吐蕃蛮子,一人一骑!”
濮大锤点了点头道:“等他们拐过这个山口,我们就从土原上冲下去。记住跟着陈旭,从现在起他便是败军首领。”
众人皆是点了点头,此刻他们心中怦怦直跳,静候那一刻的来临。
“来了,来了!”
过了片刻,哨兵发出一声短促的疾呼,伏俟城的援军已经抵达青石堡领区!
“跟着旭子冲下去,记住,从这一刻起你们就是哑巴。”
濮大锤压低声音叮嘱道,事已至此,也只能看造化了。
“哒哒,哒哒”五十余“吐蕃残军”呼啸着从土原上冲了下去,马蹄踩在稀疏的原土上,扬起一抔尘沙。
“副守备大人,前面有一小队骑兵!”
负责警戒的一名吐谷浑百夫长策马赶到统帅蒙查埃坐骑前,高声禀报道。
“嗯,你先去弄清他们的来历。”
蒙查埃挥着马鞭冲前方点了点,吩咐道。
“属下遵命!”
那名吐谷浑百夫长微一抱拳,便转身朝后侧奔去。
“停下来,你们是什么人,报上所属军队的名字。”
吐谷浑百夫长在距离来人八十步的位置处勒住了缰绳,高声问道。
陈旭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用一口流利的吐蕃语回道:“我们是青石堡守备禄将军麾下的戍卒,青石堡被唐寇围困了。将军派我们冲杀出来,前往伏俟城报信。”
天色很黑,吐谷浑百夫长看不清陈旭的面容,不过从他流利的吐蕃语中他却听不出任何破绽。百夫长点了点头道:“我们就是伏俟城来的援军,你一个人跟我来向副守备大人说明情况!”
陈旭深呼了一口气,挥手示意众人原地等候后,便打马扬鞭跟随吐谷浑百夫长去面见援军统帅。
由于路上偶遇变故,蒙查埃已经下令全军原地待命。此刻见吐谷浑百夫长身后跟着一骑,眼睛不由一亮,身子向前探去。
陈旭一直跟随在百夫长身后,临到蒙查埃身前时却故意身子一侧,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这一摔可是惊了众人,陈旭却忍住全身剧痛连滚带爬的来到蒙查埃的马前用吐蕃语哭诉道:“大人,快去救救青石堡吧。唐寇,唐寇……青石堡被围了,到处都是唐寇。禄将军率领弟兄们顽强抵抗,可是唐寇太多了。再不去,再不去,怕就……”
他话说的断断续续,毫无头绪。但蒙查埃却因此信了大半,若是他说的井井有条,不带一丝磕绊,他倒要怀疑信使的真实性了。
蒙查埃冲身旁亲兵使了个眼色,立马便有一人将一个装满清水的牛皮囊扔给了陈旭。陈旭接过水袋后仰脖便灌了起来,许是喝的太急,他直呛得咳嗽不止。
“大人,大人快求救救我家守备吧,唐寇太多了,大人!”
他说的情真意切,没有一丝矫揉造作。蒙查埃心中已是信了大半,不过作为一军统帅他要做到万无一失。他挥了挥手示意亲兵将火把拿的再近一些,语言可以学,面容却是无法改。如若这信使是唐军装扮的,明炬之下定是败露毕现。
待亲兵将火把移近陈旭面庞后,蒙查埃却是眉头一皱。这名信使的面颊上满是血污,黑泥,头发散开蓬乱。别说是在晚上即便是在白天也分辨不出真假,蒙查埃心里犯了难。理性告诉他不能轻易相信眼前信使的话,但是作为一名吐蕃人他又不能眼看同族被唐人围攻而不出兵相援。
“大人,大人我可以给你们做向导,只要跟着我走,我军一定可以插到唐寇最薄弱的位置,一举将他们击溃。”
陈旭登时爬到蒙查埃身前,紧紧抱着他的大腿,哭诉道。
蒙查埃终于动心了,按照眼前之人的提议,他将替大军引路找到唐军。这样一来自己不需费什么气力便能绕过唐军的哨探,与唐军主力一决高下。虽然吐谷浑骑兵的战力稍差于吐蕃人,但在原野上与唐人马战,蒙查埃自问还是稳操胜券。况且此子甘愿在前面引路,如若情况有变也可以立时将他射杀,再令大军后撤。
思定之后,蒙查埃面带微笑拍了拍陈旭的臂膀道:“香巴拉祝福的‘巴窝’,请你替大军引领道路,你将受到众神的庇佑!”
