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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跟杂家斗,叫你不得好死!”
边令城望着城头燃起的黑烟,眼神猛地变得阴鸷无比。
过了半柱香的工夫,封常青在两名亲兵的护卫下奔下了马道,朝城头的边令诚走来。
“边公公!”
封常青从边令诚一抱拳,点了点头。
“哼,败将封常青接旨!“边令诚却是不想和封常青闲扯,一把从身侧小黄门手中抓过圣旨,阴阳怪气道。
封常青虽然心中憋了一肚子气,却不得不一撩裙甲,单膝跪地道:“臣封常青接旨!”
“安贼谋反,朕曾拜常青、仙芝为平虏将军,寄予厚望矣。然常青以贼摇众,被夺洛阳。而仙芝弃陕地数百里,皆是不战而溃。二人又盗减军士粮赐,叛军追袭之即溃逃,未尝与叛军有一战矣。此实乃丧师辱国,罪无可赦。特命监军边连成赴潼关传旨斩首封、高二人,首级悬于城墙上三日以作示众!钦此!”
第三十八章 流年(五)
“安贼谋反,朕曾拜常青、仙芝为平虏将军,寄予厚望矣。然常青以贼摇众,被夺洛阳。而仙芝弃陕地数百里,皆是不战而溃。二人又盗减军士粮赐,叛军追袭之即溃逃,未尝与叛军有一战矣。此实乃丧师辱国,罪无可赦。特命监军边连成赴潼关传旨斩首封、高二人,首级悬于城墙上三日以作示众!钦此!”
边令诚的话音才落,封常青的身子便下意识的颤了颤。
封常青知道此事非比寻常,连忙道:“冤枉,冤枉啊。封某之所以从不与叛军交战实是因为叛军势如破竹,而我军皆是老弱,陕郡又是无险可守,不如退回潼关,以图再战!”
边令诚却是冷哼了声道:“封大将军,你这番话跟杂家说有什么用,要斩你的是陛下,难不成你想抗旨不尊?”
说完也不给封常青辩驳的机会,向左右道:“来人啊,把败将边令诚斩首示众!”
立时便有禁军上前要捆绑封常青,封常青却是不甘于束手就擒,一边挣扎一边疾呼道:“汝二人快去报之于高帅,再晚,吾命休矣!”
“封老二你莫要着急,陛下圣旨里说的明白,高仙芝那厮也逃不了,你先上路,他待会就会来陪你。”
不屑的瞥了一眼满身血污的封常青,边令诚冷冷一摆手道:“还不行刑!”
“冤枉,封某冤枉啊。封某一心为国,无半点反心啊。冤枉,冤枉啊!”
封常青虽是神力但如何能敌过数名禁军,不多时的工夫已经被捆成了肉粽,压倒了城墙跟上。
“斩!”
一轮大刀挥下,在黑灰色的城墙上洒下琳琳血画。……
高仙芝望着暴尸芦苇的封常青,满面茫然。
“边公公,这是何故,这是何故啊!”
边令诚得意的笑了笑道:“高帅不必着急,您亦有恩命不是?”
说完边令诚抽出那张黄绢写成的谕旨朗声道:“高仙芝接旨!”
高仙芝虽然心中惆怅,亦是平复了心情下跪道:“臣高仙芝接旨!”
边令诚见他如此驯顺,心中自傲不已,遂将对封常青念过的谕旨复对高仙芝念了一遍。
高仙芝听后愤怒道:“我退,实乃罪也,然罪不至死!至于以我减截兵粮及赐物论我有谋反之心实是诬陷!”
边令诚闻言却是不以为意的摊了摊手道:“这可是陛下下的谕旨。上有天,下有地,难道高帅你就全然不知道私自分发兵粮赐物是死罪吗!”
高仙芝却是全然不惧道:“高某在京中召集儿郎,虽得了少许财务军械装备兵卒尚不能足,又何谈私藏?军士们用命御敌,我取之赏予诸兵卒以励其奋力抗敌有何不可?至于高某弃守陕郡,引军至此也是为了固守潼关啊。高某绝无半句虚言,高某若是冤枉的,弟兄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话音刚落,临近的士卒纷纷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求情道:“高帅一心为国绝无二心,还请中使监军网开一面。他实在是冤枉的啊!”
