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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定之后韦霖深吸了一口气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李括摇了摇头道:“高伯父,我需要一个承诺!”
韦霖大惑:“承诺?高节度不已经给你承诺了吗,你还想要什么承诺?”
李括淡淡道:“还不够,我需要沿途通行的官府通牒,还要高伯父提供两万匹战马,供全军食用四个月的口粮。当然,每名弟兄必须配备一把横刀、一杆长槊、一只木盾、一张两石硬弓,三壶羽箭。”
李括一口气的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直惊得韦霖高呼出了声:“你要这么多的军械作甚!”
“这韦大人便不用管了。如今李某不能回唐州,当然要将后路铺好,难不成韦大人想看着李某人逼不得已,投靠叛军吗?”
李括丝毫不惧,一句话便把韦霖顶了回去,气的那韦霖胸口急剧起伏却说不出李括的一句不是。
“而且我现在便要带走他们,至于高伯父所说的上奏朝廷事宜,随你,唐州、南阳的地界你们也可以取走。不过,我再强调一遍,我不会留在扬州等圣旨下来,我现在就要走。”
“这……”
高适十分为难的瞅了瞅韦霖,见对方闭目不语,高适便知他是想将责任全部推给自己,若是时候追究起来便把自己推出来充作替罪羊。不过这个方案是自己提出来的,自然需要由自己来承担责任!高适只叹了口气道:“老夫答应你!”
李括长舒了一口气,探向刀鞘的手也松了下来。他要的便是高适的这句话。事实上,南阳、唐州等地对他虽然重要却并非不可割舍。毕竟这两地无险可守,面对小股的游哨袭扰还好说,遇到朝廷的围搅根本不可能坚持多久。
与唐廷做这么一个交易,或许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我要的东西需要在一日内备齐,另外,高伯父最好叫府门外的步卒退去,我可不想误伤到弟兄们,让某些人嚼舌根。”
李括不屑的瞥了一眼身侧的韦霖,淡淡补充道。
“好说,这些事情都好说。”
高适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沉沉道:“老夫人那边我立刻叫人送来。不过一万骑兵四个月需要多少粮秣老夫要计算一番,晚些时候一定准备好送到军营。”
“既如此,李某在此谢过了!”
李括冲高适抱了抱拳,随后扬长而去。……
“这锦囊中有老夫赠你的一句话,你到了疏勒之后,再拆开看!”
“想害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哥舒翰!老夫劝你出了玉门关便一路向西,莫要回头!”
“在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是人心。在朝廷之中权贵们杀人可从没不用刀子,此行去往疏勒切莫交恶权贵!”
城南军营中,李括独自坐靠在软榻上回想着高适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只觉的一阵唏嘘慨叹。
为什么,为什么曾经那个不惜得罪哥舒翰而回护自己的高伯父变成了眼中只有权位利益的江淮节度使,为什么那个豪迈不已的仗剑高达夫变成了如今这般委曲求全的样子?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对自己苦心叮嘱,让自己暗防人心的高伯父反倒成了算计自己的佞人。
“结束浮云骏,翩翩出从戎。且凭天子怒,复倚将军雄。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日轮驻霜戈,月魄悬雕弓。青海阵云匝,黑山兵气冲。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注1)
那个洒脱仗义的高达夫,那个豪迈释然的高书记与自己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权倾江淮的节度使,是身穿紫袍佩金鱼袋的显赫公卿。
原来,无罪说的没错,人真的是会变的。
注1:此诗为高适所作的《塞下曲》
第五十九章 天问(十一 )
有些事情终将逝去,有些人终归会转变。
时光易逝,年华易老。这都不是人力能控制的,与其强自挣扎,倒不如落的洒脱一些。
高适履行了对李括的承诺,在当日将李括的一行亲人送到了军营,李括所需的马匹、粮秣、军械等也在翌日全部凑齐。虽然淮南道采访使韦霖对高适的做法颇有微词,却并不能改变高适的决定。
因为,在这淮南道真正握有军政大权的是高适而不是他韦霖。他虽然有弹劾监察的权利,却并不能直接干预地方军政,所以即便他对李括恨得牙痒痒,也阻止不了江淮军将米粮、军械、马匹悉数收下。
而李括也履行了和高适的约定,写了一封书信交予了高适。凭借这封书信,高适可以命在唐州、南阳等地驻扎的士卒开城迎接朝廷的接管,等于李括便向将城池献给了朝廷。
事后,李括开诚布公的将自己未来的打算和江淮军的弟兄讲了明,表示去留问题他不强求,一切由将士们自己决定。江淮军中的士卒多是扬州本地人,对乡土极为眷恋,所以李括认为强行让他们离开土地十分残忍也是一种不公,索性将权利交到了他们自己手中。
但事情的结果却有些出乎李括的意料,这支军队总共有一万人,经过与胡虏的鏖战如今能战之人还剩下八千余人,除去三百余人选择留在扬州,剩下的将士纷纷表示将与李括共进退。
得知这个结果,李括感慨不已,当即将高适派人送来的一部分米粮分发了下去犒赏将士。至于那些选择留在扬州的将士李括也没有作苛责,反而向他们每人分配了五两银钱,希望他们能够好自为之。
青春本就是一块无可定义的泥子,每个人都有权利揉捏,烘焙出自己的选择。若是所有人的青春都像拓板拓印出的习字的话,其本身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有谁的青春没有犯过错误,有谁的青春没有过茫然,有谁的青春不曾兵荒马乱?
青春本就是用来挥霍的,待到翻过那一页,沉淀了下来再回首看自己曾做过的往事,不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吗?