(注1)陈旭连连点头感谢,火光跃动下,那双黑若深潭的眸子中却是射出一道厉芒。
“来了,吐蕃蛮子来了!”
张延基看到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队伍从远处奔驰而来,高声疾呼。
“你小一点声,不怕吐蕃蛮子听到吗?”
李括一把堵住张延基的嘴,低声提醒道。
张小郎君吐了吐舌头,低声道:“我不也是一时激动吗,一会怎么办?”
李括摇了摇头道:“一会等吐蕃人进了五十步射程,看我的手势放箭。”
“得勒,让这帮蛮子也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张延基攥紧了拳头,咬牙道。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唐军伏兵便看到一千余吐蕃骑兵呼啸着朝密林侧奔来。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只要吐蕃蛮子进入弓箭手射程,大伙就能瞬时把他们射个透心凉。
等等!李括眉心一皱,他隐约看到奔驰在最前面引路的人是陈旭。这个汉子虽然在自己来到陇右后才编入铜武营,却是与众神策军老兵相处的很好。一方面,他性子温和似水,跟什么样脾气的兵勇都处得来;另一方面,他又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原则。从诈开青石堡后他的行为,便可见一斑。
智取青石堡后,陈旭似一个来自地狱的罗刹般逢人便砍,一阵冲杀后,死在他横刀下的吐蕃戍卒不下七个。鲜血映红了他的面颊,陈旭却在此时大笑着收起了手中横刀。
后来李括问他为何他偏偏要杀七名吐蕃士卒,陈旭冷冷的告诉他:“因为这帮禽兽,袭掳廓州时,杀光了我的家人。那年是天宝三载,初雪刚降,大雪封住了整个坳口。陈旭碰巧去县城卖掉打来的鹿皮,因而没有在家与亲人吃团圆饭。吐蕃游骑踏雪临至村子后逢人便砍,见房便烧。
一番烧杀抢掠后,倒在他家门前的亲人恰恰是七个……
自此之后,身为猎户、农夫的陈旭便不存在了。活在这个世上的只是带着一腔仇恨,投入陇右军中的一名兵勇。陈旭因为作战勇猛,积功累迁至队正,后经哥舒翰大帅调派来到了铜武营中。
李括对陈旭是打心眼的佩服,一直把他当做大哥看待。在少年看来,他身上有一种别人不具备的坚毅和责任感。
而现在,他却在吐蕃援军队列的最前端,若是吐蕃蛮子进了射程,弟兄们万一准度没有掌握好……
少年不敢往下去想,也许陈旭什么都想好了,从他主动请命扮作信使引诱吐蕃援军入套的那一刻,他就料到了结局!
少年的心中隐隐作痛,这种剧痛来自于对命运的无力。
就如同两人同乘在一艘命运方舟上,不幸遇到海上的风暴,一夜醒来你们皆是跌落海中。为了你能活下去,同舟那人毅然将手中的木板递给了你。这种剧痛来自于生命的传递,一个生命绚然绽放的同时便有另一个生命黯然消逝!
真实的残酷,残酷却又真实;公平的残酷,残酷却又公平。
但他李括却偏要两个生命同时存活下来,他偏要与命运抗争,因为他相信,人定胜天!
“延基,传我的命令,一会等老陈踏过三十步再叫弟兄们漫射。”
李括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括儿哥,你可想清楚啊,这样一来至少得有近一小半的吐蕃蛮子逃离我们的覆盖区!”