一时声音震天。
边令诚却是冷冷一笑道:“这是陛下下的命令,边某人不过是传个话罢了,高帅倒是真看得起我。陛下是天,说下的话就是圣旨,岂有改口的道理?高帅若真是忠贞不二,何不以死证身呢?”
高仙芝见他这副嘴脸知道他今日必定不会放过自己,摇了摇头望着暴死的封常青叹道:“罢了,罢了,封老二啊,从你入行伍至今,我们弟兄俩走过了不少年头。从判官到副节度使,又至代我为节度使,这份情谊高某一直记在心间。今日能与你同死在此,高某无憾矣!”
说完,高仙芝转过身冲边令诚道:“边公公可否替高某向陛下进一言?”
边令诚有些不耐的摆了摆道:“快些说,说完也好上路。”
高仙芝擦去眼角的泪水道:“臣所将之兵,皆是乌合之众,素未训习。率周南市人之众,当渔阳突骑之师,尚尤杀敌塞路,血流满野……今陛下要斩臣,臣死不足惜,但臣有三请。一期陛下斩臣于都市之下,以诫诸将;二期陛下晓之以逆贼之势,将诫诸军;三期陛下知臣非惜死之徒,许臣竭露……臣死以后,望陛下不轻此贼,无忘臣言,……仰天饮鸩,向日封章,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哎呦呦,哎呦呦,这说的情真意切啊,连带着杂家都被高帅感动了呢。早知现在,有何必当初呢?你放心,你第一个愿望,杂家便能答应你。至于这其他的话嘛,杂家会向你带到陛下那的。高帅啊,你便放心的上路吧。”
边令诚挑出一个兰花指作捧心状摆了摆,面色一寒道:“行刑!”
“臣仰天饮鸩,向日封章,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臣非惜死之徒,臣非惜死之徒……”
高仙芝披头散发的被刀斧手拖到城角,兀自大笑着喊道。
想不到他高仙芝戎马一生,为唐室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换来的竟然是这个结果。
哈哈,罢了,罢了。封老二我这便来陪你,省的你又嘲我不够义气。
封老二,我来了,哈哈!
鬼头大刀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高仙芝登时血溅三尺,身首异处。
见高、封二人已经伏法,边令诚捏着鼻子向几个惊得目瞪口呆的士卒点道:“哎呀,要死了,要死了!这咋的杀个人,留了这么多的血,真是晦气死了。你,你,还有你快点把尸首用草席子裹了随便挖个坑埋了!哦对了,别忘了把二位将军的首级吊绑在城头上,这可是你们高将军的遗命啊,应了这个请求,杂家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嗯,杂家有些乏力,先去歇歇!”