李括并不惧怕作出选择,也不怕选择错误。在他看来,不论于公于私他都无法再在那个所谓的无限光明的大唐朝廷中待下去了。光明的背面本身就是黑暗,越是光明的存在越会忽视自己的背面,认为凡事都是理所应当,也就顺其自然的滋长了黑暗。
黑暗本身并不恐怖,恐怖的是黑暗假以光明的名义行龌龊之事。
光明的长安,光明的大唐,光明的大唐皇帝陛下。
亦或是黑暗的长安,黑暗的大唐,黑暗的大唐皇帝陛下。这本身并没有探讨的必要,不同人看到不同的侧面,自然也就得出了不同的结论。
在李括看来,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有的大唐男儿会为了守卫家园而不惜毁家纾难,流干最后一滴血。当然也会有人毫不犹豫的投入叛军的怀抱,转而向自己的族人举起屠刀。
这是信仰的时期,也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自然也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亦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却也一无所有。
就如同小张探花坚守睢阳的行为,不同的人读来会有不同的看法。有的人口诛笔伐,有的人大加赞颂,无非是站的角度不同罢了。
再如长安城的收复之战,皇帝陛下不还是向回鹘人借兵十万了吗?若不是广平王和郭子仪的竭力阻拦,回鹘人怕是要将长安城洗劫一空吧?钱帛、女子皆归回鹘所有,多么疯狂的承诺和选择。这种事情又如何说的清道的明呢?真要究根问底,那圣明英武的皇帝陛下不成了与安禄山一样的窃国大盗了吗?
时至如今他已经不再痛恨高适的做法,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每个人都有权利作出自己的选择。而他相信,高适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难言苦衷。
既然他现在已经满足了自己的要求并把亲人送还,便是两不亏欠了。
李括庆幸的是,他能够看到光明的背面。只是光明不是铜镜,它的背面并不像所有人想象的那么完美。但这并不重要,因为自己看到了大唐文明的弱点。
知道了弱点便清晓了改变的方向,就有改变的希望。而希望这种东西,是多么的美妙啊。也许总有一天,大唐会变得更加强大。……
黄昏。
扬州城外,高适等一干文武在为李括送行。
旌旗招展,鼓角峥嵘。
只是这不是相聚而是离别,甚至分别的还不那么心情舒畅。
高适望着横刀立马的那个将领,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补救都无法再弥补二人之间的裂痕,但他不后悔,因为他作出的这个选择,无愧于心。
毕竟,人活一世有太多的牵挂,七郎有亲人他高达夫又何尝没有?
也许这种分别便是最好的结果吧。
“七郎,一路顺风,到了那边记得回个信。”
高适端起一碗烈酒遥遥敬向李括。
他并不奢求对方能够原谅自己,只希望他能够一路平安。
李括环住身侧的阿甜,紧了紧马缰道:“伯父放心,到了那边后我一定托人告知于您。倒是您,若是在这儿过的不如意了,不如仗剑纵马来寻我。到时山珍海味不敢说,一壶浊酒一盆羊肉某还是舍得供的。”
高适的喉结微微涌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还会回来吗?”
良久,高适沉沉问道。
“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好呢?或许出走本就是一种开始!”
李括轻磕马腹,清风随之而起,带起飒飒风响。
近万铁骑扬尘起势,遥遥追随着那个黑盔黑甲弯弓直发的将领。
日落,风起。
卷卷黄尘之中隐约传来一个声音:“旭日升处,即为大唐!”
第六十章 尾声一(正剧版)
《太平长安》黄昏时分,清风徐徐。
天穹上飘荡着各式流云,随风而逐,随风而息。日头渐落,七彩霞光伴着耀眼的赤芒一齐镀在了水天相接的白线上,恍如天界神迹。李亨身着便服背负着双手伫立在大明宫北苑的湖心岛中,遥遥的望着太液池中潋滟的水波。(注1)“要起风了,陛下添一件衣服吧。”
太子太师、右仆射韦见素不知何时走到了李亨的身后,将一件薄衫搭在了大唐天子的身上。
李亨沉沉叹了口气,在韦见素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向太液池岸边走去。
“最近朝中有什么重要的政事,太子处理的可还妥当?”
李亨走到一条依水而建的长廊处,随意寻了个落处坐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他虽才是五十出头,身体却是大不如前,只走上几步便会冒出大股虚汗。听从了御医的建议,李亨决定静心养病,从去岁起便搬到了这北苑的含凉殿。
如今李亨虽将军国大事悉数交予了太子处理,但每过几日就会密诏韦见素等重臣来到北苑,将极为重要的大事奏报予他听。对于太子李豫处理的大部分事情,李亨还是很满意的。但在少数问题上,他与太子也会产生分歧,在李亨看来,太子在处理有些问题时分寸拿捏的还稚嫩了一些。
韦见素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发虚皆已斑白。他见天子发问,忙拱了拱手恭敬答道:“回禀陛下,最近朝中倒也没有什么大事,无非便是大军平叛的那档子事,托您的福,倒都是捷报。”
李亨摆了摆手道:“你且说说看。”
韦见素点了点头,缓缓答道:“三月,叛军内讧,史思明被其子史朝义所杀。天下兵马副元帅郭子仪趁势追击,大破叛军,史朝义向北奔逃溃散。仆固怀恩领奉圣命率朔方军追击,并围困其于卫州。”
李亨轻叹了一声道:“叛军乃不义之师,屡出子杀父,臣弑君之事,如何能得人心?这件事太子如何说?”
韦见素和声道:“殿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