李括却是攥紧了拳头,厉声道:“我意已决!人不是牲口,不需要牺牲兄弟来保全自己!”
朦胧迷离的月色下,少年的面颊上却满是坚毅。
注1:巴窝:藏语勇士之意。
第三十一章 边戎(六)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几乎所有铜武营将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整整一千伏俟城援军就在向他们驰来!
大地在颤抖,李括能明显感受到心脏的剧烈跳动。
“快点,禄将军那里快要撑不住了!”
陈旭回了回头,催促道。
“跟上他,直接从唐营踏过去,将唐寇全部杀光!”
蒙查埃挥了挥马鞭,下达了命令。
吐谷浑兵勇纷纷叫嚷着打马扬鞭,他们有绝对的人数优势,此番又是夜袭对手,唐寇完全没有胜算!自己只要跟着弟兄们冲杀过去,就能把唐寇剁成肉酱,立下一份大功。想及此处,士兵们发出了阵阵淫笑,这份功劳来到太轻松了。
“预备!”
李括抬起了手,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密林前的马道。
近了,近了!
陈旭胯下的坐骑刚刚踏过唐军警戒线三十步,李括大手一挥下达了命令。
“射!”
漫天的羽箭从密林中射了出来,织成了一张紧凑细密的猎网,将猎物死死的罩在其中。
“啊!”
冲在前排的几十名吐谷浑士兵突遭羽箭袭击,躲闪不及纷纷中箭坠马。这些羽箭都是经过唐营军匠刻意改造的,箭头向内侧勾起且淬有剧毒。即便吐谷浑士兵配备有吐蕃军中最精致细密的锁子甲,亦被射了个透心凉,瞬时一命呜呼。
李括弯弓搭箭,双眼微眯瞄准了那个身穿大红披风的中年将领。他一定是这支援军的统帅,擒贼先擒王!弓如满月,箭若流星,只听‘倏’的一声,羽箭划破长空朝蒙查埃径直射去。
“将军小心!”
一名副官见一只羽箭朝蒙查埃射来,纵身一跃将自家主帅扑倒在地。
蒙查埃被副官推下马身摔得七荤八素,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唐寇,是唐寇!密林里有埋伏!”
副官大声呼喊着,挥动着令旗奋力让士兵朝自己身边聚拢。
“下马,都下马!”
眼见唐军一轮攒射,己方已死伤近百名兵勇,副官满眼通红,大声嘶吼着。“躲到战马身后,用马身做掩护!”
众兵勇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六神无主,此刻听闻副官下令皆觉有理,纷纷翻下马背,躲在胯下坐骑身后。唐人却没有因为吐蕃援军的做法而改变策略,又一轮羽箭呼啸着朝吐蕃援军压了过来。只是这轮羽箭大多射在了战马身上,黝黑深邃的箭头射入马身,战马吃痛发出阵阵悲鸣,愤怒不安的尥着蹶子,从鼻孔中喷出一阵阵白气。
“拿出弓箭,回射回去!”
蒙查埃已经从愤怒和吃惊中回复了过来,补充道。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如果不把唐军的火力压制住,任由他们这样漫射,早晚这支军队都得变成筛子!
都是那个该死的唐寇,自己竟然看走了眼!蒙查埃愤恨的锤了锤一旁的树干,眸中满是怒火。
“拿出弓箭,射回去,都给老子射回去!”
副官高声重复着命令,他们占有绝对的人数优势,只要压制住了唐军的火力,绝对能反败为胜!
伏俟城中的吐谷浑戍卒都是些混吃等死的新兵,何时见过这等阵仗?此刻听到主帅下令,才反应过来要予以回击。他们借着马身的掩护,慌慌张张的从背后抽出角弓,可是打颤的胳膊却怎么都将弓弦拉不开。一些年纪小些的士兵竟然急的扔掉手中的角弓,一阵嚎啕大哭。身旁的百夫长探过身来一阵咒骂,兜头就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