说完,边令诚便在数百名甲士的簇拥下向城中官署而去。
第三十九章 流年(六)
正月二十七,长安城落了入冬以来的第三场雪。
大雪似鹅毛,沉甸甸的压在每一个长安城百姓的心头。距离安禄山起兵已经将近三个月,叛军一路势如破竹连克数城,直逼京师长安。
一面幽州胡骑如入无人之境的在中原腹地厮杀劫掠,一面朝廷军队驻扎囤积在潼关之中畏怯防守,这着实有些让长安城的百姓寒心。最重要的是,皇帝陛下刚刚斩杀了高仙芝、封常青两位大将,于王师的士气是很大的打击。既没有铁骑精锐,又少了名帅良将,大唐朝廷怎么看都占不到一丝优势,作为身处长安城中的百姓,无不似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世人皆知安禄山那厮生性残暴,最喜欢挖人心肝做下酒菜。从河北道到河南道,从范阳到东都叛军一路打过来,但凡守城反抗的,城破后皆会被叛军屠城,当是鸡犬不留血流成河。在这种时景,若是有不听话的孩子吵嚷着哭闹着要上街去玩耍,一定会被阿爷娘亲厉声喝止,若是孩子还是顽皮执拗,那家中长辈一定会丢出安禄山的恶名,威胁称再不听话就把他送给安大魔头做点心。此话一出,再顽皮的孩子也不会胡闹了。
止孩提夜哭者,说的似乎就是安禄山。
大军压城给长安城百姓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阴影,便是再乐观的人也不免凭栏叹上两声或者去慈恩寺求上一签以度将来的打算。心理承受力差的百姓或许便开始收拾细软放到床头,一旦有叛军攻破潼关的消息传来就准备毫不犹豫的逃出长安,另谋出路。
就是在这种氛围中,长安百姓们度过了一个不平凡的新年。
大难将至,平头百姓是如此,富贵王公同样逃不离。一些沉不住气的豪门望族已经将族人向西蜀乔迁,以至于像崔家、韦家、裴家、郑家这样的豪门大族,除了仍在朝中为官的金字招牌,其余族人已经尽数逃离了这个繁华无比的都城。
家族的延续不论在哪朝哪代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在这些世家的眼中,传承远远比所谓的忠诚重要的多。
毕竟,这繁华无比的黄金之城,就要迎来一场遮天蔽日的暴风雨了。
胡骑一踏三千里,关陇不靖长安乱!…………
“我要换那套襦裙,鹅黄色带绛紫边儿的,千万别起了褶。哦,对了,勤政务本楼里光线太明,这次要不太亮的发簪,发乌一点最好。”
虢国夫人杨花花正对着铜镜梳妆打扮,不时提点着贴身小婢女取来自己喜欢的衣物配饰。今晚,皇帝陛下要在勤政务本楼设一私宴,她可不能被人看了轻。
“夫人,今儿个怎么这般好心情,莫不是又看重了哪家的小郎君,要替本家小姐们说项?”
贴身小婢将一整套衣物放到了杨花花近前的靠床上,柔声问道。
与自家小姐一起过活了这好些年,对她的脾性小婢女自是十分了解。往日皆是素面朝天的她,今儿个怎么突然打扮起了自己了?
“去,去!尽会在一旁瞎忖度。我不替人家拉线做媒就不能捣鼓捣鼓自己了,恁的我杨花花就是公婆脸寡妇命这般不讨人喜?”
杨花花没好气的从额间抠下簪花,与小婢女打起了趣。
“使得,使得当然使得!嗯,让我猜猜,是不是李家小将军来了消息,说要回长安了?”
小婢女半允着手指头歪着脑袋坏笑了起来。
“作死!”
杨花花没好气的夹了小婢女,脸上登时染了两片红霞。纵使她刻意的将头埋了下去,仍不可避免的被小婢女看了透。
“如今的我跟他是天各一方,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况且,况且……”
况且他是有家室的人了!杨花花的眼角一湿,一行清泪顺着面颊便滑落了下来。
“哎,夫人,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哭上了!”
小婢女连忙闪身上前拿起浸润了水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帮杨花花把泪水拭去。
“得,这刚打的粉底全泡成了浆糊,又得重新上!”
“你要是恼了到旁的玩去,我自己来!”
杨花花从小婢女手中抢过眉笔粉扑,便要上脸上招呼。
“夫人!”
小婢女扭了扭腰咬牙道:“您又何苦这么为难自己呢,既然李将军不适合你,又何苦念念不忘呢。”
自家夫人自从恋上了那个李将军,就一发不可收拾。明面上虽然碍着面子不能说出来,可这在不见人的时候,那份望眼欲穿的劲头看起都叫人心痛。
“你不懂!”
杨花花将身子别过去叹了口气:“等你到了这个时候,就明白了。”
小婢女却是耸了耸肩道:“我才不要嫁人呢,夫人待我这般好,我要伺候夫人一辈子。”
说到这里,小婢女却是浑然不让,决不肯后退一步。
“傻丫头!”
杨花花剜了小婢女一眼,眼神中满是说不出来的落寞:“女人,终归还是要依靠男人的。要不,到头来像我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却成了旁人眼